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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嚴法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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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法師開示
法清法師：中國人更適合穿漢服
祖籍閩南的法清法師，1998年來到陝西終南山，2000年出山，走進紅塵萬丈的西安城，陸續創建了佛家莊、素心茶坊、素心銘，從此，疲憊不堪的凡俗中人有了幾處歇下塵勞、修養身心的安詳福地。在這些處所，法師為大眾宣講佛法，也為大家展示真正有益身心的衣、食、住、行，及佛化生活。 關於衣，法師最推崇漢服，認為漢服才最適合中國人。現在，法師已經親手將這種服裝呈現了出來，取名“素心漢服”。而法師自己的日常服裝，無一例外都是粗布的漢服。令人驚異的是，色澤不同、款式有異的漢服，不論是穿在法師身上，還是穿在新潮的麗人身上，都讓人有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一不小心看穿了時光，回到了2000年前的田園盛意之中，是那樣的陌生，又是那樣的熟悉；是那樣的安穩，又是那樣的明媚，與從未謀面的故鄉及親人不期而遇，也不過如此吧。 下面的文字，是幾位媒體記者就素心漢服對法清法師所作的專訪： 記者：我們中國有很長的文明史，有不止一種標志性的服裝，法師為什麼只認可漢服？只推廣漢服呢？ 法清法師：因為漢服是最適合中國人的服裝，也最能代表中國。有些人認為，漢服只是漢民族的服裝，這樣理解，就太狹隘了。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漢服的“漢”，不是指漢族，而是指漢朝。當年，劉邦統一天下、入主長安後，之所以用“漢”作為自己的國號，是為了紀念他的封號——漢中王。漢朝作為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是眾多民族組成的大家庭，不止一個漢族。而漢服，正是漢朝的國服，所以，一定不能把它理解為漢民族的服裝。 當然，漢服的產生還要遠遠早於漢朝。從今天所能看到的史料看，早在春秋戰國甚至更早以前，中國人就開始穿漢服了。只不過，到了漢朝，國家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都實現了大一統，漢服也就有了明確的稱謂。之後，這種服裝一直保留到了明代，直到清朝滿族入關後，我們中國人的服裝才開始有了較大的改變。 所以，我一直在倡導：中國人更適合穿漢服！這句話，也是我推廣漢服的口號。我推廣漢服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讓中國人重新來認識漢服，穿我們自己的服裝。 記者：在人們的印象中，唐代更加輝煌，唐代的服裝也更艷麗多姿，推廣唐代服裝不是更好呢？ 法清法師：唐代是中國文化跟西方文化的大融合時期，這一時期的文化非常豐富，什麼都有，面很廣，所以，很難去把握它。 但漢代不同，它的文化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這一時期，不論是人居環境，還是所用的器物，都具有簡單、質樸、實用的特點，漢服也不例外。到了唐代，當各種文化開始大融合後，包括服裝在內的各種東西就開始有變化了，不僅形制活躍起來了，色彩也豐富起來了，一些很誇張的東西就出來了。 不過，唐代的豐富和誇張，是建立在漢代簡單、質樸的基礎上的！換句話說，沒有漢代的簡單、質樸、明了，就不可能有唐代的豐富和艷麗。