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由心生
馮馮
君之劍 / 謄錄
收到南洋某寺院某法師的來信,其中有一段說他們寺院裡發生兩個女居士“鬼上身”的事件,在佛堂上大鬧,該位法師叫我一觀究竟,為什麼在佛殿上也會有鬼敢上身呢?
我的答復是:“鬼怎敢到佛殿來在佛像面前興妖作怪?這樣的事件,是由於當事人著了相,心中招引的天魔附體罷了。
這兩位女居士信佛至笃,但是到了執著以相求佛的地步,殊不知這樣是會招引天魔的。
金剛經法身非相第二十六說:
“世尊說偈曰:
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
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金剛經如理實見分第五:
“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很多人信佛極笃,拜佛極虔誠,但是往往以色相求見佛菩薩,一心盼諸佛菩薩顯現。虔誠有余但著相太深,於是天魔乘機侵入,冒充為佛菩薩,以世俗相傳的佛菩薩的形相出現來惑人。楞嚴經的色陰魔,想陰魔等篇,說得很明白,指出以色相求見佛菩薩會被天魔幻形來惑人。
南洋的那兩位女居士,一心盼望見到佛菩薩的色身,甚至盼望佛菩薩降靈在她們的身上,給予福庇,她們並不知道佛菩薩都是無色無相無體無形的超能力。她們以色相求見佛菩薩,在現代心理學上來分析,是她們自我催眠,自我的強迫觀念產生了幻相妄想,大腦陷入深深催眠狀況,對中樞神經及自動神經系統發出“亂命”,於是滿口胡言亂語,大跳天魔舞,從佛經來看,她們是因妄念邪信而著了天魔或陰魔。
南洋鬼鬧佛殿的事,內情就是如此。這種情形,到處都有的,不獨某寺為然。大凡佛寺廟宇,人多拜佛之時,常常都會有類似事件發生。
我們不是有時也遇到有些信教入迷的人滿口谵言妄語嗎?我見過一個婦女在天主教堂望彌撒時突然發狂亂跳亂舞,自稱是耶稣附身;我也見過一個男子在福音堂聽道時忽然像發羊兒瘋般口吐白沫,兩眼直視,滿口胡說,什麼耶稣是他哥哥,派他來掃蕩天下妖邪。聽來有些駭人,這些情形,可見得不限於任何宗教。凡是信到鑽入了牛角尖,走入了邪信死巷,就會發生這些所謂鬼附身的,而他們自己深信是耶稣或菩薩降靈,沾沾自喜。
在溫哥華,我也遇到過兩次這一類事件。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一個星期日,溫哥華世界佛教會的佛恩寺如常舉行拜忏。我那天並未去參加,在家中忙著趕校拙著《空虛的雲》(虛雲和尚)的第六次校樣。忽然電話響了,是佛恩寺一位熱心服務的女居士麗锳打來的。
當時,麗锳在電話中說:“培德,佛教會剛拜完忏,現在有一個女子鬼上了身,大跳大鬧,幾個男居士都制止不住,老師叫我立刻打電話向你求救,你快想辦法救救吧!”
麗锳說的老師,就是佛教會會長馮公夏老居士,我和他認了宗,才知他是我的族伯。所以我已改稱他為伯父,但是會友一般都尊稱他為老師。
當時我說:“有這樣的事?讓我先和伯父講話再說。”
馮公夏伯在電話中說:“培德,是有這事,這個女子大吵大鬧,亂跳亂舞,沒有人制服得了她,我們打算叫救護車,我想先叫你看一看是怎麼回事,才叫救護車,你如幫得到,就幫一幫她吧!”
“好的,我試一試看,”我回答:“請把電話筒朝向她的方向,讓我看看。”
我看見一個身材很矮小的青年女子在佛殿上大跳天魔舞,猙獰狂笑,忽笑忽哭,她的男友和幾個男子都制止不住她,她力大無窮,誰也拉不住她。
“是天魔附體,”我在電話中對伯父和麗锳說:“不是鬼上身。”
麗锳問:“怎麼會發生的?”
“我現在沒有時間解釋。”我說:“慢慢再說吧!”
“你救得她不?”
“試試看吧!亞麗,你叫他們幾位男居士無論如何,合力捉住她,抱她過來電話聽筒,讓我一試。”
他們好不容易才合力捉住了那女子,抱她來面對聽筒,她兀自發狂掙扎,對著話筒猙獰嘶喊,樣子十分恐布,我叫他們:“放開她,不要再捉住她!放她自由。”他們就放開了她。
我對著她,虔誠祈求韋陀菩薩賜助,我感覺到有一陣像電流般的力量,從我眉心射了出去,那力量不知從何而來,是無形的。只可解釋是韋陀菩薩所賜,我念了韋陀名號和真言,向那女子叱喝一聲“立刻醒來!勿再著魔!”
奇事發生了,那女子立刻從猙獰相貌轉變回到本來的溫柔了,力大無窮的她又恢復了楚楚可憐的嬌弱,她蘇醒了,一點也不記得剛才大鬧的情形,她呆呆地望著電話筒。
我對她說:“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再著魔了!
我看她似懂非懂,我就對麗锳說:“亞麗,請你去拿些飲料給她,最好是一杯熱朱古力,讓她恢復一些體力,她現在是什麼都還糊塗的。”
蘇醒後的這位女子,後來被她的男朋友帶走,這件事發生,溫哥華當日在場拜佛的佛友數百人都目睹,自然就有些人對我過獎,頗有溢美過當之詞,使我深深愧不敢當,其實,我叱醒她,也不是我自己的力量,那是韋陀菩薩借給我的力量。在現代心理學上來說,這一聲叱喝,叱醒了她的催眠狀態。至於在場那麼多人叫喊她,她都不醒,這就很難解釋了,為什麼她聽我在電話中一聲叱喝,她就醒呢?她又不知我是誰。
過了一個月,她的男友T先生來訪我,向我申致謝忱,我和這位英俊的青年談了一小時,從他的談話,才知道原來他和她都是從越南來的難民,來了不久,他把他倆合照給我看,原來他和她已訂了婚,她平時非常溫柔娴靜,從未發生過這樣大鬧鬼上身的事件,這是第一次帶她來拜佛,沒料到會有此突變。
T君問我:“是不是佛殿上有鬼呢?”
“佛殿上有那麼多人拜佛,也有很多鬼來拜佛聽經的。”這是我的答覆:“佛法眾生平等,佛力度人也度鬼也度種種形色的眾生,佛殿上有鬼並不希奇,但是,來到佛殿拜佛,那些鬼都歸依了佛法,不會上人身鬧鬼的。”
“那是什麼上她身呢?”
“是她心中求以‘色’以‘相’見佛菩薩太過極端懇切了,”我回答:“她陷入了自我催眠,產生了狂想幻覺,以為是有菩薩降身,實在是天魔乘其妄念而進入她的心中。”
從越南逃難出來的難民,難免都曾經歷許多驚險的九死一生的遭遇,那位少女可能精神曾受到劇烈打擊,這也是大有可能的,但是逃到加拿大的越南難民很多,也還沒有聽說這樣的情形發生。(注:此事發生在作者寫《佛殿魔影》之前。)
後來沒有再聽到那位少女再發生過什麼事,好像是搬家到很遠的地方去,也好像聽說她和男友T君結了婚。
原載香港《內明》第154期:1985年1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