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下面是“憫人之孤”,就是憐憫他人之孤,這些行善積德都是雪裡送炭啰。這個感到悲痛的就是天下有很多“茕茕無告”之人,就是孤獨無依。這些孤獨無依之人呢——一般說文王施仁政,一定是首先關顧四種人,叫鳏、寡、孤、獨。“孤”就是一生下來或小孩子時候就沒有父親,這叫“孤”,叫孤兒;老了沒有子女叫“獨”;老了沒有妻子叫“鳏”;老了沒有丈夫叫“寡”。這鳏、寡、孤、獨四種人是“天民之窮而無告者”也,所以國王施仁政首先關顧這四種人。那麼這裡特別講到孤兒,孤兒幼小的時候不能自立,需要人幫助。原來他父母還健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地去慈愛他——恩勤顧復。“恩勤”、“顧復”就是出在《詩經》裡面的,是對小孩那樣勤勞地恩養,這個“顧我復我”,“長我育我”,反復地去關顧。珍愛子女就像掌上明珠,這個捧在手上,背在肩上,提在手,抱在懷裡,唯恐小孩不能長大成人。這父母的心哪,全心都在子女上啊,那真是無私的大愛啰。但不料這個父母卻中途由於壽命福報問題,就拋開子女自己先走了,這叫“骨肉捐棄”呀。骨肉捐棄,在九泉之下他都會心掛念著這個子女呀。前面講魏顆救了一個婦人,婦人的亡父都在打仗的時候幫魏顆的忙——報恩哪!所以我們知道這個事情,就要有恕道——推己及人的恕道。假如是自己的子女,就是自己去世了留下了孤兒寡女,那麼孤苦伶仃,又沒有長大,那忽然遇到一個仁人君子,來幫助這個孤兒,幫助他長大,那你在九泉之下的感恩是如此的深切啊;如果或者碰到凶暴的惡人,看到孤兒可以欺就凌虐他,販賣孤兒,使他感到恥辱,甚至還做那些醫學上的實驗等等這些,那你在九泉之下的飲恨,又該是多麼的深切!所以,“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就是要有不忍之心、恻隱之心來關顧孤兒,這就是仁愛之心。
那麼這個“孤”的內涵也是非常廣泛的。不僅小時候失去父母為孤兒,那推而論之,外沒有叔叔伯伯,內沒有長兄弟弟,這也叫“孤”。如果用這觀念來看,現在的獨生子女也是“孤”哇,所以現在獨生子女成長起來的過程,他是有問題的——他心理上是有問題的。原來兄弟姊妹多,它從小就在家庭訓練你跟兄弟姊妹之間怎麼有一個和諧關系:如果你一意孤行,其他的兄弟姊妹就不答應了,可能就會吵架,就會打架,他在打架、吵架當中,他會認識到自己不能過分。但是現在獨生子女沒有這個訓練,他在家裡他是老大。他以為在學校在社會上他也是老大,一旦他碰到在社會上在學校不是老大的時候,他馬上會有一種心理上的挫傷。心理上挫傷他就有可能采取過激的行為,這就是心理上的缺陷所致,過激的行為或者就是非常暴力,或者自己去自殺,所以這些小孩孤僻呀。當然中國人口多,我們也不是說計劃生育的政策怎麼樣,就是說這種獨生子女他的成長過程當中,是有他先天的不足的。
再就是自己家族裡面越來越衰微,福報越來越薄,中青年的時候都沒有子女,到了晚年才得一點聊解膝下之荒涼的子息,這也叫“孤”;或者你做官經商,在外旅羁他鄉,這也是“孤”;你出差在外,離開故鄉家人舉目無親,這也叫“孤”哇;甚至,在這種修道上,你修道很有道心,很有道德,這個謗隨名高哇:這個時代,大家都是差不多,都不怎麼地,你忽然表現得非常得優秀,非常得與眾不同,高處不勝寒啦。每個人內心的劣根性——都有嫉賢謗善的這樣的劣根性,所以我們對那些素質非常好,很有道德、很孤標脫俗的人,當這些誹謗來的時候,我們得想怎麼去護持他,怎麼去消解這些對這個道高者的誹謗。所以這些末法時代,道高德秀者他也會有一種孤獨感。那麼對這些我們也得要“憫人之孤”,所以這個“孤”——這種寂寞、這種無助,它的面非常廣的。所以我們憐憫的心以及行為也是要多種多樣的,這就要放開心量行善積德。
