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宗寶鑒》譯注 卷二之一
[原文]
念佛正教說
法界本無眾生,眾生緣夫妄見;如來本無言教,言教為乎有情。妄見者,眾生之病;言教者,眾生之藥。以藥治病,則病無不治;以言覺妄,則妄無不覺。
凡夫日用而不知如來之道鮮矣,故我能仁大覺憫群機之未悟也,於是仰推大慈,俯垂妙范:《華嚴》頓示,聲聞尚若盲聾;《阿含》委說,菩薩未蒙獲益;《方等》贊大,《般若》蕩空,《涅槃》殊途同歸;《法華》普皆受記。於是群經森羅,偏贊西方。蓋以阿彌陀佛願廣緣強、法尊理備而然爾。其教也,詣佛國為歸趣;華池寶地,勝妙莊嚴,令忻彼而厭此也。其理也,示彌陀即自性,念念圓明,心心實相,如大海之混百川也。其行也,開示十六觀門,攝心妙境,了性相空,如明鏡之見面像也。其果也,九品次第化生,普攝利鈍,登不退階,至無上之菩提道也。是故九界眾生,以無所得心而修佛國妙行,不亦宜乎?如來出世之本懷於斯盡矣。偏贊之辭,有其旨焉。
真百千三昧之要門,乃一實境界之直道。論事儀,則忏六根,雪三業;究宗旨,則空萬法,了一心。是謂超苦海之健舟,救急病之良藥。信斯道者,開本覺心,出五濁苦,達真淨土,了性彌陀,若明月之當空,似蓮華不著水,故蓮宗之教以是名焉。
楊無為雲:“蓮者,出乎淤泥,不捨眾生界也;處空無染,顯露清淨體也。華而有實,非魔境也;華實同時,因果一如也。華開蓮現,示權顯實也;華落蓮成,廢權立實也。一蓮生無量華,建立一切法也;十方同一華藏,示佛境無異也。”蓮教之義,得非是欤?
所以,興慈運悲者,游戲於常光之界;戒珠義海者,涵泳於解脫之淵。是以天龍護持,王臣教敬,古令不墜其化,士民仰慕其風。非夫大悲願力,撫哀未習,其孰能臻此哉?
是知:龍樹論證之,晉賢社修之,天台判釋之,慈恩通贊之,慈照集而忏之,宗坦疏而解之。宿衲名儒奉之者,《寶珠》有集,高賢達士修之者,《簡編》有題。
於戲,大法下衰,去聖逾遠,事佛者眾,謀道者稀。競聲利為己能,視流通為兒戲。遂令法門凋瘵,教綱傾頹,實賴後賢克荷斯道,普冀亡軀為法潔己。
依師欲達真乘,須親故典。禀教乃能明理,明理然後修行。行願無虧,道果可證。故知耳聞目見,當依四法以思修;口誦心違,縱解千章而何益?是乃心以教照,佛以念持,非以戒防,罪以忏雪,道以實踐,動以禮行。近則期於立身揚名,遠則希於革凡成聖。發揮佛祖之道,捨我輩而誰欤?
