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荊得金(《陰骘文注證》)
臨川的居民周士元,進山采茶,被荊棘鉤住衣服,向前跌倒,木刺入肉中,流血不止。因此想到同伴等人,都從這條路經過,恐怕也被傷到,就忍痛坐在地上,用力拔掉荊條。發現根下閃爍有光,仔細一看,是黃金一錠。拿回去作買賣,三年之後,就成富人了。
[按]世間有的是毒草惡木,能傷人害物,若有遇見,只應當拔掉,不可以栽培。
夢人贈桂(同前)
元朝的周德,家中貧窮好行善,遇到路上髒滑的東西,以及磚瓦石片,有礙行路的,必定掃除。見跛腳瞎眼的人,必定幫扶,種種善事,盡力去做不厭倦。後來夢到老人,折桂花一枝,贈給他,說:“賜給你貴子,酬報你的勞苦。”後來果然生兒子,剛成年就考上科舉。
[按]不受瓦石的拖累,不知道拔去的功德。還記得康熙四十七年,蘇郡發大水,饑民充滿道路。有人販運碎米一船,行駛到長洲沙河口,不知水中有大石頭,順風揚帆撞上了,船當時就破了。米沉到河底,船上的人都落入水中,這時已經是隆冬時節,凍餓要死。直到第二天,才雇小船,撈出水中的米,僅有一半,而販米的兩人,都破產了。這才知道撈出河底妨礙行船的石頭,那功德尤其大了。
“修數百年崎岖之路”
[說明]取名叫路,必有無數的人往來;路又崎岖,必有無數的人不方便往來。一天不修,就一天不方便往來;數百年不修,就數百年不方便往來。若是今天能修,那就從此以後,數千百年,天天方便無數的人往來;讓無數的人,在大風大雨中,方便往來;讓重擔行李,方便往來;讓夜晚昏黑,方便往來。悄然免去無數老弱的驚惶,悄然省去無數盲人的跌倒。這功德不很大嗎?崎岖的路,本是對陸地而言,若是推廣開來,那川流的擁堵,溪澗的迂回,一切阻礙船行的地方,就是崎岖的路啊。那方法在於因利乘便,設法疏通,使後人永遠享受恩惠,也就是修數百年崎岖的路了。下附征事(兩條)
七十裡塘(《昆山縣志》)
昆山到和塘,從縣治西邊,到達婁門,總共七十裡,通連湖泊,都是積水泥途,沒有陸地可行,民眾很不方便。從晉唐以來,沒有好好修築。宋朝皇祐年間,有人建議畫圖進獻,也沒有結果。至和二年,主簿邱與權,才陳述五個利益,極力請求興土動工,接著知縣錢紀,又提這事,才帶領民夫開工,終於完成水塘,就以年號命名。開通河港,共有五十二處,洩去橫沖的水。上面設橋梁,方便行人來往。至今還受那恩惠。
[按]所謂五個利益,一是方便船只,二是開辟田野,三是恢復租稅,四是禁止盜賊,五是禁止奸商啊。然而這樣的大工程,由於縣尉的創始,最終遺留後世無窮的利益。那麼留心民眾疾苦的人,難道一定要專門借助爵位的崇高嗎?
熔錫灌閘(《清河家乘》)
昆山的張虛江,字憲臣,嘉靖年間,是浙江寧紹的台道官員。上任時,按例送調和,及下馬飯銀(送禮形式),張一概推掉,做官一塵不染。曾說:“我只喝浙江一勺水,這樣我的子孫也能在這裡做官。”後來他的孫子泰符,字魯唯的,果然任紹興知府。當時府城五六十裡外,有星宿閘,被一任知府因水旱關閉,就是朱買臣(西漢人)建築的。當地瀕臨海邊,有二十八洞,延綿三四裡,水勢最急,修補很難。有一錢太守修建後,當天就塌毀。屢次建築屢次壞掉,民眾很苦惱。張觀察地勢,認為築石不能永久,就熔化鉛錫灌進石縫,那橋石與閘鑄成一塊,大約費用上萬,至今屹然不動。紹興民眾用神祠祭祀他。這以後泰符也升寧紹台道,接著又是一方長官,累次升遷到七省總漕。做官總是不離浙地,人們認為是張虛江清正的回報。
[按]虛江先生的父親張南麓,因為他的祖先出自方孝儒(明朝大臣)門下,逃難躲避到長洲的唐浦,子孫務農,常常讀書作為掩飾。一天外出,見路邊有一布袋,提起感覺很重,約有三四百兩銀子,不敢打開,就停船在岸邊三天,見一人倉皇來尋找,詢問他的實情就還給他了。於是晚年張父生張虛江,他母親管夫人,懷孕十六月才生。虛江幼時過目不忘,成年就考上嘉靖年間的科舉,子孫做官不斷。
“造千萬人來往之橋”
[說明]地上有河港交叉,劃斷南北東西,使行路的人望洋興歎,一旦有橋梁借助,就如絕處逢生,不用船能渡過啊。認為建橋不是大功德的事情嗎?豈只是千萬人往來呢?修造橋梁,是渡人過河流;布施作福,是渡人的貧窮;改惡修善,是渡人的患難;勤學好問,是渡人的愚癡;修行學道,是渡人的生死。佛典稱六波羅蜜,就是所謂六度的意思啊。下附征事(四條)