從漢代到唐代，這是文化發展的一個必由之路。 反觀我們今天，到處模仿來、模仿去，卻始終沒有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們失去自己已經很久了。所以，我們現在最需要回到漢代去。為什麼要回到漢代去？因為漢代文化是我們民族文化的最根本。而且，漢代的文化是最純的，像漢代的衣服，幾乎是清一色的，相對來說比較靜，這樣，我們很容易就能把自己建立起來。當我們把自己建立起來了，這個根本穩定了，再去吸收外來文化，才不會暈頭轉向、迷失自己。到那個時候，我們吸收再多，也還是我們自己，不會變成別人。就像唐代，它吸收再多，與再多的外來文化融合，一看，還是中國的，還是唐代的。否則，當我們面臨很多外來文化時，就會很盲目，學得再多，也只能是邯鄲學步，沒有自己。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都很重要，而衣，又排在首位！衣是如此重要！而漢服又是我們民族服裝的根本，所以，我當然要倡導漢服、推廣漢服了。現在，我們缺的就是這個本。 記者：衣服是用來穿的，首先要實用。在實用的基礎上，才能去體現它的審美和文化功能。現在的生活方式和以前不一樣了，漢服穿起來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法清法師：我推廣的漢服不存在這個問題。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漢服可能都是寬袍廣修的那種樣子。這些年，國內有許多人都在推廣漢服，他們推廣的，基本都是寬袖的，是很傳統的那種。過去的漢服，袖口的確有非常寬的，但那種款式都是給達官貴人們穿的，現代人如果還穿這種漢服，那肯定是不太方便。現在，它只可以作為禮服，不適合在生活當中穿。我發現這個問題以後，就對漢服做了一些改良，比如將袖口縮小，等等。其實，即便是在漢代，平民百姓穿的漢服，也是窄袖口的。我所推廣的素心漢服，袖口都是比較窄的，都是在生活當中就能穿的。穿著這些個漢服，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可以干任何活，劈柴、挑水、下廚、逛街，都可以。 我們推廣漢服，要的只是它的這種感覺，它的這種精神，它的文化傳承。而不是說，要讓現代人都回到古代去。所以，作為今天生活中穿的漢服，一定要進行改良，要跟現代人的生活融為一體，這樣，它才能推廣起來。不過，雖然是經過了改良，但一看，還是地道的漢服。 這樣的漢服，你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穿都沒問題，都不會影響你什麼。只不過是說，現在的人已經習慣了西式時裝，不習慣漢服了，接受起來還有點困難，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但你如果在思維上、感覺上接受了它，再去穿的話，就不會覺得有任何的不方便。像我本人，就經常穿著漢服干活、開車，從來不覺得有任何的不方便。 記者：您剛才說，我們中國人需要漢服的這種精神，在您看來，漢服能體現什麼樣的精神？ 法清法師：漢服能把中國人的精神穿出更有精神來！呵呵呵！漢服的最關鍵，是在它的交疊領上，這個領子，特別適合我們中國人的臉型和體貌特征。 我們中國人的骨架跟外國人的不一樣，外國人是高鼻深眼，肩膀寬闊，脖子長，整個人的立體感很強。我們中國人不同，多數人的面部都比較平，臉都比較圓，肩都比較溜，脖子都比較短，身形沒有太大的線條。而漢服的這個交疊領，在胸前這麼一交疊，正好形成了大大的Ｖ形，我們穿上這樣的服裝，脖子就顯得長了，臉部也能給托起來了。再加上它整體的造型和線條，都給人雍容、典雅、高貴的感覺，所以，它最能體現中國人的美。 再看西式服裝，它的領子和其他造型，都是根據西方人的身體條件和特點設計的，西方人穿上這種服裝，面部和身體的線條，就都能得到恰如其分的展現，整體感覺會很好。