堅秉慧刀,裂開魔網。飲正法之甘露,伐邪見之稠林。避惡友如避虎狼,事良朋如事父母。謹守志節,毋退大心,正覺可遵,非道莫履。有過務速改,有善勿矜誇,自然與禍斯違,與禮斯會。現居塵世,則人敬之,天祐之;他日淨方,則聖可期,道可至。豈在利相形問命,谄求榮達之時;又何必望影瞻光,卜度終歸之日。此匪道人之見識,實乃凡庸之妄情。
莫徇他求,但依本分。在當仁而不讓,宜見賢以思齊。名利不足動於懷,死生不足勞其慮。欲功成而志遂,必自迩而涉遐,當驗果以推因,信有作而有報。智足以照惑,明足以燭幽。言斯可法,行斯可樂,德義可尊,進退可度。辨偽識真,若試金之美石;除昏鑒物,猶照世之真燈。是大導師,作不請友。擲出龍宮之寶,均施群生;撒開祖門之關,普容來者。蠲滌邪病,指歸妙源。俾昏鏡以重磨,若垢衣而再淨。使真風復振,福及大千;睹慧日增明,輝騰萬古。可謂法王之真子,可謂大丈夫焉!以此而奉西方大聖人之教者,復何愧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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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佛正教說
法界之中本來是沒有眾生的,眾生起源於錯誤的認識;如來原本是沒有言教的,一切言教都是因為情惑難斷。錯誤的認識,是眾生的通病;立言立教,是治病的良藥。利用良藥來治療疾病,疾病沒有治不了的;通過言教來覺悟妄見,妄見沒有不能覺悟的。
如來之道,凡夫每天都在運用卻不能發現,因此上我釋迦世尊憐憫眾生的無覺無知。仰察先佛的大慈大悲,示現修道成道,為後人做出覺悟的榜樣:《華嚴》直指心源,聲聞尚且如聾如啞;《阿含》委婉诠釋,偏真境界,菩薩難獲大益;《方等》贊歎大乘,《般若》蕩盡小空,《涅槃》大小共入一味,同赴一乘;《法華》大小根機普受記別。一代教化,群經森羅,後世根鈍不得其門;故而我釋迦世尊偏指西方,贊歎彌陀。一言以蔽之,是因為阿彌陀佛願力最廣、眾生因緣最強、淨土一法最尊、四種淨土理圓的緣故。
淨土的教義,把往生佛國作為最終的歸宿;華池寶地,勝妙莊嚴,勸人欣彼而厭此。淨土的教理,揭示的是彌陀就是自性,所以念佛之時,念念心性圓明,心心不離實相,一句佛號,就象大海之鯨吞百川。淨土的修行,釋尊為我們指示了十六觀門,一一境界在攝心成像的同時,能夠通達性相本空的道理,這就象對著鏡子可以看見自己的相貌一樣。淨土的果報,分九品高下,根據個人的悟性次第往生,可以普度一切利鈍根性,同登不退轉地,到達無上的菩提道。所以,九界眾生,都以無所得心來修阿彌陀佛的淨土妙行,不也是很適宜的嗎?我釋迦如來出世的本願也將因為淨土妙行而完成。因此上說,偏愛淨土,贊歎淨土是有他的道理的。
淨土法門,是深入百千三昧的要門,是進入實相境界的捷徑。論事修儀規,念佛可以忏淨六根,清淨身口意三業;論根本宗旨,念佛可以空萬法,見一心。這就是超越苦海的健舟,這就是挽救急症的良藥。真信淨土法門的人,可以開本覺心源,可以出五濁紛擾,可以到達唯心淨土,可以明見自性彌陀,如皓月之當空,似蓮華不著水,所以“蓮宗”的稱呼就是這樣得來的。
宋代楊無為說:“蓮花生長在淤泥中,代表佛法不捨眾生界;蓮花在空中開放卻不染污,代表著自性清淨體。花中孕育蓮蓬,代表有解脫果可得,不同於魔幻境界,有花無果;蓮花與蓮蓬同在,代表眾生因與諸佛果同在,唯在當下迷悟有別。華開蓮現,表示因中出果;華落蓮成,表示以佛心眼觀見法界,在在處處無眾生相可得。一蓮生無量華,表示一人成佛,便是無上佛母,能種無量佛種,啟無量佛智,先覺覺後覺,一覺無二覺,成就一切眾生。十方同一華藏,表示佛佛道同,彼此互攝互融。”蓮教的含義,不正是這個樣子的嗎?
所以,凡能興慈運悲的人,必先游戲於常寂光地;弘戒演律、深入教海的人,必先暢游於解脫之淵。而淨土一門,能夠天龍護持,王臣教敬,歷代祖師力弘,不墜其化,道侶僧俗大煽蓮風,若不是大悲願力,憐憫撫慰未修之人,怎麼可能有如此局面呢?
