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破執相修行
修行當然也包括布施,本來第五部分“破執相布施”可以與這部分內容合並在一起的,為了論述的方便和不使各部分的篇幅過長才分開來寫。
《金剛經》提到的修行,除了布施之外,還有莊嚴佛土、普度眾生等等。在《金剛經》中,佛陀與須菩提有這樣的問答:
“須菩提,於意雲何?菩薩莊嚴佛土不?”“不也,世尊!何以故?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
在後面,佛陀又強調:
“須菩提!若菩薩作是言,我當莊嚴佛土,是不名菩薩。何以故?如來說莊嚴佛土者,即非莊嚴,是名莊嚴。須菩提!若菩薩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是菩薩。”
這些話的意思是:菩薩不應執著於修行之相,不應著意去莊嚴佛土,而是隨緣而行,莊嚴不休,這才是真正的莊嚴佛土。宇宙間一切萬法其實都沒有實體的存在,如果心中執著於莊嚴佛土的念頭,就有莊嚴和被莊嚴兩種法相生起,就有了能所的分別,如此就不是真正如理如實的莊嚴佛土了。如果能做到心常清靜,不著一相,不執一念,這就是自性莊嚴,佛土莊嚴了。這與《維摩诘經》所說的“心淨則佛土淨”的內涵是相通的。
說到佛土,大家馬上會想到西方極樂世界。對於修淨土宗的佛弟子來說,西方極樂世界已經與他們的生命融為一體,求生西方極樂世界,這是他們學佛修行的動力,也是他們學佛修行的最終目標。在虔誠的淨土宗信眾的心目中,西方極樂世界是真實存在的,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就可以成佛,這種堅定的信念支撐著他們的精神生命,促使他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精進念佛修行,行善積德,以積累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的福德資糧。盡管末學不修淨土宗,也從來沒有產生過求生西方極樂世界的念頭,但末學真的非常佩服那些虔誠的淨土宗信眾,覺得他們的信仰很了不起、很偉大。同時,我更敬佩慈悲偉大的佛陀,為迷惑顛倒、流轉生死的苦難眾生開設了這樣一個簡單可行的方便法門,使無量無邊的苦難眾生因彌陀淨土法門而自在解脫,離苦得樂。
但話說回來,如果從般若法的角度談淨土,淨土就有真谛和俗谛之分,能讀懂《金剛經》的佛弟子應該能明白這一點。如果從真谛說,即從諸法實相(真如法性)角度談淨土,那麼,真如法性遍一切處,遍滿十法界,法性即空性,空性即真心、清淨心,只要心性清淨,無論何地何處都是佛國淨土,佛國淨土與空性同在,與真心、清淨心同在,心外無淨土,空性之外無淨土,淨土即空性,淨土即真心、清淨心,換句話說,唯心淨土,心淨則佛土淨。照此說來,似乎不必設置西方極樂世界,也不必設置其他佛國淨土。為什麼佛教偏偏要設置無量無數的佛國淨土,還要設置一個西方極樂世界,用意何在?
