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嚴經》是一部較晚譯出的大乘經典(於公元705年譯成),因其思想博大,義理精深,在中國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本經十卷經文,內容豐富,八宗兼容,五時並括,被譽為“小三藏”,各個宗派都可以在本經其中找到呼應處,如天台引之說止觀,禅門援以證頓超,淨宗取以歸彌陀,中觀由此見性空。但八宗之中,獨與禅宗最為密切。如太虛大師說:“若以《楞嚴經》全部脈絡義理觀察, 明理、修行、證果,仍以屬禅宗最為確切。”縱觀《楞嚴經》十卷經文,卷首的七番破處,十番顯見,佛陀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隱藏著生動活潑的禅宗機鋒,閃爍著直指本心,當下承當的見性之光。其後的會通四科,圓彰七大,明誨四戒,教持神咒,六十位修,是頓悟與漸修的詳細開演。卷末的五十陰魔,詳明禅定中的種種妄境,更是禅門行人所不可不知處。由是,著《楞嚴會解》的元代惟則大師說:“首楞嚴經者,諸佛之慧命,眾生之達道,教網之宏綱,禅門之要關也。”
在中國佛教史上,尤其是禅宗史上,《楞嚴經》扮演了一個不可替代的角色。許多禅師接引後學的語錄中,亦大量引用《楞嚴經》。因而,明儒曾鳳儀說:“諸宗師出詞吐氣,接引初機,語意多似《楞嚴》”。有多位禅師是因《楞嚴經》而悟道,如玄沙備禅師、破山明禅師等等。這不僅是對大家常順口而說出的“成佛的法華,開悟的楞嚴”這句話的最好注腳,同時,也是對於那些認為楞嚴為偽者的一聲棒喝。因篇幅所限,本文只擇限其中數位禅師的開悟經歷,以說明之。
1、唐·玄沙師備禅師
《景德傳燈錄》卷十八記載,玄沙備禅師,生於唐末五代,福建人,因閱《楞嚴經》發明心地,此後“應機敏捷,與修多羅冥契。諸方玄學有所未決定,必從之請益”。至若與其師兄雪峰和尚征诘,亦當仁不讓。雪峰和尚稱他為 “再來人”。有《玄沙師備禅師廣錄》 三卷,傳於世。玄沙備禅師不僅自己因楞嚴而開悟,也以《楞嚴經》而引導他人開悟。如《禅苑蒙求瑤林》卷 2記載,福州安國院惠球寂照禅師問玄沙禅師如何是第一月。沙曰:“用汝個月作麼。”球言下大悟。《禅林類聚》卷14記載,玄沙備禅師因有初入叢林之僧名鏡清者來參問,乞指個入處。“師雲:還聞偃溪水聲麼。清雲:聞。師雲:從這裡入。鏡清於言下大悟”。《楞嚴經》中擊鐘驗常的情節,宛然目前。
2、宋·上方遇安禅師
《五燈會元》卷十記載,溫州瑞鹿寺上方遇安禅師,福州人。誦讀《楞嚴經》不辍,一日因誦到“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遇安禅師破句讀成:“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因此大徹大悟。時人稱為“安楞嚴”。後來他每次讀 《楞嚴經》時都這樣讀,旁人告訴他破句了,禅師說:“此是我悟處,畢生不易。”
對此《大慧普覺禅師語錄》卷 22有兩點評價,一是決定志中乘決定信,二是依義而不依文字也。
3、北宋·長水子璇大師
長水大師,杭州錢塘人,九歲時拜普慧寺的契宗法師為師,便開始誦讀《楞嚴經》。後又跟從天台宗洪敏法師正式學《楞嚴經》。有一次讀到“動靜二相,了然不生” 時有省悟。 後參滁州琅琊山的慧覺禅師, 問道: “清淨本然,雲何忽生山河大地”,慧覺禅師厲聲喝道:“清淨本然.雲何忽生山河大地”,長水大師經此一喝發明心地,後侍奉禅師多年。
