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聽夏日師兄說起,她當年學車時,與一起學車的一位女人處熟了,後面一直有來往。這些年來,聽那位女人說起家中發生的很多倒霉事。原來只是認為這家子家運實在太差了,後來看了《了凡四訓》,想起這家的事,前後一梳理,才豁然明白了。
這女人當年是當地一個不小的村莊裡的首富,90年代,他老公就開始在上海開店開公司。別人才在電視上看到過“大哥大”(第一代手機),他們家就有好幾個了。
她兒子原先找了個不錯的戀人,小倆口處得特別好。已經談論婚嫁了,房子裝修完畢,那女孩還懷孕了。因為家裡有門道,這時她家給兒子找到了一份事業單位工作。女孩單位不太好,所以她覺得女孩配不上兒子了。請熟人給兒子介紹了一個同單位的,當時算計著,按單位的規定,雙職工婚後就可以分房子。兒子剛開始不願意,後來經不住她軟硬兼施地勸說,終於在婚前臨時變卦了。
當時還沉浸在幸福中的女孩,也不知聽到這睛天霹雳,是怎樣的傷心與絕望。這中間的過程不細說了,最後的結果是,女孩流產後離開了。聽說後面嫁人生子,生活得還挺平靜。這一家子合計著做好的事,村子裡的人指指點點、風言風語不少。她娘家老母親聽說了這事,歎息著:“造孽呀!這真是造孽呀!”
從這事中,足以看出這一家子的涼薄心性,想象得出他們平時不厚道的行事方式。俗話說“人在做,天在看”,《朱子家訓》也說:“酷薄成家,理無久享”,這話不久就應驗了。就在流產悔婚不久之後,她老公在上海的生意失敗,從此家道中落了。老公抑郁成病,不久又意外死亡。
兒子的婚事,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兒子後來並沒有如願地和同事談成對象,好幾年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在無盡的追悔之中,時常流連於煙花柳巷,最後娶了位歌舞廳裡的小姐。這位媳婦帶著在風月場上混出來的習氣,娶進門後,把家裡鬧得烏煙障氣的。而且因為以前性關系太濫,導致失去了生育能力,生不了小孩。這兒子也身體特別差,三天兩頭住院。
現在她後悔不盡了,說她老了老了,家中卻沒有後代子孫。兒子生不了小孩,女兒結婚沒多久離婚,夫家不讓她們去看孩子。現在女兒一直未婚。現在母親勸兒子領養一個小孩,兒子死活不願意。這幾年她身體差,身邊沒個人照應。因為母子翻臉,兒子連門都不登了。
導致母子翻臉的直接原因,是她怕兒女媳婦爭家財,趁兒子不在,把祖上留下的一張價值不菲的紅木古床賣了。賣的時候讓文物販子蒙了,價錢賣得很賤,為此兒子恨死了母親。加上原來的事,舊怨新恨交織,從此不相往來。
少年時讀蘇轼的《洗兒詩》:“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當時實實在在的不理解,聰明有什麼錯呢?多年的人生經歷,看到身邊太多的聰明有余、工於算計的人,老無所終,才越來越體會到蘇老夫子感慨的深意了。夏日師兄所說的這位女人,可謂聰明有余,可每一步都是人算不如天算,處處都跌倒在自己的算計上,直至算到窮途末路,晚景淒涼。
說起工於算計的人,令人想起《紅樓夢》的王熙鳳。可憐那鳳姐聰明一世,機關算盡。她對平兒說:“若按私心藏奸上論,我也太行毒了,也該抽頭退步。”只是“眼前有余忘縮手,身後無路想回頭”。賈府忽喇喇如大廈將傾,再想回頭時,已經太晚了。臨終前,鳳姐也沒了個下落。“平兒守著鳳姐哭泣,秋桐在耳房中抱怨鳳姐。賈琏走近旁邊,見鳳姐奄奄一息,就有多少怨言,一時也說不出來。平兒哭道:‘如今事已如此,東西已去不能復來。奶奶這樣,還得再請個大夫調治調治才好。’賈琏啐道:‘我的性命還不保,我還管他麼!’鳳姐聽見,睜眼一瞧,雖不言語,那眼淚流個不盡......” (作者: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