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仁慈法師
我出家十幾年,親見和聽到往生的很多,但像我老父親(夏相譜,75歲)這樣殊勝,身無病苦,自知時至,並且自己控制時間,等著我回來送他的,還是頭一個。
2007年農歷七月十五,我為寺院塑佛像事,順便回家看望父母,見父母身體都還好,當晚就准備回寺。父親問:“你今天還要走嗎?”我說寺院有事,父親也就沒再多說,只說:“那你走吧。”
隔天,突然接到家裡電話,要我趕快回去,說父親要往生了,心想:“昨天都好好的,怎麼今天就說要往生了呢?”等我急急忙忙趕回家,看到父親並沒有生病,精神和昨天一樣好,還坐在床上念佛,心裡有點納悶,說:“還蠻好嘛,怎麼說要往生了?”
父親說:“等你回來再走啦。”“在等我?那我來送您啦。”父親說:“好!”聽到父親堅定地回答,我心裡非常激動。
這時,父親就勢臥下,和我們一起清清楚楚地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大約念了十聲左右,父親忽然睜開眼,看著我說:“你還沒敲磬啦。”“好,我來敲磬。”我趕忙從香包裡取出引磬,父親也和著節奏一起念:“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剛念到第三聲,父親又睜大眼睛朝我看了一下,隨即安詳地閉上了雙眼。
親眼見證父親的殊勝往生,佛號聲中融歸淨土,好像火箭拖著亮麗的尾焰融於茫茫太空,我感動得站在父親床前,無以言表;淨土,平時,似乎與我們隔的很遠,但現在是這樣近,一步即過,父親不是一步跨過已經到那邊了嗎?
我在這樣的喜悅與感動中,一動不動地念了四個多小時的佛,等到我師父趕到時,才想起問母親:“是怎麼知道父親要往生的?”
母親說:“上午,你爸搬一把椅子到門口曬太陽,要我坐到他身邊,跟我說:‘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我要走了。你們十八(農歷)那天把我弄出去。’我想,你爸應該是今天往生,所以,要你弟打電話催你回來。”(當地風俗,三天送葬,今天十六,到十八出棺,正好三天。)
現在才明白,父親昨天有意相留。但聽說寺裡有事,臨終前一晚,還放我回山處理寺務;這份自在安詳、柔心體貼,不禁令人感動而生敬。
父親一生老實本份,想不到往生後還演了一場幽默。
舅舅來吊孝,一眼見到父親活生生的,氣得他老人家回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埋怨母親說:“孩子們沒見過,你也見過。這人都沒有死,你怎麼就通知別人來吊孝?”我們全家都被舅舅的舉動逗笑了,媽媽笑著說:“是死了,昨天就死了,今天才告訴你。”這時,舅舅還是半信半疑地說:“真的死了?哪有死了的人這麼漂亮?”我媽說:“不僅漂亮,你看他全身都是軟的,連手指頭都是軟的。”現場的一切,讓舅舅很不好意思,說:“我活了這麼大年紀,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新鮮事,這念佛還真的是有點名堂。”舅舅看到了念佛的好處後,也和我們一起念佛了。
父親往生後,母親令一切聽師父安排。弟妹們也都很孝順,全都念佛,不請客,不擺酒,全家吃素四十九天。可說皆大歡喜,喜氣洋洋,但弟妹們仍以未為父親捨財為憾,最後,大家商定:一為表達孝親,一為感佛慈恩,合集一萬元放生,又在我們寺院打了一個佛七;所有功德,回向眾生,同生淨土。
我的老父親可說再平凡不過了,一個一生老實巴交的箍桶匠,但他人生最後一著,卻如此令人驚奇。可以說十分圓滿,光輝四射,令人歎羨不已。沒有一點病苦,沒有一絲掛礙,清清楚楚,分分明明,說是我來陪他念佛,實際上,是他帶著我們一同念佛。兩、三句佛號的時間,說走就走,潇灑自在,干淨利落。世間人不用說,就是佛門中的修行人,就是一些大學者、大法師,又有幾個能像他這樣?即使比較古今記載的最殊勝的往生事例,也不遜色。
老父親到底有什麼不平凡的修行呢?仔細想想,實在沒有。不過說起來,我覺得他老人家有兩點長處。一是實實在在做人。一生老實、本份、善良,年輕時,家境並不富裕,哪怕自己沒有吃的,都要救助孤寡老人;對子女家教很嚴格,總是囑咐我們要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一定不能做任何對佛門不利的事。二是實實在在念佛。老父親吃素念佛多年,並不懂什麼佛理,只是實在,他念佛就是念佛,不像一般人總有層出不窮的問題。年輕時,邊做事、邊念佛,年老更是專心念佛,不喜歡講閒話。如果有人在他旁邊講閒話,他就會說:“你們不要講話,不要影響我念佛。”
七十五歲的老父親走的這樣好,主要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遇到了一個實實在在的法門。印光大師說:念佛是最平常、最高深的法門。念佛人,要學愚夫愚婦,不要學通宗通教。善導大師說:種種法門皆解脫,無過念佛往西方。
老父親的往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感到很自豪,很安慰。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