可我們中國人穿上這樣的服裝，臉跟脖子直接就給糊到一塊去了，反而把我們自己的精華給掩蓋了，所以，既體現不出我們固有的美，也體現不出衣服本身的美，當然，這只是對多數中國人而言。有少數的中國人，穿西式服裝也是可以穿出效果的。 所以說，我們的祖先非常聰明，他們所設計的這個漢服，最適合我們，也最能展現我們中國人的美。 記者：現代人的生活包括很多方面，像生活、工作、社交、休閒、運動都需要不同的服裝，與之相應，現代服裝的門類也很多。您的素心漢服，主要定位在什麼場合穿著？ 法清法師：作為剛開始，我們現在主推的是一般外出用的漢服。長遠來說，我希望素心漢服能滿足人們在生活各個方面的需求，也就是說，出席任何一種場合，都可以有非常匹配的漢服。比如說，去運動或登山的時候，會有很短的漢服，左右衽一交疊，帶子一綁，就可以了；如果是去正規場合出席活動，那就應該是長款的禮服。總而言之，針對各種不同的場合，都會有不同的漢服，最終要圍繞著一點：漢服是最適合中國人穿的服裝。 記者：我們現在受西方文化影響比較多，衣服都在朝性感的方向發展，尤其是女裝。在整個國際上，對女性性感的認同，好像都是體現在身體的曲線和各種暴露上。而漢服相對而言是寬松的，也是含蓄的，很少去體現曲線，也不暴露，從這一點上來說，它和現代人的趣味是有沖突的，對這種沖突，您怎麼看？ 法清法師：西方社會在服裝上的追求，無非是個性與性感。不過，目前被整個西方社會評定為最性感的服裝，卻不是好萊塢的那些吊帶裝，而是日本的和服和中國的旗袍。日本的和服，其實就是從我們中國的漢服演變過來的。 和服和旗袍能奪得性感服裝之冠，說明什麼？說明性感並不等於暴露。過去十多年，社會上的確是充斥了好多暴露裝，不過，現在人們已經厭倦了，疲憊了。只不過是說，一些人因為已經習慣了這麼穿著，所以，暫時還延續著一個習慣而已。 回過頭我們再來分析，西方人為什麼會把和服跟旗袍當作最性感？為什麼不認為他們的那些吊帶裝最性感？其實，就是因為和服跟旗袍都不太暴露，都不是一覽無余的。而吊帶裝剛好相反，它是一覽無余的，沒有隱秘感，也沒有神秘性。從流行的趨勢來說，未來的人們所需要的，將不會是暴露很多，而是暴露很少。因為只有暴露很少，才有充分的想象空間。 所以，不久之後，露臍裝之類的服裝肯定就會越來越少了，因為大家已經不再覺得它有多麼美，反而覺得它很丑。前兩年，出門一看，好多小孩都穿露臍裝；現在，穿這種服裝的人已經明顯少了，他們自己就知道要把自己蓋起來了。那種暴露的、緊緊的、讓人一目了然的服裝，根本不需要想象，甚至不需要去看第二眼。它是快餐文化背景下的產物，連同它的審美，也只能是快餐式的，咔、咔，兩下就過去了，消失了。往後，這類型的服裝只可能是低俗階層的包裝，在低級社會裡面，它可能還會被保留。 但高貴的、上流社會的人群會回歸，他們慢慢會覺得：哎！寬衣寬袖的服裝很美！把身體藏起來的服裝，才更能表現人的內在美。上流社會的人慢慢會喜歡內斂，喜歡留一些想象的空間。而空間，就意味著寬松。你的衣服穿得比較寬松，才能儀態萬方，才能顯現出整體的氣質，這個時候，別人才會對你產生出一種向往。接下來，上流社會會回到這兒。到那個時候，像漢服這種寬松一點的服裝，就會成為他們的最愛。 請問：這些年，社會上的很多時裝看起來很時髦，但穿在身上其實很不舒服。從舒適度和東方養生的角度來說，漢服是不是有它獨特的優勢？ 法清法師：從舒適度和養生的角度來講，漢服當然是最佳的，因為它既不緊繃，也很注重保護最應該被保護起來的部位。從健康的角度來說，衣服不能太緊，太緊的衣服會影響氣脈通行，所以，現在流行的那些緊身衣，都是不利於健康的。在這方面，漢服有很大的優勢，因為它不會把人體的任何部位給束縛住，它能讓人放松，讓人氣脈暢通，回到真正自然自在的狀態。同時，它又最符合人體的養生需求，凡是該被保護的部位，它都給予了很好的保護，比如後背、腹部、腰部等，因此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的傷害。