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吾意東來的帖子裡,講起他老家村裡一則關於風水的事例。他們村裡有一條小河自西向東穿村而過,至村中折而南行,復又蜿蜒東去。八十年代末,當地經濟逐步發展起來了,村裡統一規劃,河灣反弓處被劃為中心街,原本沒人看得上眼的地方,轉眼成了搶手的宅基地。最後被一名外號叫蛤蟆的村民,走關系用兩瓶二鍋頭、一條玉蘭煙爭到了手。
蛤蟆原不是本地人,他是村裡高老太三十年代初撿來的流浪兒。高老太無兒無女,原指望收養蛤蟆,晚年好有個依靠。哪知這娃兒長大後,娶了媳婦忘了娘。尤其是七十年代初,高老太下肢癱瘓、喪失勞動能力後,更是被蛤蟆嫌棄。可憐那白發蒼蒼的高老太太,股底綁個蒲團在街上蹭著,要飯度日。蛤蟆剛開始裝沒看見,後來聽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常跟在其身後,唱些不知哪個好事者編的兒歌:“絕戶高,絕戶命,撿了個兒子沒有用,走路還用屁股蹭。”這才覺得老娘上街要飯,明擺著是跟自己過不去,丟了自己的面子。所以他知道有人給老娘吃的,就把她背到人家炕頭上——你不是有本事麼?那你養!可憐這老娘要個飯都不容易,在這個荒涼人世間掙扎著,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蛤蟆有一個兒子,名昌。昌有一女一子,女孩叫玲,兒子叫博。蛤蟆買下這塊河灣處的宅基地,是給孫子博娶媳婦用的。房子是1993年蓋上的,那時的錢花了近五萬元,造得很氣派。昌的閨女玲也於當年訂了親,並定了臘月二十一的婚期,可謂雙喜臨門。
房子落成後,按當地風俗,要老人先到新房住段時間消災。於是蛤蟆先搬了進去,而昌及其子女仍住舊宅。臘月二十晚上,要嫁孫女的蛤蟆很高興,在舊宅喝了個盡興後,回了新居。第二天婚禮上說好的時辰過了,蛤蟆還沒到,昌急了,讓兒子博到新宅去叫爺爺。還沒走到,博就聞到一股燒雞毛的味道,越往新房走,氣味越濃。等博捂著鼻子進入蛤蟆住的房間,被眼前的情形驚呆了——蛤蟆的頭栽在爐火中,被燒得殘缺不全了。估計是他烤火時,酒後突發腦溢血,栽倒進火爐了。當天結婚雙方的客人都請好了,不可能更改了,所以蛤蟆的葬禮與孫女的婚禮同天舉行。
1994年春天,昌通過關系把兒子博安排到了縣水泥廠,當了個合同制電工。參加工作後,博就搬入了新房。這年六月,麥子還未熟,博在廠裡值夜班,一根裸線漏電,奪去了恰巧經過的博年輕的生命。
二
一連串的打擊,讓昌傷心欲絕。他用兒子博的撫恤金在縣城買了處小樓,要搬離這個傷心地。他急於離開,因而五萬蓋好的房子,他放出話來,三萬就出售。雖說房子裡出過事,但這個價格實在太誘人了,村裡很多人都動了心。舊鄰老嘎最先得到了訊息,迅速的付了兩萬元現金。老嘎有兩個兒子,這在農村就意味著要蓋兩處房。正常的話,老嘎把骨頭折騰得散了架也蓋不起,恰好有這麼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老嘎就樂顛樂顛地接著了。
付了兩萬後,老嘎就“忘了”還有一萬欠款的事。昌上門提醒了幾十回,老嘎也愣是“想不起來”,想來是拿捏著昌的心理,乘人之危,故而一拖二賴三裝傻。喪父又喪子的昌最後疲憊不堪了,這房子他來一回傷心一回。他終於在與老嘎的心理較量中敗下陣來,最後剩下的一萬也不要了,兩萬元就賤賣了自己沒住過一天的新房,離開了這個使他肝腸寸斷的村落。
1995年,老嘎的大兒子結婚。老嘎把房子裝飾一新後,讓那對小夫妻歡天喜地的搬進了這賤價買來的房子裡。1996年初,就得了一個大胖小子,一家人的小日子過得歡樂祥和,其樂融融。
1996年底,村裡在募捐,是給老嘎家——老嘎的兒子兒媳和七個月的孫子,在臘月中旬煤氣中毒,正在醫院搶救。其實兒子孫子被發現時,已經就沒有了生命體征,兒媳在中醫院吸了一個多月高壓氧,仍未蘇醒。
三
這接連的兩件橫事,才讓人猛然想起幾十年前當地一位風水先生的告誡,大家就順理成章地把原因歸結到風水上去了。從風水角度而言,河水或道路反弓之處確實不吉。但為什麼偏偏是他們、而不是別人碰上了呢?一個對養母忘恩負義;一個對近鄰乘人之危,在這些事上,其平時的為人就可以想象得出來。一出了事,就想著從外境上找原因,為什麼就不看看自己做了什麼事,該感召來什麼樣的風水、該感召什麼樣的命呢?
門前的桃花開了,就知道是春天到了。但桃花只是季節的一個表征,冬天人工催花,並不能讓春天提前到來。所以想通過改風水來改命,如同催花讓春天早點到來一樣不靠譜。風水學不是沒道理,但那只是一個表象,而不決定命運。風水上有問題的人家,細究起來,多半能找到更深層次的因果上的原因。積善之家,隨便買下的房子,都是風水寶地;積不善之家,費再多心思,也會陰錯陽差住進凶宅,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境由心生,風水只是命運的表象,也是心地的表征。什麼樣的人,住什麼樣的地方,都是自己感召來的。有那工夫營求風水,不如先種心地。德行厚了,風水自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