對於念佛法門,我們應該知道:龍樹菩薩有《十住論》,廣贊淨土之易行;東晉有慧遠大師及諸賢結社專修;天台智者大師以四教判釋四種淨土;慈恩大師玄奘譯有《稱贊淨土佛攝受經》來贊歎它;慈照宗主立有《五會念佛法事儀贊》來助修它;宗坦撰有《觀經甘露疏》來解釋它;至於歷代的宿衲名儒歸心淨土、老實念佛者,《寶珠》一書有集;高賢達士修淨土的人,《簡編》中有題。
對於淨土法門的流傳,如今已是大法日近衰落,距離聖人祖師越來越遠,盡管拜佛的人很多,可是真正向道的人卻寥若晨星。大多都是把爭名奪利當成本事,把宣揚佛法看作兒戲。於是導致法門零落,弊端百出,教綱衰微,這種現象切實需要後賢們勇於擔當這一殊勝法門,普願能夠為法亡軀,自律潔身。
如果要通達佛法真谛,必須應該親近故典舊教。因為只要禀持經教,才能夠明理;只有明理,而後才能修行。再加上遵行度生之願,才可以期望證得道果。所以說,耳聞目見應當依照“四依”的原則來思修,即依法不依人、依了義法不依不了義法、依義不依語、依智不依識;假若口中念佛,心卻相違的話,即便能解千經萬論,又有什麼利益可言呢?這就是說,自心應該按照經教的道理去觀照,佛號應當用心念來持續,錯誤應當用戒律來防,罪業應當用忏儀來除,佛道應當踏實地去踐行,行為應當用禮制來約束。能夠如此,近則可以立身揚名,遠則能夠革凡成聖。因此,發揚佛祖的大道,離開我們還會有誰呢?
我們念佛的人,應該堅定果斷地以慧刀摧裂魔網。飲正法之甘露,伐邪見之稠林。避惡友如避虎狼,事良朋如事父母。謹守出世之志、修道氣節,不退菩提之心。覺悟正道,遠離邪師非道。發現過錯務必要迅速改正,略有功德不可自矜自傲。如此可以與禍遠離,與禮相融。雖然現居塵世,也受世人愛戴,受上天庇佑;他日捨報淨土,更是聖位可期,大道可至。如此的利益,怎麼是相面問命、谄求榮達之類的可以相比的;又何必去望影瞻光、占卜預測來生吉凶呢?相面問命之類,都不是修道人應有的見識,實乃凡夫庸人的妄情所為。
念佛之人,不要向他馳求,只要依自家本分行事。在當仁而不讓,宜見賢以思齊。名聞利養不足以動心,死生壽夭不足以勞慮。想成就不世之道業,達成了生死的心願的話,一定要自近而及遠,從當下做起,從自我做起,從身邊做起。應該以諸佛因地之行為榜樣,這就是驗果以推因。同時還應該堅信凡事有作必然有相應的果報,因此,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念佛之人,雖無一切智,但智足以解己之惑;雖無大光大明,然而知見足以照亮自心之暗。凡有所說必有所依,免招謗法之過;凡有所行必有法樂,暗種解脫之因。
念佛之人,品德與仁義,應該是值得尊重的;爭取與容讓,應該是有節有度的。辨偽識真,就象一塊試金石;除暗鑒物,就象一盞照世燈。勸進行者,代佛宣化,是大導師,作不請之友。撒出心性龍宮之寶,平等地施與眾生;打開祖師禅關之門,普容來人。自淨三毒,而後教人,指歸心性妙源。期望眾生成就如同垢鏡能夠重光,就象污衣因浣而淨。使念佛真風復振,福及大千眾生;看佛日增明,輝騰萬古。這樣的念佛人,可以說是法王的真子,可以說是大丈夫了!我們以這樣的心行來奉行西方大聖人的教化,又會有什麼愧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