所以，不管是從展現美的角度，還是讓人舒服的角度，漢服都是最佳的，只不過，現在人們還不太習慣這種服裝。 記者：也就是說，西方那些露背裝對人體其實是有害的？ 法清法師：西方人為了追求性感，認為裸露脊背很美，就設計出了很多露背裝。但從人體健康的角度來說，背部和腰部都是絕對不能著涼的，這兩個部位如果著涼，就會落下很多疾病。尤其是女性，這些部位一旦著涼，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出現各種婦女病。可是，現在的許多年輕人都不懂這些，很喜歡穿露腰、露背的服裝，現在她十幾、二十來歲，年輕氣盛，感覺不到什麼。等她到了三十幾歲，身體的各種功能開始衰退以後，這些病狀就會出現了，且都是很難根治的，可能會伴隨她一生。 我們中國古人因為很懂得養生的道理，所以，中國的傳統服裝無論如何變化，都不會在養生上留下破綻。像漢服，在背部、腰部等該好好保護的部位，設計都是非常妥帖的，只有胸口以上到脖子的部分，才會有適當的裸露。無論是從體現東方人精氣神的角度，還是維護健康的角度，漢服都是沒得說。我們中國古人的任何發明，都是從讓人身心健康、讓生活更加舒適的角度出發的，都是最美好的。 記者：古代人穿漢服，有一整套的佩飾和搭配，比如襦衣了、裙子了，頭發要梳成高高的髻了，等等。其中的好多東西，今天已經絕跡了，所以，今人穿漢服，和怎麼搭配也是個不小的問題…… 法清法師：這是一個美學問題，也是一個協調問題。任何東西，只要是協調了，也就美了。這一點，是亘古不變的。 那麼，具體怎麼來協調呢？法無定法，這方面沒有一定之規，要看每個人自己的修為和審美，不能拘泥於說，一定要拿什麼來搭什麼。怎麼搭配，體現的是每個人自己的審美觀，要看他對色彩的需求，看他的眼光。 就古代人而言，他們會在漢服裡面穿小衣、小襖、肚兜、褲子、裙子等，一層一層的，有好多層。但今天的人，就未必要那麼穿了。現在不是很流行混搭嗎？其實，漢服也是可以和其他現代服飾混搭的。混搭的過程中，你只要抓住了漢服的根本點，不自己破壞自己，保證整體的和諧度，就可以了。不是說，人家過去穿什麼內衣，我們今天還要穿什麼內衣。如果是這樣，就太拘泥了。我們只是要漢服的這種感覺，這種感覺有了，就行了。 比如，在保證不破壞根本點的前提下，就可以靈活搭配內衣了、鞋了、包了，等等。像包，只要是簡單隨意的、不太拘謹的、自在輕松的，哪怕是皮質的，也可以用來搭配漢服。不是說，穿了漢服，就一定不能搭皮包。我們現在穿漢服，只是日常生活所需，不是在拍戲，也不是在表現哪個朝代，所以，盡可以隨意搭配，即使拎個很現代的皮包，也不存在搭調不搭調的問題。其中的一個原則是，不管搭什麼，都是為了讓自己舒服，你只要覺得舒服了，就對了。而不是說，非得跟古代人似的，還得把腿給裹上，那就過了。我們要的只是中國文化的這種感覺，人家一看：哦，很典型的中國服裝！這樣就可以了。 記者：就是說，也可以和外國名牌飾品搭配？ 法清法師：對啊！因為我們不是在拍戲。如果是在拍戲，那你穿著漢服，卻拎個ＬＶ的包，人家會說你不搭調。但我們不是在拍戲，只是在穿一件很適合自己的衣服，所以，只要協調，竟可以去拎各種各樣的名牌包，配各種各樣的名牌鞋。不要以為，只有西方那些大品牌才是時尚的，我們的漢服也很時尚啊！所以，大家不要覺得說，穿了漢服，就不能這樣、不能那樣了，你照樣可以隨心所欲。作為一個優雅的中國人，穿著最高貴的漢服，偶爾跟別人友好一下，拿一下他們做出來的包，也算是中西合璧嘛。 不過，在吸收別人的東西之前，一定要建立好自己的根本，這樣，你不論去拿什麼，才會顯得很自然、很合拍。如果自己的東西沒有建立好，那你無論是拿什麼，都不會有自己。這一點，日本人就是一個很好的范例。你們看，日本人即使穿上西裝，也還是有他日本人獨特的味道！為什麼？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文化，又穿慣了和服，所以，即使是穿了西裝，他日本人的樣兒還是在的。