發現心的偉大
停止戰爭,回到當下,就是發現自己心的偉大,能容納眾生的快樂, 將它當成自己的快樂。我們讓自己去感受恐懼、不滿足、一直在逃避的困難時,心就會柔軟下來。面對自己一直逃避的困難,不只是勇敢的行動,也是慈悲的行動。根據佛教經典,慈悲就是"純淨之心的顫動", 允許自己被生命的痛苦觸碰。了解我們可以這樣存活,可以幫助我們喚醒心的偉大。擁有偉大的心,就能在生命的苦難與無常中,活在當下。我們可以向世界開放,向其中成千上萬的喜悅與悲傷開放。
當我們被世界深深地碰觸,就會體認到,自己的生活和其他人一樣, 都會有痛苦,這就是智慧理解的誕生。智慧的理解使我們看到痛苦是不可避免的,所有誕生的事物終將死亡。智慧的理解讓我們看見並接納生命是一個整體,它讓我們包容所有黑暗或光明的事物,因而感到安詳。這不同於借助否認或逃避所得到的平靜,而是在心中發現的祥和,它不排斥任何事物,以慈悲接觸一切。
經由停止戰爭,我們可以擁抱自身的悲傷和哀痛、喜悅和勝利。擁有偉大的心,就能向身邊的人開放,向家人、社區、世界的社會問題、我們的集體歷史開放。運用智慧的理解,便能與自己的生命,與被稱為“道”或“法”的宇宙法則和諧共存,那是生命的真理。
有位身為越戰退伍軍人的佛教徒說了一個故事,談到他在密集禅修時首度體驗到當兵時目睹的恐怖暴行。多年來,他內心一直有越戰的陰影,因為他找不到任何方法來面對他過去的記憶。最後,他終於能停止內在的戰爭。
越戰初期,我擔任野戰醫護兵,在南北越邊界山區和海軍陸戰隊的地面部隊一起作戰。我們的傷亡率很高,情況許可時,我們也會治療受傷的村民。
我第一次參加密集禅修時,已經從越戰回國八年。那些年來, 我和其他越戰退伍軍人一樣,忍受每星期至少兩次不斷重復的噩夢:夢見我又回到那裡,面對相同的危險,目睹相同的慘狀,然後突然驚醒,冷汗與驚懼遍布全身。密集禅修時,我睡覺時沒做噩夢,恐怖的影像反而在白天打坐、經行、吃飯時出現在心眼中。恐怖的戰爭景象和禅修中心安靜的紅杉林重疊在一起,宿捨中昏沉的學生變成散落在非軍事區臨時陳屍處的屍體。我逐漸了解,身為三十歲的靈性追求者,我不只是重新體驗這些記憶,同時也首度承受那些經驗對我造成的強烈情緒沖擊,那是當時二十歲、身為醫護兵的我完全無法承受的。
我開始了解,我的心靈逐漸放下如此恐懼、如此否定生命、如此侵蝕靈性的記憶,我曾經停止覺察,卻一直帶著它們。簡言之, 我開始經歷深入的宣洩,開放地面對我最懼怕也最強烈壓抑的東西。
密集禅修時,我被新的恐懼所折磨,擔心釋放出自己無法控制的內在戰爭的魔鬼,這些魔鬼將日夜主宰我,但我經驗到的卻完全相反。被殺害的朋友和被肢解的小孩影像,逐漸讓位給其他依稀記得的場景:叢林令人著迷而強烈的美,千百種不同的綠意, 帶著香氣的微風吹過潔白閃亮的沙灘,像是鋪滿鑽石的地毯。
密集禅修時,我對過去和現在的自己生起前所未有的深刻慈悲感:對那個懷抱理想、年輕、即將成為醫生卻被迫目睹難以形容的人類穢行的我,對那個連自已都不知道長久帶著傷痛記憶、無法放下的越戰退伍軍人,滿懷慈悲。
第一次密集禅修之後,慈悲就一直伴隨我。經由修行和持續的內在放松,慈悲有時會在無意間擴大到我身邊的人。雖然記憶一直跟著我,但夢魇已經消失。我最後一次冒冷汗尖叫,然後在寂靜中完全清醒的經驗,已是十年前發生在北加州的事了。
伯頓現在是一位父親,也是一位老師,他以不屈不撓的勇氣活在當下,停止內在的戰爭。在這個過程中,他對自己及身邊的人生起具有療愈力量的慈悲。
這是我們每個人的任務。無論是個人還是社會,我們都必須脫離速度、上瘾及否認的痛苦,才能停止戰爭。最大的轉化來自如此簡單的行動,即使是拿破侖也知道這個道理,他臨終前說:"你知道世上最讓我震驚的是什麼?就是武力無法創造任何東西。終究,利劍總是被精神打敗!,
每當我們停止戰爭,就會產生心的慈悲和偉大。人類心靈最深的渴望就是知道如何做到這一點。我們都有共同的渴望,想超越自身的恐懼、憤怒和上瘾造成的限制,聯結到某種比“我”、“我的”更強大的東西,一種比我們的小故事和渺小自我更強大的東西。我們有可能停止戰爭,回到永恆的當下,碰觸一種含融萬物的廣大生命基礎。這.就是靈性修行和選擇一條心的道路的目的:從內在發現和平與聯結, 停止自己和周遭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