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钰居士,字鳳篪,廣西人(待考)。因父母皆參學禅宗,八歲即有入處。
前清時,隨父宦游,後為某縣令主幕。有寡婦受欺於族,訟涉冤誣,某令因受賂,擬曲斷。鞠審次,士坐內室,憤然不平,以手擊桌厲聲曰:“天下有此等冤屈事,豈神明所許哉!”言甫畢,天際忽起霹雳,擊斷公堂梁木。令驚悸木然,冤賴以白。從此終生無疾言怒色。常雲:“學般若菩薩,不可妄動嗔心。”旋出任川南某縣令(待考),有仁政。
一日坐堂審案,吏報夷人反,兵已臨南門。士曰:“無恐,我已有卻敵策矣。”即親出率勇卒與夷人戰,敗之,追逐數十裡。眾返城,而士猶坐堂問案未辍,人驚為神。自顯神通後,不肯留任,即辭官遁去。
晚年,隱於蜀之新都桂湖畔,茅屋三椽,破釜啜粥,優游卒歲。新都距成都四十裡,常徒步晉省,訪諸禅人。一日暮歸,出成都北門,過毗河,河闊甚,誤墮水中。及旦,有舟過,見河中有人,頂出水面,從容而動。亟拯之,見是居士,手持念珠,口喃喃宣佛號不辍,詢之:“何以在水中?”曰:“不知也!我惟覺仍在坦途中行耳!”
有法國神父某,慕名訪之,與論義,折服甚。一日,某神父攜西藥“殺蟲劑”一瓶過士,曰:“服之必戕命。”士曰:“有是哉?我願嘗之。”堅阻不顧,飲盡一瓶,談笑自若,唯略感倦容,移時如故。神父驚異贊歎久之。
民國肇建,士喜甚,趨成都,行市中,左右顧盼,中途即灑淚而返。曰:“今後世將大變,蒼生苦甚!我必再來也!”不一月果殁。
其著作,成都志古堂有刻板。抗戰初,其長公子任成都高等法院首席檢察官。當訪問士之遺事,曰:“家父在日,視一切眾生如子女,唯視我輩子女如一切眾生,他不悉也。”又聞士於其長子,不惟鐘愛,且常敬之如對大賓。人詢其故,曰:“其為我祖再來身也,不敢以異世易之。”(士之事跡,常聞吾師鹽亭袁公,及成都謝子厚老居士,言之極詳。蓋皆親沐法化者。今以時變,士之遺書散佚殆盡,附志之,以備他日參考。)
----摘自南懷瑾先生《禅海蠡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