好,請看下面——“容人之過”,就是能夠寬容他人的過失,其實我們每個人檢點一下,都不是很容易做得到的。所以儒家的聖人都在告訴我們一定要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就是你指責自己的過惡,你不要老是攻擊別人的過惡。當孔子弟子有人在指責誰誰什麼不行的時候,孔子都是說:“我自己修心養性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去指責別人的過失啊。”佛教也說:“靜坐但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儒、佛聖人都這麼說,為什麼不斷地說?其實我們的這種眾生的一個很強的劣根性,就是眼睛總看到別人的過失,口裡喜歡說別人的過失。你讓他去贊歎別人,他口很難開;讓他去談別人的缺點,那“啪啦、啪啦、啪啦”口若懸河。這就是叫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為什麼壞事會傳千裡?因為大家都喜歡傳壞事。為什麼好事不出門?大家都不願意說別人的好事。它說出了一個人性當中的一個問題,所以我們一定要把這樣的一個劣根性轉化過來。所以儒、佛聖人千言萬語都是要我們自己去檢討自己的過失,時時反躬自省,沒有閒暇去責備他人:“吾日三省吾身”。他人犯過失,有的是有心去犯的過失,有的是無心去犯的過失,就是談動機。儒、佛聖人在動機和效果當中更重視動機,動機就是舉心動念。那麼一般不是有意造的過失,我們容易寬恕——寬容他,原諒他;但是故意造的過失就覺得不能原諒了,難以寬容。所以這是一般人的情況,我們要學聖賢之道的人,有志要寬容他人,就偏偏在對方有心造過的這個時候,要寬容他,這叫“學而時習之”。這個“時習”指什麼?就是在我們要狹隘的時候,一定要放大心量;在我們很難原諒的時候,一定要去原諒。這就是“時習之”。那有心造的惡都能夠寬容,更何況無心造的惡呢?那麼事情到無可原諒的地步,你還能勉強自己原諒他,這確實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這需要我們的什麼?心量啊!心量越大,他的福報越大呀,這叫宰相肚裡好撐船哪。然而還是要勉強去原諒,一定要原諒。
那麼勉強也有一些方法,要有一種智慧的觀照,這個方法提出三點,這三點還是很有作用的。我們學佛,一定先學會做人啦,做人確實很難做啊,這個“人”字一撇一捺,好寫呀,但這人確實太難做了。那麼,做一個大人要有容人之過的海量,那這個量來自什麼地方?第一,要原諒對方的無知。他造作過失是由於他無明啦,是愚癡啊,那天底下大概庸人、愚癡的人多,所以他做這個壞事,你得要原諒他,你不能以聖賢的標准來譴責他。因為這個聖賢少哇,一般的人多呀,他無知啊,他做了錯事,他也不會有一種良心上的譴責啊。所以這個就是世間這種沒有慚愧心的人,這種庸人太多了,你不能用聖賢的標准去指責他。如果你指責他,原來沒有智慧的是在我這裡。你得要原諒他的無知,這是第一。
第二,要憐憫他的這個壽命短暫。人生活在這個世間上,時間過得飛快,“白駒馳隙”呀,過一天就少一天啦,就像一個囚徒要到那個砍頭的刑場上去一樣啊,步步近死呀!所以對這種人,我們難道還不生憐憫嗎?有憐憫心我們就容易對他原諒。
第三個就是,這種壞人、惡人是我的這什麼?藥石。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三人行,一個是自己,一個是善人,見到善人,見賢思齊;見到不善之人,叫什麼?就是一面鏡子,警覺自己:我是不是會跟他一樣,我不要犯他身上那樣的過失——內省。他能夠幫助我內省,他就是我的老師。既然他是我的老師,我對他感謝都來不及,還怎麼會跟他去計較哇。哎,你看孔子講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省也,這是聖人才能說出的話,這也就是容人海量的一個依據。所以,常作這樣的觀想,就能夠平時容不了的惡事、惡人就能容了。那麼能夠容人,實際上對我們自己有好處。如果不能包容對方,我們的心就會煩躁,躁動;能夠包容對方之後,就心平氣和。你心煩躁的時候,感覺到面前都是充滿荊棘。心裡煩躁,“荊棘”現前,就是腳下的昆蟲、螞蟻都覺得礙路,不順心嘛,看什麼都不順心——人的情緒有一種遷移的。如果心平氣和了,哎,不設城府,真正的賢人君子不用機心,真誠待人——不設防的“城市”。但是現在這種人越來越少了,因為現在大家都感覺到,人和人之間你不防備一手那是要吃大虧,所以叫防人之心不可無,所以大家就設了很多城府,設了很多的保護機制。這保護機制越來越多,這種機心越來越重,修道就很困難,仁愛心也很難顯發出來。所以不設城府,光明坦蕩,你有這種心,就是相對仇恨的國家吳、越——吳越自古以來都是敵對國,但是當你風雨同舟的時候,這個越國和吳國的人都會像左右手一樣的相互幫助,所以雖吳越都可以同舟共濟。