《五燈會元》中記載他一生前後開講《楞嚴經》達三十多會,曾感得天落花雨。留下的《楞嚴經疏》二十一卷,影響極大。
4、宋·法常法師
《大明高僧傳》第七卷記載,釋法常,河南開封人,宣和四年(1122年),依長沙之益陽華嚴轼公剃發,深慕大乘,然亦不排斥小教。一日,閱《楞嚴經》而能義通法海,自此游淮泗,放浪湖湘。後至天台山萬年寺,參谒雪巢,一見即機語契會,雪巢乃命師掌理翰箋,大有風彩。一日,寫一漁父詞於室門示眾,書畢而逝。
此詞即是當今大家熟知熱唱的“楞嚴一笑”。原詞如下:此事楞嚴嘗露布,梅花雪月交光處。
一笑寥寥空萬古,風瓯語,迥然銀漢橫天宇。
蝶夢南華方栩栩,班班誰跨豐干虎。
而今忘卻來時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飛鴻去。
5、明·破山海明禅師
破山海明禅師被人尊稱為“破山祖師”,四川人,十九歲出家於延福寺聽慧然法師講《楞嚴經》,至“一切眾生,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一段時,起大疑心,請益而未能決,於是孤身離蜀東游,遍參名宿。後到四祖道信大師的黃梅破頭山道場,研習禅宗語錄三年,猛力苦參。一天,在經行中不慎跌落山崖下.腿受傷劇痛,因此大徹大悟。得到當時大禅師密雲圓悟的印證,得付法衣。破山海明禅師後來返回巴蜀,曾住持過萬峰、鳳山、祥符、無際、蟠龍、佛恩、雙桂等九大佛剎,重倡馬祖之道,宗風遠播,朝參暮請之眾多達萬人。
6、明·憨山大師
憨山德清大師是明末的另一位禅門巨匠,曾參學於雲谷禅師,而雲谷禅師亦是明代禅門大德。憨山大師本人的修行方法,即是《楞嚴經》中觀音菩薩的耳根圓通法門。大師曾花費多年的時間來練習聽聞水流的聲音,以返聞聞自性,參究向上一路。後在五台山的一次閉關中,而得了悟心地。但於自己之悟處,當時身邊無人印證,於是大師便打開《楞嚴經》,經此經來印證自己所悟到的境界,發現與《楞嚴經》所說的完全一致。在《楞嚴經通議》的序言中,大師自述了這段經歷:
“余昔居五台冰雪中,參究向上,以此經印證,堅凝正心以照矚之,豁然有得。及至東海,枯坐三年,偶閱此經,一夕於海湛空澄,雪月光交之際恍然大悟。忽身心世界,當下平沈,如空華影落。是夜秉燭,述懸鏡一卷,乃依一心三觀,融會一經。”
之後,大師著《楞嚴經懸鏡》一卷,《楞嚴經通議》十卷,《楞嚴補注》《楞嚴補遺》各一卷。大師給予此經以高度的評價,認為此經“摧九界之邪鋒,拆聖凡之執壘”。十卷《楞嚴經通議》,與其他常規的科判迥然不同,大師以破八識作為全經科判的中軸線,以“一心二門”和“體相用”來統攝楞嚴大定,發人之未發,讓人耳目一新。
正因為《楞嚴懸鏡》與《楞嚴經通議》,是大師內心體悟的真切流露,深受重視,如為《楞嚴經正見》作序的盛符升,時年八十有五,雲:“諸家雖眾,必以禅宗解經,方合經中征心辨性之義。今觀歷代宗師,獨有憨公之懸鏡綱要,灼然可傳。禅家說經,固當推為科律矣。”把它推為科經的准則。
其他如元末明初的楚石梵琦禅師,三峰法藏禅師也是因讀楞嚴而“恍然有悟”。由是可知,“開悟的楞嚴”,非虛詞矣。這也給讀《楞嚴》者,樹立了好的榜樣,指出讀經的正確方法與最終目的:不泥於文字表相,善聽弦外之音,以悟字裡之旨,明自家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