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胞在其旅行見聞中留下一細節:在歐洲的一些公園,常見一種架在草坪上的望遠鏡。開始不懂,一打聽,方知是為觀鳥而設,它們准確的名字叫 “望鳥鏡”。貼上去,游客能仔細欣賞遠處樹上的一舉一動,對鳥雀卻毫無驚擾……
但是,在我們這片土地上,何以沒誕生如此“遙望”的沖動呢?我想起了身邊的另一番景象:花鳥魚蟲市場,寓翁閒叟們的膝下,太極晨練的路邊,隨處可見一種國粹——鳥籠,一盞盞材質優良、工藝精湛的“小號”。有多少盞這樣的“小號”,便意味著有多少雙翅膀從天空中被裁剪下來,被折疊成椅子,只能坐,不能飛。我們發明的是柵欄,是囚牢。我們總喜歡把愛變成虐,把擁有變成占有,把“吻”變成“咬”。
記得許多年前,一對游客在武漢森林野生動物園乘車游覽,嬉戲中,一只兩歲的小獅子突然將利爪探進車窗,抓傷了她們。不久,動物園向市林業公安處提出申請,要求擊斃這只闖禍的小畜生。後經當地市民的再三抗議,園方才撤回死刑起訴,改判 “無期徒刑”。從此,這只小獅子將在鐵籠裡孤獨余生,永不能再和伙伴一起過群居和放養生活。
顯然在萬物之尊的人眼裡,它是有罪的,因為它對人產生了敵意,並制造了傷害。但我不禁要問:到底誰先有罪?按自然法和生命平等的理念,
此刻,它根本不該出現在人類的車窗前,它的位置應是非洲大草原……
我替這只小獅子難過,更為自己的同類悲哀。
(摘自7月19日《今晚報》 作者王開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