而且當我們不能容納別人的時候,必定會跟對方計較,必定會跟對方斗爭。所以,你在斗爭的時候一定說:“你這樣做的不對,你這樣做的不對。”希望他沒有這個過失,但由於你的指責,使他的過失更多。你如果能夠容納他,不跟他計較,也不指責他,哎,讓他自己慢慢地感覺到慚愧,感覺到自己不好意思,所以你不求他無過,他自己就能夠慢慢子少過失。所以古人雲:你老是見別人的不是,就是一切惡的大門打開了;你總是能見到自己的不是,就是一切善的門打開了。一定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這個孟子說,對方跟你計較,不聽你的話,你不要去指責對方,這說明你真誠心感化人的力量還不夠,你還要反求諸己。就好像這個射箭,你射箭中不了那個靶子的心,你不要去怪這個弓箭不好,也不要怪那個靶子掛歪了,一定是你自己的問題。所以這一點,我們如果有這種“容人之過”的心態、這種胸懷,我想我們的人際關系將會和諧得很多。因為我們一般的人碰到一些矛盾斗爭,總是指著對方的,很少去指責自己的,當你指責自己的時候,問題就會擺平很多。好事給他人,壞事留自己:遇到責任的時候你擔待起來,功勞、好的東西給別人。你這樣去做,慢慢子你就會走向一個道人的這樣的品質。
好,下面舉出一個例子——“舉不避仇”,“舉”就是薦舉賢人,不回避仇人。文昌帝君說,就是說他有一世在周厲王的時候,他的父親叫張無忌,他那時候投胎叫張孝友,又叫張仲。他的父親張無忌之所以被天子周厲王所流放,是由於他父親有一個同僚叫南風成,說了他的壞話。說了他父親的壞話,才使得他父親遭受了流放之苦,在流放的過程當中,就去世了。這是整個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情。那麼對於作為兒子的文昌帝君來說,這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哇,這是父親的仇人了。“終天之恨,予未之忘”,他也不忘啊。後來這個風成去世了,他有一個兒子叫溫叔,這溫叔呢,很賢良,而且很有才能,現在的話就是德才兼備。他生了一個很好的兒子。這個韋師氏——韋師氏就是前面講的韋仲將,就是文昌帝君他的同僚好友,常常對文昌帝君說,這個南風成的兒子,“好學無厭”——很刻苦好學,不斷進取,所說出的語言非常言之有據,能夠成為大家的法度,在朝中貴族子弟當中真的是非常難得的人才。而且非常感慨這個天道難知啊,真想不到南風成還有這麼好的一個兒子,意思就是說他的父親不怎麼地,是一個不怎麼道德的人,然而他的兒子卻這麼優秀。哎,你看文昌帝君雖然對他的父親的仇人,有不共戴天的這樣的心懷,但是聽到他兒子的善行,心裡也很高興,也很羨慕。你看這個胸懷!等到文昌帝君自己又升了一級提升為大夫的時候,他自己原來的那個官位就留了一個空缺啊,空缺就得要有人補上去。文昌帝君就把這個溫叔推薦上去了,做這個保氏的官位。保氏這個官位就是教育朝廷貴族子弟,匡正君主,也屬於谏官的這個范圍。這個溫叔在這個崗位上做得很好,非常稱職。說這樁事情。好,那麼古聖先賢他在對待仇人是什麼胸懷,我們在這裡一定要學習。可不要恨之欲之死呀,叫“恨屋及烏”哇,這都不能搞牽連的。
你比如這個鲧,鲧雖然被虞舜誅殺了,但是,虞舜並沒有由於大禹是鲧的兒子而有偏見,發現這個禹有能力,把他提拔起來繼續他父親未成的治水的事業,最終大禹成功了。在周朝剛開始的時候——周武王去世不久周成王剛剛上來的時候,周成王年紀小,周公攝政,管叔和蔡叔就跟殷——跟商纣王的後代(武庚)聯手,就有一個反叛的行為。反叛行為最後被平叛了,這個管叔和武庚都被殺了。那麼管叔、蔡叔是誰呢?管叔是周公的長兄,蔡叔是周公的弟弟,就等於他的兄長和弟弟被周成王下令誅殺。但是周公並沒有由於他的兄長這樣被殺而起不忠誠的心,而且還是忠心耿耿地輔佐周成王。所以這個文昌帝君不由於他父親的仇恨故,而使國家失去一個良好的人才,讓那些賢士放在一個下僚的位置上,可見他是善用其孝。文昌帝君肯定是孝他的父親,但是沒有由於這個小孝而妨礙讓一個國家得到一個優秀的人才的這一點,這就是胸懷,這就是“容人之過”。
——2008年11月大安法師講於秦皇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