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充滿痛苦,但是它同時也充滿了很多奇跡,像藍天、陽光和嬰兒的眼睛。痛苦不是全部,我們還必須去認識和體驗生命中的奇跡,它們就在我們心中,我們周圍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分鐘。
如果我們既不愉快,也不安詳,我們就不能與其他人分享安詳和愉快,即使那些我們熱愛的人,乃至我們的家人。如果我們既安詳又愉快,我們的生命就能像花一樣綻放。我們的家人、社會上的每個人,都將得到我們安詳的濡潤。欣賞藍天的美,我們需要做什麼特別的努力嗎?我們必須練習才能欣賞它嗎?不,我們不需要,我們就只是去欣賞。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其實都可以像欣賞藍天時那樣舒暢惬意。無論我們身處何時何地,我們都有能力欣賞藍天,彼此的存在,甚至呼吸的感覺。我們不需要到外國去欣賞藍天,我們不需要到未來去欣賞呼吸,我們可以馬上去體會、欣賞這些事物。如果我們僅僅對痛苦保持清醒的意識,那將是很遺憾的。
在現代社會中,我們太忙了,幾乎沒有時間去關注我們所愛的人,哪怕自己的家人,也沒有時間去關注我們自己。偶爾有些閒暇,我們也不懂得如何利用它回歸自我。我們有很多方式可以打發掉這些寶貴的時間:打開電視,拿起電話,開上汽車去某個地方。我們不習慣與自己相處,我們的行為就仿佛我們不喜歡自己、試圖逃避自己似的。
修禅就是對正在發生和進行的事情保持覺照——我們體內的、感覺上的、心中的、世界上的,所發生的形形色色的事情。每天有四萬兒童死於饑餓;超級大國們已擁有五萬枚核彈頭,足以把地球毀滅很多次。然而日出是美麗的,沿牆的玫瑰今晨開了,開成了一個奇跡。生命既令人恐懼,又精彩絢麗。禅修就是去充分地體味這兩者。請不要以為要准備修禅,我們就得板起面孔。不,事實上,為了好好修禅,我們必須多多微笑。
前不久我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一個叫蒂姆的男孩甜美地笑了。我說:“蒂姆,你的微笑很美。”他說:“謝謝你。”我告訴他:“你不用謝謝我,我應該謝謝你。因為你的微笑,使生活變得更亮麗了。不必說‘謝謝你’,你應該說‘不用謝’。”
一個孩子微笑了,一位成人微笑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在日常生活中,如果我們能夠微笑,能夠有安詳愉快的心境,那麼不但我們自己身心受益,而且每個人都將受益。這就是和平工作最基礎的一項工作。當我看到蒂姆微笑時,我是那麼快樂。如果他意識到他正在使別人感到快樂,那麼他完全可以說“不用謝”。
設想你在期待著一個孩子的降生,你要為他呼吸和微笑。請不要等到孩子落地了才開始關心他,你可以從現在就開始關心他,甚至更早。如果你不能微笑,那將是很嚴重的。也許你會想:“我太傷心了,微笑恰恰是現在最不能做的事情。”也許哭泣或喊叫最符合你的心情,但你的孩子會受到影響。故而你的任何情緒,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到你的孩子,為他(她)著想,以他(她)為出發點。
即使你的子宮中還沒有孩子,一個孩子的種子卻早已存在了。即使你還沒有結婚,即使你是個男人,你也應該認識到,一個孩子早已在那裡了,下一代的種子早已在那裡了。請不要等到醫生告訴你,你有孩子了,你才開始關心他。其實他早已在那裡了,不論你是什麼,你做什麼,你的孩子都會受到影響。你吃下的任何食物、心中的所有焦慮,都會影響到他。你還能跟我說你不能微笑嗎?想想孩子,為他微笑,為下一代微笑。請不要告訴我微笑與你的悲傷不協調。悲傷是你的,與孩子何干?悲傷不是他的,也不是她的。
孩子們能很好地理解,每個男人、女人、孩子都有一種覺醒、理解和愛的能力。很多孩子告訴我,他們找不到一個沒有這種能力的人。一部分人容許它發展了,一部分人則沒有。但是每個人都擁有它。這種覺醒的能力,能夠覺察到你的身體、感覺、知覺、世界上正在發生著的事情的能力,被稱作佛性,也即理解與愛的能力。既然小佛陀在我們心中,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微笑是很重要的。如果我們不能微笑,世界就沒有和平。和平不是說我們出去舉行一場反對核導彈的示威游行,就會帶來和平,它是由我們微笑、呼吸和活得安詳的能力締造的。
本文摘自一行禅師著作《活得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