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的消亡和精神的腐朽
◎陳亦新:現在,人們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疑問:宗教會不會退出歷史舞台,它的存在到底有沒有意義?這說明,宗教還是出現了或多或少的問題。為什麼這麼說?時光流逝了幾千年,佛教應該改變一下了,應該與時俱進。不應該再用幾百年前,甚至千年前的東西來約束當代人,否則,就不會達到原有的效果。
現在,宗教界仍是在吃老本,用一種宗教名相,用一種前人的智慧,借一種過去的經典來謀生,來獲取自己欲望的滿足。如果有很大一部分人是這個樣子,那麼就會有人發問:宗教的存在還有意義嗎?宗教的好多內容已經不適合當代人了,宗教應該隨著歷史的發展而發展,應該隨著時代的前進而前進,應該與時俱進。現在已經是網絡時代,你很難用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的東西來改變當代人的心靈。
現在常見的有兩類人:第一類是有著宗教名相卻沒有宗教精神的人。這一類人就是在吃老本。它們肯定是要被歷史淘汰的;第二類人就是沒有宗教名相而擁有宗教精神的人。這些人或許不會提宗教名詞,不會提藏傳佛教,不會提什麼密宗,也不會提什麼顯宗,但他們擁有真正的佛教精神。他們會換一種形式來表現宗教智慧,比如會用小說的形式來闡述宗教精神,或許會用唱歌的形式來實現利眾,或許會以我們這樣的對話形式,更或許是一種對身邊人默默無聞的幫助。
諸多的形式裡,都可能滲透宗教精神,而且這些形式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因為它們更貼近當代人的生活,更容易被人們理解和接受。那麼這些人有宗教名相嗎?沒有。但這樣的人才擁有真正意義上的佛教精神。
當然,隨著歷史的變遷、時代的發展,“佛教”這兩個字,也許會被慢慢淡化,以至於最後被人類遺忘。不過,這也僅僅是“也許”。歷史到底會如何發展,誰無也法斷言,誰也沒有權力和能力去改變。但我想,真正的真理是不會消失的,是不會被遺忘的。真正的精髓、真正的利眾精神、真正的能給這個世界帶來清涼的力量,是不會消失的。
●雪漠:你剛才說的第一種人,就是只有宗教名相而缺乏宗教精神的那部分人,他們定然會被歷史淘汰。歷史淘汰一個東西,不是沒有理由的。那麼,什麼叫淘汰?從歷史上消亡了就叫淘汰。香巴噶舉在幾百年前就從人們的視野裡消亡了——雖然它以暗流的形式一直傳承著——我們不能不正視這個問題。它被那時的歷史淘汰了,是什麼原因?那麼,我們撿起幾百年前就被淘汰了的東西,如果一直抱殘守缺,不去進取,不去變革,那個時代能淘汰它,難道這個時代不會淘汰它嗎?同樣,佛教在印度的消亡,也是我們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所以,一個東西的消亡和興盛,不僅僅是外界的問題,它更是自己本身的問題。要是我們抱殘守缺,不能與時俱進,反倒人為地建立許多所謂的規矩,把未來的巨人囚禁在籠子裡,變成侏儒,最後他定然會夭折的。這就叫淘汰。當你救出這個孩子,想讓它再成長為巨人的時候,就必須注入一種新的營養。我們不能在死去的侏儒身上借屍還魂,我們必須降生一個新的嬰兒。這個嬰兒有上一代的基因,有上一代的靈魂,但是它有了一個新的生命體。這個新的生命體必須有一種適合這個時代的新的形式、新的哲學、新的禮儀,更甚至是新的體驗。
這時候,我們也不能要求每個人都像過去那樣,以為自己能看到本尊,就是成就。因為,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本尊仍不離心性。我們不能執幻為實,就覺得自己成就了。我們的標准是:你自己是不是證悟了空性?是不是破除了執著?是不是離苦得樂?是不是得到了一種大自在?是不是有了一種大菩提心?等等。我的妹妹經常能看到金光閃閃的彌勒佛朝她微笑,但她並沒有比我更智慧,她仍然充滿了煩惱,充滿了痛苦,充滿了貪婪。所以說,即使修到看到本尊也不是成就。時下,一些號稱成就師的所謂上師,大多貪、嗔、癡、慢、妒俱足。
所以,對成就的要求,也不一定非要用過去的那種模式來衡量。不是你的身體產生了什麼感覺,就是成就了。要是感覺便是成就,那麼,我問你,你的身體消失之後,你的成就跑哪裡去了?肉體的所有覺受都不能作為成就的標准。只有心性的成就才是成就。所以,過去的一些東西,我們必須要進行重新诠釋,要適合當代人的根器。
我們的目的是離苦得樂,消除分別心。要永遠記住,人類的所有煩惱源於分別心和執著。你富有,我貧窮,我痛苦;你美麗,我丑陋,我苦惱;你對他好,對我不好,我生氣……煩惱的起源,就是分別心。大與小的分別,高與下的分別,名利的分別,一切緣於分別心。因為有了分別心,才產生了執著;因為有了執著,才產生了愚昧;因為有了愚昧,就產生了貪、嗔、癡、慢、妒。因為有了貪、嗔、癡、慢、妒,煩惱不盡,於是有了妄想;有了妄想,於是產生了六道輪回。一切源於分別心。
釋迦牟尼佛所有的教法就是為了破除由分別心帶來的執著:我執、法執。所以,藏傳佛教將最後證悟的空性稱為“無分別智”。因為那種智慧中,沒有大與小的分別、高與下的分別……什麼分別都沒有,只有一種智慧光明。
--選自《光明大手印:實修心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