而我們中國人就不是這樣，穿上西裝以後，除了這個臉外，就沒有哪個地方能顯示出他是個中國人了，這是因為我們中國人已經失去自己很久了。 日本的女孩也一樣，即使是穿了白領的衣服，但她的走路了、舉止了，還是有她本民族的特點存在著。而我們的女白領就不是，穿了人家的衣服，就完全不像個中國人了，也是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本。 所以，當你有了自己的本了，那你偶爾友好一下，去拿一下人家的東西，穿一下人家的衣服，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啊。這個時候，你因為有了自己的精神，有了漢服孕育出來的那種落落大方的氣質，那你再去換任何衣服，就都沒有問題了。 記者：西式服裝一般都有墊肩、有襯，縫制時要上漿，講究的是挺闊。但漢服完全不同，周身都是柔軟的，肩部也是圓的、溜的，線條很柔和，它和我們中國人崇尚圓融的文化心理是不是很合拍？ 法清法師：文化與服飾之間，當然是有關系的。我們中國人的哲學觀、人生觀，簡單來說，就是追求圓滿。 從技術的層面來說，漢服之所以是現在這種樣子，也是緣於我們的骨架結構。我們的肩胛骨是流線型的，所以，我們的漢服在這一塊也是流線型的，這樣，雙方才能貼合到一起，形成一個整體，才和諧，才能展現我們中國人的美。 西方人不同，他們的肩胛骨很寬很平，他們的性格也很直，所以，他們穿上有墊肩的衣服就很協調。而且，西方人身體的靈活性比較差，跟機器人似的，所以，他們很適應那種漿的硬硬的、挺挺的服裝。而我們中國人不同，我們的肩是圓的，身體是靈動的，所以，很不合適西裝。我們中國人穿上西裝，肩部這個地方總是耷拉下來的，墊再高的墊肩，也不會挺起來，總是怎麼看怎麼不對。當然，這並不是說西裝就不好！西裝有它的好，好在哪兒呢？好在它跟西方人的骨架、身材很匹配，跟他們的文化很和諧，很適合他們西方人穿。但我們，就更適合穿漢服。 記者：可是，現在的中國人一看見漢服，就會說：看，和尚來了！道姑來了！好像漢服已成為出家人的標志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法清法師：是的，現在穿漢服出去，一搞不好，就會被人家當成出家人。其實，漢服和出家人沒有任何關系，根本不是出家人的標志。 記者：那廟裡的師父們為什麼都穿漢服？ 法清法師：這還得從佛教傳入中國的歷史說起。佛教最初傳入中國，是在西漢末、東漢初，當時，漢服就是我們中國人的服裝。出家人作為社會大家庭中的一分子，當然也是穿漢服。那用什麼來區分僧俗呢？只有袈裟。那時候，僧人們會在漢服的外面披一塊布，這塊布就叫做袈裟。這個袈裟，才是僧人真正的標志。 之後，世俗世界的服裝隨著時代一直在變，但僧人的衣服卻從來沒變。到今天，民間已經沒有人穿漢服了，但僧人們還在穿，結果，大家就誤以為，漢服是僧人的專用服裝。不過，僧人們現在穿的漢服有了一個新名字：海青。其實，海青就是漢服，只不過是去掉了腰帶。如果扎上腰帶，它就是一個完整版的漢服。 有些人還附會說，海青(漢服)的三層領也叫三寶領。這麼一叫，好像漢服鐵定是出家人的專用服裝了。其實，這個說法是後來的人編出來的，沒有任何根據。漢服的領子，本來就是用多層布縫綴起來的，有時候，它還不止三層。為什麼要用這麼多層布來縫呢？很簡單，為了讓領子能夠挺起來——有這麼多層布，它才能夠挺起來。漢服最講究的，就是領子挺不挺括。 作為出家人來說，標志性的服裝從來只有一個，那就是袈裟。後來，到了明代的時候，僧人們在日常生活中就不太穿袈裟了，因為穿著袈裟干活、做事都不方便，從那時起，僧人只有在做法事的時候，才會穿袈裟。於是，為了便於人們區分，僧人的漢服左領末端，就被縫綴上了一小塊布，這塊布被縫的密密麻麻的，看上去很像袈裟，也就被用來代表袈裟。後來有人說，這塊布代表五十三參！這也是不懂的人在亂編。 這塊代表袈裟的布，嚴格說來，還不能和衣服同色，其中的緣由，就要追溯到袈裟的產生了。