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快,更要穩
禅宗入手處極高,一旦契入,直接簡明,效果顯著。正因為起點過高,故對行人根機及師長要求也不同尋常。在歷經“一花開五葉”的極度昌盛後,法將凋零,逐漸式微。在今天看來,未免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寂寥。那麼,問題何在?
禅宗標識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常被後人作為不學經教的擋箭牌。事實上,若沒有正見作為擇法眼,在認識覺性的問題上可能會很模糊,甚至將那些被意識包裝過、改造過的我法二執當作覺性。心的功能極其強大,你想象覺性是什麼,它就會化現相應境界誘惑你,使你進入自我制造的心理狀態中,其實那和空性了不相干。唯有依正見和聖言量,才能准確辨別修行中出現的各種境界。
隋唐時期,禅宗之所以並不特別重視經教、強調聞思,有自身的時代背景。一則,當時教理發達,學人普遍程度較高,對修行來說,知見已然夠用,無須再下太大功夫,可將精力更多集中於證法上。二則,當時大德輩出,學人即使在見上弱一點,有善知識在一旁耳提面命,修行也不至於出現太大偏差。
但對今人而言,若無善知識引導,又缺乏正見,在禅堂坐著修什麼?究竟會走向哪裡?就我看到及了解的情況,實在不太樂觀。因為內心世界太復雜了,說是處處陷阱也不為過。若無明師把手指點,最好選擇更穩妥、安全的修行方式,以免蹉跎人身,乃至著魔發狂。
此外,還應重視基礎建設。唐、宋之後,禅宗每況逾下,衍生種種狂禅、野狐禅、文字禅、口頭禅,甚至成為文人附庸風雅的玄談素材。一代聖教淪落至此,令人不忍。多年修學中,我深刻意識到,佛法修行有一些共同的、繞不開的基礎。除前面所說的聞思正見而外,還有皈依、發心和戒律。若想繞開這些尋找捷徑,只能是南轅北轍,越走越遠。尤其禅宗這種高層次的修行,更需奠定扎實基礎。否則,心行必定無法相應。所以對今天的很多人來說,見性似乎天邊雲彩,遙不可及。事實上,見性未必那麼神秘,那麼艱難。因為見性所見的那個層面,是我們本自具足的,如果方法正確,在現有心行上是可以觸及的。當然,這也需要因緣具足,不是隨便說一下即可見道,需要相應的基礎積累。
另一方面,禅宗修行有如劍走偏鋒。如《壇經》,見地及修行手段皆凌厲迅捷,仰之彌高。但作為菩提道的修行,除見性外還須發菩提心、行菩薩道,以此成就大悲,證得佛陀所具備的悲、智二德。
由此可見,學禅、修禅皆不能離開經教,離開悲智雙運的大乘發心,離開佛法的基礎建設,很有可能出偏或成空中樓閣。我個人在修學中,也是將教下和宗下結合起來。其實,教本服務於宗,宗也離不開教。當年,達摩祖師東來,以四卷《楞伽》印心。至四祖、五祖之後,將重點轉至《金剛經》。除此而外,禅宗更有多達百卷的《禅宗全集》,比教下各宗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說,禅宗雖標識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但祖師們仍很重視經教對修學的指導作用,所謂“藉教悟宗”。宗下這一傳統,值得今天的學人認真思考,繼承光大。
——摘自《從住持三寶到自性三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