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所有煩惱都源於分別心和執著
要永遠記住,人類的所有煩惱都源於分別心和執著。你富有,我貧窮,我就痛苦;你美麗,我丑陋,我就煩惱;你對他好,對我不好,我就失落……煩惱的起源,就是分別心。有了分別心,才有執著,才有愚昧,才有貪嗔癡慢妒;煩惱不盡,才會產生妄想,六道輪回由此而生。
2008年的時候,我作為“甘肅小說八駿”的一員到上海,參加過復旦大學的一次活動。在這次活動力,有一位叫金理的博士說,他不小心把皮包丟了,皮包裡有他所有的證件,還有許多票據,還有很多錢。他心情壞透了,在百無聊賴之中,他翻開了《上海文學》,看到了我的小說《美麗》。讀完之後,他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感到非常清涼。他說:“我向雪漠致敬!向《美麗》致敬!”
為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感覺?因為那小說,正是承載了佛家的某一種精神,它能給人們帶來清涼。而且它又沒有佛家的名相。這就是一種佛家文化、佛家思想的傳播形式。我想,這是可以給人們帶來一種啟示的。
因為,文學也罷,電影也罷,都是載體,它們不僅僅是在表達故事。當你打碎那些條條框框,拋棄許多的名相,將智慧化為活水,用它來滋養你的心靈與創作的時候,你的快樂與明白,就會通過小說、電影等媒介,傳遞給讀者、觀眾。當人們讀過這些文學作品,看過這些電影,開始知道那些心外的東西改變不了本質,只有心改變了,本質才會改變的時候,就不會去執著好多東西。這個時候,你的精神、智慧自然就得到了傳承,這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比如利眾精神。釋迦牟尼佛圓寂了千年,但他的利眾精神還是傳遞到了我們這兒,而且會一直傳下去。這群人死了之後,還會傳給下一代人,這就是一種相對的永恆,相對的不朽。修行真正的目的,就是達到這種不朽。當你擁有這種不朽時,你才算真正屬於你自己。沒有這種精神時,你的心永遠會隨著外界變化,像是世界的溫度計,永遠不會安穩。
我的小說就是這種精神的載體之一,但它還可能有許多種不同的載體。比如動漫、視頻、講壇、對話等等當代人喜聞樂見、願意接受的諸多形式。當然,什麼樣的載體都好,都只是用,核心、本體還是這精神,滋養人類靈魂的,還是這種精神。這種精神可能是一縷清風,吹去農夫頭上的汗水;它可能是一聲鳥鳴,讓聽到這聲鳥鳴的人感到無上的清涼和喜悅;它也可能是一首樂曲,能夠給煩躁不安的人帶來寧靜與悠閒;它還可能是一本好書,你讀完之後,就能撥開心頭的迷霧。
我再舉個例子,我有個朋友,她剛遇見我時,正被自己的工作環境困擾著,被許多煩惱困擾著。她發現,自己與生俱來那種善的東西,總是被一些人嘲笑。有時候,當她利用一些自己看不起的小心機時,反倒可以帶來許多利益。這時候,她總想放棄自己以前的那種善良、寧靜、恬淡、詩意,去追逐世俗、功利、實用的東西。正是在這時候,她碰到了我。看完我的《大漠祭》之後,我們交談了幾次,她突然覺得自己想放棄的東西,其實是世界上最美的東西。而守住那最美的東西,照樣可以取得成功。於是,她頓時發現了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麼的狹隘。她還說:“雪漠老師,如果你的這些話能讓復旦大學跳樓的那位女博士聽到,她就不會自殺了。她好不容易上了復旦大學,考上了博士,卻跳樓自殺了。你的這些思想為什麼不讓更多的人知道?那個復旦大學的女博士如果能在自殺前讀到你的書,那麼她肯定是不會自殺的。”她說,那麼多處於痛苦與焦慮中的人們,讀到這些東西之後,就會得到清涼,不再焦慮。後來,她為我設計了一次對話,並出了書。我參與那次對話的主要原因就是,我要用一種直指人心的東西,讓一些被痛苦困擾著的人們離苦得樂。那些對話的內容,沒有佛家的名相,但承載著佛的精神。
所以說,未來的佛家,也許會以兩種形式存在:一種是以原有的形式存在,幫助那些需要名相的人們;一種是以文化的形式存在,熏染那些不屑於名相、排斥概念與教條的人們。這兩種形式各有所長。後者,也許會贏得更大的舞台,更大的世界,以文化承載精神的人,也可能會成為文化大師,並將那種直指人心的東西依托文化傳承下去,傳承得非常非常久遠。
還可以有什麼樣的形式呢?以溫文爾雅的白領喜歡的形式,和風細雨地把那種智慧傳承給許多人,或是以一種舞蹈的形式……總之,形式可以有很多,只要是人類需要的形式,都可以承載精神。前提是,讓你的智慧變成活水,它才能靈活地裝入不同的杯子當中,為不同喜好的人解渴。
假如不能將智慧變成活水,又會如何呢?不能變成活水的,不是智慧,而是一種鹦鹉學舌。雖然這種單純形式上的模仿和重復,也有它的意義,但是它往往經不起歲月的洗禮。因為它缺乏一種精神的東西。只有佛家名相而缺乏佛家精神的那部分人,定然會被歷史所淘汰。這是必須面對的問題。
所以,一個東西的消亡和興盛,不僅僅是外界的問題,它更是自己本身的問題。佛家文化的發展如是,個人命運也如是,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如是。要是我們抱殘守缺,不能與時俱進,反倒人為地建立許多所謂的規矩,把未來的巨人囚禁在籠子裡,硬生生地讓他變成侏儒,最後他定然會夭折的。這就叫淘汰。當你救出這個本該長成巨人卻成了侏儒的孩子,並且想讓它再成長為巨人的時候,就必須注入一種新的營養。我們不能在死去的侏儒身上借屍還魂,我們必須催生一個新的嬰兒。這個嬰兒有上一代的基因,有上一代的靈魂,但是它有了一個新的生命體,這個生命體必須有一種適合這個時代的新的形式、哲學、禮儀,甚至是新的體驗。這時候,好多過去的東西都要變革,都要經過重新的诠釋,使它更適合當代人的根器。
一定要明白,我們真正需要的不是某種形式,而是這種形式所承載的一種直指人心的東西,我們對它的傳承,是為了讓它能夠繼續滋養人類的心靈,讓更多的人能夠離苦得樂,消除分別心。要永遠記住,人類的所有煩惱都源於分別心和執著。你富有,我貧窮,我就痛苦;你美麗,我丑陋,我就煩惱;你對他好,對我不好,我就失落……煩惱的起源,就是分別心。有了分別心,才有執著,才有愚昧,才有貪嗔癡慢妒;煩惱不盡,才會產生妄想,六道輪回由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