袈裟是跟隨佛教從印度來到中國來的，它又叫壞色衣。為什麼叫它壞色衣呢？因為最初的袈裟，是印度的苦修者用從樹林裡揀來的布拼湊成的。那時，印度人有林葬的習俗，人死了以後，都是要搬到樹林裡供野獸和老鷹等來吃。當這個死人被野獸分食之後，他身上的衣服，也就被風吹雨淋日曬到變色和破敗了，這時候，修苦行的人就把它們撿回來，洗干淨，一片片拼成一塊布，然後往身上一裹，就變成了袈裟。所以，袈裟也叫百衲衣。 後來，佛教傳到中國來以後，雖然已經不再用破布來拼袈裟了，但還是保留了它原有的形狀，好好的一塊布，也要做成一塊一塊的，為的就是紀念袈裟的由來。今天，作為僧人來說，標志性的服裝仍然只有袈裟，而不是漢服。 包括我現在穿的這種開襟式的外套，也是漢服。過去，冬天天冷的時候，人們就會在交疊領的漢服外面披一件對襟大褂，或袍子。這件大褂或袍子可能是棉的，也可能是皮的，冬天出門的時候，把它往身上一披，就很暖和。過去的人，都是這麼穿的。 記者：素心漢服采用哪些面料？ 法清法師：在用料上，我們追求的是純樸，所以，只用純粹的棉布、麻布和羊毛、羊絨織物。這些面料人穿上很舒服，也很健康，不像化纖，對身體很不好。化纖類的東西，我們絕對不會用。絲綢也不想用，因為它的產生過程太麻煩，不像羊毛、羊絨，只是從羊身上剪下或輕輕捋下來的，不傷害什麼。 記者：做工方面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法清法師：做工方面，現在都是縫紉機縫的，以後，希望能有手工和機器加工的區分。我最希望用純手工來做，但這得慢慢來，因為培養好的手工需要很多的時間。 將來，我希望漢服對於我們，能像和服對於今天的日本人一樣，是能精致到足以代表一個國家的形象。當然，很精致的東西也會很昂貴，像現在的和服，一套下來，折合人民幣起碼要十幾二十萬，有的甚至達到上百萬。許多日本女孩畢生所求，不過就是一套和服。那他們的和服為什麼會這麼昂貴？因為都是用純手工做的，手工織布，手工染色，手工縫制，手工繪圖，手工刺繡，整個流程，都是用手工來完成的。 素心漢服將來也會向手工方向發展，比如，會用手工縫制，手工繡花。手工縫制得要一批手藝精良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得是藝術家才行。到那個時候，整件漢衣就都是用手工一針一針縫出來的，而不是用縫紉機嗒嗒嗒扎出來的了。到那個時候，素心漢服的領口、袖口、下擺這些地方，就可能會有一點點用手工繡出來的圖案。這樣的一件漢衣，制作時間會很長，但正因為如此，它才能體現出我們的優秀文化傳統，才能成為高貴的代名詞。 記者：為什麼只有通過手工縫制，才能體現文化含量和高貴的精神呢？ 法清法師：因為手工縫的話，就有人的精神在裡面了，而人的精神，是能改變很多東西的！當然，這要非常好的手工才能做到。 手工做出來的東西，肯定比機器做出來的要好。像用縫紉機縫衣服，嘟噜噜一下子扎過去，只要夠熟練就可以了，不需要用心。但手工縫就不一樣了，它要一針一針扎過去，要有很高的定力，心必須要很靜，才能做好。心如果不靜，沒有那種專心致志，毛毛燥燥的，肯定做不好。 你們看，當今世界最好的東西，幾乎都是用手工做出來的。像英國皇家所使用的那些東西，包括車了、衣服了，都是用手工做的。當今社會，機器制造業那麼發達，一部分手工還能保留下來，就說明它是不可替代的。所以說，只有手工做出來的東西，它才叫精品。素心漢服最後要做的，要達到的，就是這樣的境界。但手工做的東西產量會很少，所以，價格會很昂貴，但卻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 記者：那素心漢服所針對的消費群，就不可能是普通市民了？ 法清法師：因為漢服它本身不是一個普通的服裝，它代表的是高貴，所以，素心漢服所針對的，只能是上流社會。 