海神示約(《萬安橋記》)
福建洛陽江,地形靠海,舊時設海船渡人,每當遇到風波,就淹死無數。宋朝大中年間,有船要翻,忽然聽到空中說:“不要傷到蔡學士!”說完風浪頓時平息,一船人安然無恙。大家詢問,船上沒有姓蔡的,只有一婦人,她丈夫姓蔡。當時婦人正懷孕已經幾個月了,心裡暗暗驚異,就發願說:“如果我生的兒子,果然是學士,一定造橋梁,救濟渡人。”後來生了兒子,就是忠定公蔡襄,因為考上狀元,出任泉州官職時,母夫人還在,催促蔡創建這橋。蔡想到水深莫測,而潮汐頻頻到來,怎麼開工?於是拖延一年多,母夫人催促他更急了。蔡就寫書信給海神,派一差人帶去。那差人痛飲大醉,投書信到海中,酣睡在海上。醒來後發現,書信已換了封條。蔡打開看,只有一‘醋’字,墨跡如新,蔡恍然大悟道:“神難道是命我二十一日酉時開工嗎?”到期,潮水果然退去,泥沙堆積一丈多,潮水不來,一連八天,於是創建這橋。橋長三百六十丈,寬一十五尺,共花費金錢一千四百萬,因此取名叫萬安橋。
[按]當時負責那事的,有盧實、王錫、許忠,以及佛家義波、宗善等十五人。只說蔡公,因為他是倡導啊。
延齡裕後(《善余堂筆乘》)
程夷伯,二十九歲時,一天晚上夢到他父親說:“你今年會死,可以向覺海求救。”程醒來感到茫然。有一天遇見一蜀僧,會相術,問他的法號,叫覺海,問到自己的壽命,覺海回答:“先生年歲很短,恐怕不能到明年了。”程堅持懇求,覺海才找來水一杯,呵氣到杯中,要程喝下去,並且說:“今夜若是有吉夢,就馬上告訴我。”當夜,程夢見到一官府,左廊下站立有男子、女人,都是衣冠整齊,有喜悅的樣子;右廊站立的,都是枷鎖纏身的人,哀叫哭泣。旁邊一人說:“左廊是修建橋路的人,右廊是毀壞橋路的人,若要福壽,自己可以選擇。”程就發心修補橋梁道路,不遺余力。後來又見到覺海,他說:“命壽已經延長了。”程後來活到九十二歲,子孫五世昌盛。
[按]造橋與拆橋,明明是兩種人;善報與惡報,明明是兩條路;若說因果是虛,必定遭遇奇禍。
建橋福果(昆邑共知)
昆山的周季孚,富有而且好行善,人到中年沒有兒子,後來搬遷到蘇郡,遇到一異人,告訴說:“你命裡沒有兒子,一定要求,應當修造橋梁三百,便可以得到兒子。”周說:“我沒有那個能力,怎麼辦?”有人說:“橋不限大小,也不必建造,只要能修補缺損,也可以湊夠那個數。”周欣然聽從。需要造就造,需要修就修,沒有什麼為難,恰好滿三百數時,周已經六十歲了。後來連生三個兒子,都是名儒,其中一個就是蔡先生的女婿。周去世時,是在康熙四十九年,當時已經八十四歲。
[按]一橋建成,還能幫人無數,何況三百呢?應該是他沒有後代轉變為有後代,命數不能夠敵過他的福報啊。
毀橋獲譴(金陵共傳)
江寧貢院前面,是秦淮湖,本來沒有橋梁,行人用船渡過。康熙甲辰年,有巨商從這裡過河,恰好沒有帶錢,船夫逼迫要錢,商人發怒說:“我在這裡建橋很容易,難道捨不得一個錢嗎?”船夫爭論不已,市場的人都圍觀。商人就用二千兩銀子買木石,那工匠,卻是一僧人招募的。僧人露宿在那裡,負責施工,非常辛勞,一年後完成。丙午年秋天科舉考試,江寧府的考生沒考上,都怪這橋,考生們報告官府,因此拆毀橋。僧人憤慨,投湖而死。不久,首先提倡拆橋的書生,親眼見僧人來責問,數落他的罪狀,當時吐血而死。
[按]沒考上也是偶然的事,未必真的跟橋有關。就算是因為橋的妨礙,也應當更想想名列榜上的,是什麼人?如果是讀書學道,動不動學習古人,每件事一定要濟人利物,那沒考上就固然可恨了。不然一旦當官,就要為家人,買更好的田產住宅,結交官吏,橫行鄉裡,使善良人士,像害怕虎狼一樣,那橋應不應當拆,還可以慢慢商量,卻不必這樣著急啊。
“垂訓以格人非”
[說明]天地間一切人類,都是我同胞中的人類。人類中有一毫不對的地方,就是我分內中有一毫虧欠處。所以為別人兒子的,願他盡孝;為別人臣子的,願他盡忠;為別人兄弟的,願他友愛;為人剛強的,願他柔和;為人吝牆的,願他布施;游手好閒的,斗毆賭博的,願他各安本分,謙和自律。如果可以因為我的勸化,就不惜懇切解說,忠告善道,如果口舌不能相勸的,就寫在論著中,傳示天下後世,那作為教言也很廣大了!下附征事(兩條)
