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梵呗喚醒的種子
寬謙法師
法源寺別苑在去年12月31日至今年正月1日兩個整天,舉辦了一場“跨世紀耳根圓通篇”──以佛教梵呗與音樂為主題的系列講座。我們所邀請的演講者都是學有專長的一時之選:第一天下午由王俊雄(奕皖)居士主講“聲音與解脫的關系”,范李彬(啞行)居士於晚上秉燭彈琴,並談“琴、禅與人生”,第二天早上主講“佛教音樂之體觀”及“禅樂與生活”,下午由賴信川居士主講“梵呗五問──如何了解佛教梵呗”,最後一場座談會則由丁敏教授擔任主持人。
規劃這個主題的時候,因為獨缺出家師父就梵呗的實務經驗提供教學與賞析,所以便濫竽充數而自告奮勇,於第一天早上以‘“梵呗”賞析與教學’’拉開序幕。我並不是梵呗方面的專家,但是梵呗本來就是出家人日常生活的重要部份,透過每天朝暮固定的五堂功課,我們與梵呗朝夕與共,視梵呗如同呼吸、吃飯、睡覺般地自然。聽到梵呗聲,就好像是喚醒著我這個迷途的羔羊,要重返佛陀的故鄉,如同流浪生死的浪子回到家裡般的親切,因此我的內心對於梵呗,帶有一份深情的感恩。
話說二十多年前,當時正好是我大四升大五(建築系要讀五年)的暑假,一直帶著我長大的外婆不幸病重,當她病得意識馍糊的時候,嘴裡卻還一直念著:“我要住到寺裡面,我要住到寺裡面。”因緣就是這樣不可思議,正好台南開元寺有一位師姊帶著會智法師到台北來,由於計程車開錯了方向,竟然就開到我們家附近,這位原本就認識我們一家的師姊,便臨時起意順道拜訪我們。
因為看到我們全家滿面愁容,會智法師便建議說把外婆帶到開元寺的慈愛醫院,這樣子就可以滿外婆的願,讓她安心的住在寺裡的醫院,於是我們就把外婆送到開元寺的慈愛醫院。
由於我念的是建築系,熬夜的本事比較大,所以我都自願輪大夜班照顧外婆。那時我每天早上四點鐘就會聽到開元寺起板,雖然醫院和寺院之間隔著圍牆,但是這道牆似乎起不了阻擋的作用,我每天照樣翻牆跑過去參加早課。
為什麼早課會這樣的吸引我參加呢?那是因為我覺得早課中的梵呗,是我很熟悉的聲音,就像恆古的呼喚。然而,在此之前,我其實從來沒參加過早課,但是跟了幾天之後,自己竟然也能琅琅上口。大概一個禮拜之後,我便不由自主地向會智師父說我很想出家,說完了後,連我自己都嚇一跳,心裡還想著自己怎麼會這樣說。我覺得梵呗的不可思議處就是這樣,梵呗能夠開啟我們的心靈深處,尤其是宿世的善根因緣。從此以後,出家的念頭從沒有斷過,雖然畢業後也在社會上工作了幾年,事業也闖出一片天空,但是對出家的事,我是一直念念不忘的,透過很多的努力,放下很多的外緣,最後總算能順利地出了家。
出家之後,生活變得更為忙碌,每天早課課誦時,幾乎還沒睡醒就要上大殿,甚至還要執掌法器當“維那”師父。有時我會無意識地敲下大罄,然後才驚覺到幸好沒有忘記,這些都不是透過思考記憶的,而是直覺般地自然。我這才體會到為什麼每天一定要早晚課誦,透過每天周而復始的唱誦,可以讓菩提種子深植到我們的生命深處。也就是說,我們每天的早晚課誦,不是靠記憶背誦來的,而是靠耳根薰習來的,讓善根因緣種子種到生命的深處,深到能超越生死關頭的考驗,直到下輩子這個種子依然存在。其實,我們這一輩子的善根因緣不就是這樣來的嗎?
出家後,我慢慢地接觸佛法、理解佛法,在學習過程中,我發願下輩子還是要出家,我相信當我下輩子仍然有出家因緣,因為梵呗一定會喚醒我。我相信我來世還是會對梵呗有熟悉的感覺,藉著梵呗而喚起了出家的因緣,而居士們可能也會因為梵呗而喚起學佛的因緣。
由於本次課程的時間很短,所以我在梵呗理論上沒有介紹太多,主要是藉由梵呗的實務經驗將法會中進行的法節,也就是梵呗所架構出的整個法會的節奏與內容,以及法會中梵呗唱念中的唱腔與板眼,作較為明顯扼要的報告與學習。希望透過耳根的薰習,幫助大家啟發善根因緣。
在人類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當中,“耳根”是最利最敏銳的,很多人都是藉著耳聞梵呗而進入佛教的領域,像我們也是藉耳根聽經聞法,尤其是比較深的經典因為不容易看得懂,需要透過聽聞來幫助學習,但是想要更深入的話,還是得藉由更深沉的思考與閱讀才行。修行的下手處雖然是在第六意識(思考),但是在此之前必然要藉著耳根做為引導的工具。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這樣的一個經驗,當我們參加一個莊嚴而攝心的法會,常會不知不覺得淚流滿面,不知道淚從哪裡來,原因並不是想起前幾天遇到很傷心的事,也不是想起過去曾經很悲哀的事,全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但是這份熱淚實在是梵呗啟發了我們宿世善根因緣的證明,所以梵呗確實是教化人心、攝受人心的實用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