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乘佛法乃心地法門。何謂“心地法門”?只在心上用功,不在事相上分別。事本無屬性,皆因起心動念而安之。當人清淨無分別的時候,外界的萬事萬物是否存在?當然,肯定存在。但就我們的心而言,你不執著,沒有分別,它就不存在。
佛法的微妙之處就在這裡。比如現在我們這麼多僧人在一起禅修,對你來說,這幾十個人是否存在?他們確實存在,但對你的心而言,他們是不存在的,因為你已經無心了。
六祖說:“非風動,非幡動,乃仁者心動。”這句話上千年來讓許多人執著。風和幡當然在動,但如果你的心不動,風動幡動關你屁事!這就是智慧之學,這就是心地法門,這就是佛法的微妙之處。所以一個人要時刻把握自己的起心動念,不分別,不執著,與萬物同一體,超越萬物。
為什麼禅宗用“拈花”作為它的象征?答案眾說紛纭:蓮花代表結果,代表眾生的自性,代表萬物……一個行菩薩道的人離開了眾生,哪裡還有法可修,有眾生可度?離開了眾生,自己的功德福報又何以圓滿?可是修行人在沒有成道以前,都不是度眾生,而是被眾生所度,又有幾人能像蓮花一樣,既能和眾生在一起,又超然於眾生之上呢?如果你們仔細觀察過蓮花就會知道,蓮花開的同時,裡面就含有蓮子——因果同時。
所以說上乘佛法只有當下,沒有過去、未來。所謂“三世因果”全屬權宜之說,方便之說。一個行者連當下都不能把握,能把握過去和未來嗎?所謂的過去是由無數個當下串聯而成,未來也要透過無數的當下來體現。可是,我們都把心思放在回憶過去,計劃未來上。殊不知,錯過了當下就錯過了未來,唯有把握好當下,才能把握未來。
這一點你可以做不到,但在見地上你必須認識到,只有認識到了,你才能把握住。臨濟祖師說過一句話:見過於師,乃可授法。他的意思是說,來跟我學佛向我求法的人,你的見地超過我了,我才把法傳給你。如果你的見地沒有超過我,我把法傳給你,你一修就出偏了。
也就是所謂的“想到才能做到”,你想都想不到,又怎麼能做到呢?你能做到,首先是已經想到或者意識到了。過去禅宗的祖師們修行都是三步路:見地、修證、行願。這三步沒走通,在修學佛法上不可能有收獲。
一個人的見地是如何培養起來的呢?就是在日常生活中觀察、思考,嚴格地規范自己的言行。我曾經做過一個比喻,見地和清規如同一個模具——成佛的模具,你能把自己融入模具,接受模具的熔鑄與鍛造,有一天走出模具,你就是佛!戒律清規是佛菩薩、祖師們嘗試過,證明確實可行,由此方可成道,才制定出來讓大家行持。清規是祖師們制定的,後人在適應的過程中,某些地方可以因時因地作相應的改變。但戒律是不可更改的。
現在的修行人之所以入不了道,是因為身上的刺太多,我執太大了,不願意跳到模具裡接受鑄造和冶煉。凡是成就的人都不是打出來,管出來的。上等人自律,所以高貴。下等人愚昧,要靠別人管教,強制,所以卑賤。
高貴和卑賤只在一念之間,就看你能否轉變念頭去適應規矩和理念。由於你轉變不了,所以就有了制度,有了香板,有了領導——你是被迫接受模具的壓鑄和鍛造。但是你接受了,你也成佛了。還有一種人管不住自己,又不接受模具的鍛造,結果成了不倫不類的人,永遠成不了佛。
佛教有個詞語叫“由勉而安”——由勉強進入安詳,進入自然,非常准確和形象地表達了我們修道心理轉變的過程,對修道人很有啟發和幫助。比如有些出家人走路搖搖晃晃,走沒走相,坐沒坐相,你罵他幾句,打他幾個香板,他也就改正過來,最後也習慣成自然了。
一個修行人必須把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起心動念都變成一種本能的反應,那才是真正的入道。在日常生活中也要像在禅堂裡一樣,這樣自然就能看住自己的念頭,見色不被色轉,聞聲不被聲轉。並不是看到香板,看到師父,看到寺廟,才提起覺照。
一年時間足以把起心動念納入道中,變成本能。想一想,用一年時間把你的每一個起心動念、每一個表情和動作都轉變過來,讓自己終身受用,你覺得這樣不值得嗎?我們出家人被香板打過只有兩個結果:一個是被打好了,外表的形象規范了,無論內心有沒有入道,表象上你已經像個僧人了。
還有一個,你不是這個根器,不是這個群體裡的人,不適應我們僧團的規矩,結果一打,把你打脫離了僧團;即便沒有脫離僧團,也只能住精捨,住小廟了。真正的修行用功辦道,只能在大叢林。
我們初發心都是為了信仰,為了學佛,為了生死,所以祖師說:“學佛如初,成佛有余。”我們出家人是來學道,學無為的。如果不能暫時關閉六根,在自性上用功,那真的是白出家了!出家一輩子,你連道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道的味道都沒有體驗過,那真是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