記者：國際上每年都會有各種各樣的時裝發布會，世界知名的大牌設計師，都是絞盡腦汁在求新求變，同時，消費者也已經接受了這樣的觀念，都在追求“衣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但漢服卻不是，它必須有自己的保留環節，比如領子啊、基本的造型啊，都是不變的。這種不變，會不會成為漢服的一個局限？ 法清法師：正因為現在什麼都在變，變到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找不著北了，所以，漢服反而要體現原始，要回到不變。 記者：但是如果不變的話，它的壽命會不會就比較短暫？因為現在的人總是在尋求刺激，時刻希望有一些新鮮的元素出現。 法清法師：我之所以推廣漢服，就是要讓大家從多變的世界當中，慢慢地回到不變。因為只有不變了才真實；而多變，只能是虛擬；只有虛擬的社會，它才是多變的。 再說回我們的漢服。明代以前，中國人把這種服裝穿了幾千年，都沒有太大的改變。那個時候，漢服為什麼能夠不變？這是因為當時的人們內在比較充實。人的內在如果比較充實，就不需要從服裝當中去過多地尋求什麼，也不會去穿得很誇張。換句話說，人只要保留著自己的本真，就不需要有那麼多的變化。 任何一個社會和人，只要它是一味求變的，那它現在所擁有的東西，就很難一直保存下去，就會很快消失。反過來，它只有回到不變了，它所擁有的東西才能夠一直延續和存在下去。而漢服跟其它服裝的不同之一，就在於它本身有本真，它可以不變。 一般的服裝，總是一年幾變，這個月還覺得蠻新鮮，到下個月，或者下一年，就不再想穿了，因為別的新花樣又出來了。人只有在失去了自己根本的精神，只是隨著心情的起伏而波瀾壯闊的時候，才需要不斷地變化服裝，但他變來變去，始終也不會有個著落。而漢服，就是要從服裝上把我們的心定下來，讓這顆漂泊的心有個著落。所以，漢服的特點就在於不是求變，而是求不變。 記者：在學佛和修行上，法師一直倡導回歸本源，主張回到最初，回到釋迦牟尼佛、老子、孔子等聖人那裡去找、去學，您關於漢服的這些思想，好像和學佛修行的主張是一脈相承的…… 法清法師：對啊，都是一樣的嘛！學佛必須要回到最根本的點上去學，服裝也必須是回到最根本的點上去建立我們的美感。當然，回歸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我們都回到古代去，而是為了建立今天的我們自己——通過吸收這些最根本的元素，來建立我們今天的核心和自己。 當然，自己的建立，關鍵還是要從內在著手。不過，服裝雖然只是一個外在的東西，改變的是人外在的形象，但它是很直觀的，是任何人都能夠看到和感受到的，所以，它反過來會影響人，會傳遞一些信息給人，讓人的內在慢慢地產生一些改變。比如，一個人如果穿上了漢服，相對來說，他就不會過分地張牙舞爪，動作就能放緩慢一些，這樣，久而久之，他內在的東西就能被挖出來了，他也就能夠真正地儒雅一些了。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穿不同的服裝，人是會表現出不同的舉止的，所以，從各方面建立我們自己的時候，服裝也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 問：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推廣漢服的念頭的？ 法清法師：對於漢服，我是希望別人來推廣，而不是我自己。我今天所做的，只是一個拋磚引玉——我做許多事情，都只是為了拋磚引玉而已。 至於這個念頭的產生，那很早了。很早以前，我就認為說，中國文化需要回流，我們的許多東西，都需要重新來塑造和定位，因為我們丟失自己已經太久了，沒有自己的根本已經太久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在推動說，要讓中國人找到自己。 這些年來，我從思想、居住、飲食、運動等各個方面來促動這種尋找和回歸，現在，我又著手從服裝的角度來尋找我們自己。