立命之學(袁了凡《功過格》)
袁了凡先生,字黃,初字學海。幼年時遇到雲南的孔某,那人得到邵子皇極數真傳,推算袁入太學應當在明年。推斷袁的縣試、府試、進學名次,三處都應驗了。因此卜算終身的命運,說某年應當考上廪生(秀才的一種),某年應當考上貢生(秀才的一種),某年應當選任四川一縣令,在任只有二年半,到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丑時去世,可惜沒有兒子。袁詳細記錄,然後對照名稱數目都符合。
袁到南雍,在棲霞山拜訪雲谷禅師,對坐三天三夜,不合眼。雲谷說:“人所以不能作聖賢,只因為妄念相纏罷了。你坐了三天,不起一妄念,為什麼呢?”袁說:“我被孔先生算定,榮辱死生,都是有定數的,所以沒有什麼可妄想了。”雲谷笑道:“我以為你是豪傑,原來只是凡夫。從來大善的人,命數不能限制他;大惡的人,命數也不能限制他。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曾轉動一毫毛,豈不是凡夫?”袁問:“那麼命數可以逃脫嗎?”答:“命是我作的,福是自己求的。詩書上記載的,清清楚楚有說明。佛典中有求功名得功名,求長壽得長壽,求男女得男女的說法,佛難道用妄語欺騙人嗎?今後應當時時積德,事事包容。從前種種的情形,譬如昨天死了;以後種種的情形,譬如今天生了。這義理是再生身啊。太甲(商朝君主)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孔先生算你不考中科舉,不生兒子,這是天作孽啊。你如今努力行善事,廣積陰德,這是自作福啊。《易經》說:‘君子趨吉避凶。’如果說天命有常不可改變的話,吉有什麼可趨的?凶有什麼可避的?開章的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行善積德的家庭一定有吉慶延續到後代,相反有禍殃延續到後代)你如今還來得及吧?”於是,拿出《功過格》給袁看,袁就拜謝領受了。將從前的過惡,通通寫在文書上,盡情發露忏悔,誓行三千善事,作為求考科舉的業績。雲谷並教他持誦准提咒,期望一定應驗。於是改名學海,字了凡,就是不要落凡夫窠臼的意思啊。
第二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原來算的是應該第二,忽然考中第一,他的話不靈了,而且是秋天考中了。從此袁天天更加修德,功夫天天更加嚴密,暗室屋漏(看不見的地方)中,唯恐得罪天地鬼神。從己巳年,開始發願奉行,到己卯年,大概經過十年,而後三千善事才完成。這時袁就發起求兒子的願,也發誓行三千善事,因此與家裡人互相勸勉,有善就記錄,有過就改,當時善念純熟,行善的數將要圓滿,就生下大兒子。癸未年九月十三日,袁又發起求中進士的願,發誓行善事一萬條,丙戌年考上科舉後,任寶坻知縣,每天見到善事必行,夜裡就焚香禱告天帝。正擔心平常無事可行,一萬的善數難以達到,有一天夢見神告訴他說:“只憑你減糧一節,萬善的數已經完成了。因為寶坻的田,每畝二分三厘七毫。先生代他們籌畫,減到一分四厘六毫。”果然有這事,但袁心裡有疑惑。正好幻余禅師,從五台山來,袁把夢告訴他,禅師說:“善心真切,一個行為可以當萬善,何況全縣減糧,萬民受福呢?”袁很歡喜,就捐出俸銀,讓禅師在五台山齋供僧人一萬,並且回向。孔先生算袁的壽命只有五十三歲,袁後來健康長壽,直到將近八十歲,子孫做官不斷。
[按]立命的道理,發自孟子,而能親身實踐,多次有應驗的,就是了凡先生一人而已。但是能使了凡先生能改換信念,深信不疑,勇於堅定實行的,又在雲谷禅師一人了。誰說佛門中,一定不能發明孔孟的奧妙呢?世俗的人見別人努力行善事,就譏諷說:“作善事須要無心,如果一執著,就有希望回報的念想。”這種議論,未必不高明,但是阻礙別人勇往直前的志向,罪過就多了!農夫一年的勤勞,卻說:“你不要盼望收獲。”讀書人十年辛苦,卻說:“你不要想求功名。”他們能欣然聽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