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7經:有一位天子於後夜來詣佛所,說了一偈:“不可常言說,亦不一向聽,而得於道跡,堅固正超度,思惟善寂滅,解脫諸魔縛。能行說這冤枉路,不行不應說;不行而說者,智者則知非。不行已所應,不作而言作,是則同賊非,名為不善業。”
從天人的這首偈中,表面上看,在論述言與行之間的關系,大約是說而不做,或者說得多做得少,這樣的人不能稱之為真正的聖者;同時,作為聖者來說,要名實相副,不能說一套做一套。否則,就好像盜賊一樣,空有誇誇其談的外表,暗地裡卻是做了很多惡事。但是我們細細一想,一個天人,深更半夜跑到佛前,難道就是為了述說自己的修行心得,以求得佛陀的印證?事實上或許並不是這麼回事。從上下經文的經義來看,這位天人似乎是在委婉地說佛陀四處講經說法,實際修行究竟怎麼樣,誰也不曉得了。
佛陀聽後,問天人一句話:“汝今有所嫌責耶?”其實佛陀從天人中的偈語中,知道天人心裡面有情緒甚至是在發牢騷,所以問天人:“你是在嫌棄並責怪我嗎?”天人聽到佛陀這麼一問,心裡十分緊張局促,知道自己說錯了,不該在佛前說這些,於是連忙忏悔道:“悔過,世尊!悔過,善逝!”佛陀見到天人在忏悔,一句話也沒說,而是“熙怡微笑”。
佛陀為什麼要“熙怡微笑”呢?因為佛陀慧眼獨具,他一眼就看穿了天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因為天人的忏悔過於勉強,一點也不誠懇。其實這位天人打心眼裡根本就不樂意忏悔,但是懾於佛陀的威德,只好口稱忏悔,裝裝樣子而已。
見到佛陀的“熙怡微笑”,這位天人反倒一下子摸不著頭腦,變得局促不安起來。在他的心裡面,又開始打起小算盤了:“佛陀難道是不接受我的忏悔?倘若如此,那佛陀就太小心眼了吧?看來佛陀並不是想像的那樣崇高偉大,說不定此時對我還心存怨恨呢!”於是他以偈的方式對佛陀說:“我今悔其過,世尊不納受;內懷於惡心,抱怨而不捨。”天人的這種小人之心,實在是太過於狹隘了。
佛陀回答說:“言說悔過辭,內不息其心,雲何得息怨?何名為修善?”佛陀的意思是說,真誠如法的忏悔,應該是從心裡面去做,而不能僅僅將忏悔掛在嘴上說說。如果嘴上說得好聽,可是心裡去仍是存有埋怨,這怎麼能叫做忏悔呢?佛陀一開始問天人“汝今有嫌責耶?”天人一聽馬上表示忏悔,說明這樣的忏悔並不真誠,更不深刻。於是佛陀反問天人:“你如果不能息滅心頭的怨嫌,又如何去談論什麼修習善業呢?”
這位天人聽了,其實並沒有真正表示悔過,他的回答是:“誰不有其過?何人無有罪?誰復無愚癡?熟能常堅固?”這種“世無完人”的說辭,目的是在為自己開脫罪責。當然,世間人也的確是這樣,哪個人沒有過錯,哪個人沒有罪業?哪個人不愚頑不化,又有哪個人能做到長久保持堅固之心呢?話雖如此,但在佛陀提出善意的批評之時,卻用一些看似合理的大道理來進行自我辯解,就分明是在為自己狡辯了。
從本經之中可以看出,那些喜歡整天抱怨的人,其本身也往往是為大家所抱怨的對象。佛陀身為人天師,我們又怎能以我們的庸俗淺薄來忖度聖人的胸襟呢?(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