不過，這件事情需要很多人來做。作為我來說，只不過是拋磚引玉，最終，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來做。對於素心漢服，我是把它當高品位的服裝來做的。將來，如果能有更多的人來推廣漢服，我也是希望他們能這麼來做。因為如果把它做成低檔次的，那就是在糟塌我們的文化。何況，只有做成高檔次的，才能把它推廣開，否則，就很難推廣起來，做著做著，就會消失了。 任何東西，你想把它建立起來，都必須是從上流社會開始，這樣，它才能得到推廣。一般消費群體的面雖然很大，但它很快就會庸俗化，直至讓它爛掉、毀掉。帶有精神文化品質的東西，都必須是從高端開始，一定不能平民化。如果過於平民化了，它也就庸俗化了。庸俗化了，也就流俗了。一流俗，就該沒有了。所以，要做漢服，就必須做成精品。但現在，國內很多推廣漢服的人，卻不是這樣做的。 以前，曾有幾個推廣漢服的人來找過我。作為推廣者，他們自己卻不穿漢服，還穿著牛仔、西裝、皮鞋一類的服裝。他們來到我面前後，從包裡抽出一團皺巴巴的東西，一抖，套到身上，就算是在給我展示漢服了。像這種，就簡直是在侮辱我們的文化！我當時就批評他們：你們既然是在推廣漢服，那你們自己首先要熱愛漢服，要把它敬為神物。當你覺得自己不方便穿，卻又需要帶著它出門的時候，要把它熨的展展的，裝到一個很好的盒子裡。當你要展示它的時候，要慢慢打開盒子，慢慢展開它，要把它當有生命一樣來對待！ 作為漢服的推廣者，自己首先一定要去熱愛它，關愛它！你不熱愛它，只是很隨便地從包裡抽出來就給人展現，這既是侮辱你自己，也是在侮辱漢服。再一看他那漢服，很普通的面料，很普通的做工，成本頂多兩三百塊錢。像這樣的推廣，只能是糟蹋漢服，破壞漢服。可是，現在的大部分推廣者都這樣，都沒有用心去做。正是因為社會上有很多這種類型的推廣者，才有了今天的素心漢服。 漢服代表的是我們中國的文化，所以，一旦去做它，就必須要好好去做，用心去做，要用手工，一個人一年只做個兩套、三套，讓它成為絕對的精品，這樣的一件漢服，它才配稱為漢服。 問：那您打算把素心漢服推廣到什麼程度？ 法清法師：作為我來說，只要做到夠會員們穿就行了——素心漢服只限於佛家莊及其周邊的人來穿的，不會說，讓所有的人都去穿，那樣的話，就得有一條服裝生產線了，那麻煩得很！多一個東西，就是多一個麻煩。作為我來說，做任何事情，只是覺得我應該去做，而不是為了將它商業化。 這些年來，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將我認為的最好的、最健康的衣、食、住、行方式建立起來，並展示給大家而已。人生在世，最根本的生活內容無非就是衣、食、住、行這四大塊，把這四大塊解決好了，人生活的健康快樂了，才能談到別的。但在今天的中國，這些最基本的生活面都已經出了很大的問題，都需要重新建立。在我們佛家莊，這四大塊現在已經基本都建立起來了：衣，我們有素心漢服。吃，我們有自搾油、自磨面、自碾米，將來還會有自釀醋，自制醬，自種菜，等等。住，我們有自己蓋的房子。行，我們有自己的行為規范和准則。我所建立地來的這些東西，既是佛家莊的，也是純粹中國的。 一直以來，我不斷地告訴大家許多理念，同時，我自己還有一個准則，就是必須親手把這些理念變成現實，然後擺到那兒，給大家作一個坐標。因為別的人沒有辦法來理解我的理念，所以，我只能是自己把它們一一做出來。 然後，誰想抄，就抄去；想盜版，就盜去，我絕對不會去告人家侵權，不會的。至於這些東西將來能否企業化或者商業化，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2007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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