這是因為,唯心淨土只有上上根之人才能證入,中根下根之人,尤其是文盲、半文盲之人,理解不了這麼深奧的般若法,理解不了大乘佛教的緣起性空的理論,達不到“性空”的智慧境界,總是不能放棄對形相的執著。西方極樂世界和十方三世一切佛國淨土就是為這些執著於形相的中下根之人而設置的,這是不得已而為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為了度中下根之眾生,慈悲的佛陀只得投眾生之所好,用方便法門隨緣度化眾生。
從真谛說,心外無法,心外無淨土,自性即彌陀,自性即淨土;從俗谛說,為了隨順眾生的根性和喜好,心外不妨有西方極樂世界,不妨有無量佛國淨土。這種真俗並舉,有無不二的教法正是佛陀教法的高明之處。作為教育工作者,末學特別欣賞贊歎佛陀高超的教育方法。佛陀不但是偉大的宗教家,也是偉大的教育家,他的教育法真正做到了因人施教,因材施教,真的讓人拍案叫絕,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末學是修觀世音法門的,在做日常功課時,無論念哪種經咒,必先恭恭敬敬地三稱“南無本師釋迦牟尼佛”,這不僅僅是修行儀軌,而是發自內心的對佛陀的崇敬和贊頌。
末學是正式皈依的佛弟子,接觸佛教已經將近二十年,正式學佛修行也有十幾年了,盡管自己心裡早就皈依觀世音菩薩,但正式舉行皈依儀式卻是很晚的事。並非不想早皈依,而是機遇沒成熟。末學皈依那天,師父專門為我一個人在寺廟的觀音殿舉行皈依儀式。皈依儀式結束後,我與師父閒談,說到我的母親是修淨土宗的,是虔誠的淨土宗在家弟子。師父馬上接口說:有文化的人不要修淨土宗。我明白師父的意思,他不是說淨土宗不好,而是說淨土宗不適合我。師父知道我是高校教師,有更適合我修學的法門可供選擇。我回答師父說:我沒有修淨土宗。我早就知道念佛法門不適合我。實際上我剛開始接觸佛教是從閱讀淨土宗的書籍開始的,但我所接受的教育對西方極樂世界無法生起實信。後來讀了般若類經典後,才真正找到了我所需要的精神食糧,真正被大乘佛教的博大精深的義理所折服,從此對佛教產生了真正的信仰,並走上了佛學研究之路。
以上文字應該不算題外話,可以幫助大家了解佛國淨土這一概念的真俗谛含義,正確認識何謂莊嚴佛土。如果大家明白了淨土的真谛義,就知道淨土也是無實體、無自性的,其自性本空,無所謂莊嚴不莊嚴,實際上,我們真正要莊嚴的不是外在的淨土,而是自己的心性。心性怎麼莊嚴?這就涉及到《金剛經》提到的如何持守心念,如何去除妄念惑心的問題了。消除妄想、分別、執著,使心性清淨無染,這就是莊嚴自心,莊嚴自心即是莊嚴佛土,因為唯心淨土,心淨則佛土淨。
修行的關鍵在於修心,在於正確地持守心念。在《金剛經》中,佛陀這樣說:
“菩薩應離一切相,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生無所住心!若心有住,即為非住。”
這段話的意思是:菩薩在修行時應當遠離一切法相的分別執著來開發其無上的正等正覺,即不應當執著於色、聲、香、味、觸、法這些外塵外境,只有於一切外境都不執著,才能遠離妄念,生起清淨心。假如心有所執著,那就不是菩薩持守心念的正當方式。
菩薩修行時不但不能執著於外境外塵,也不能貪著福德。佛陀說:“須菩提!菩薩所作福德,不應貪著,是故說不受福德。”確確實實沒有了萬法的虛妄分別執著的存在,這才叫做菩薩。真正的菩薩是不受有為福報的。菩薩對於所做的功行福德,在心中未有任何執著貪求的念頭,這就叫菩薩不受有為福報。
菩薩修行實踐的另一項重要內容是普度眾生。在《金剛經》中,有關度眾生的言論較多。菩薩應當怎樣度眾生?佛陀說:
——“諸菩薩摩诃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槃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須菩提!菩薩亦如是。若作是言:我當滅度無量眾生,即不名菩薩。何以故?須菩提,實無有法,名為菩薩。是故佛說一切法,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
——“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則非菩薩。”
——“須菩提!於意雲何?汝等勿謂如來作是念:我當度眾生。須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實無有眾生如來度者。若有眾生如來度者,如來即有我、人、眾生、壽者。須菩提!如來說有我者,即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為有我。須菩提!凡夫者,如來說即非凡夫,是名凡夫。”
上述這些言論都是要求破執相度眾生的,意思是說,菩薩應發起一個廣大無邊的心願:我要度脫九類一切眾生,使他們進入滌除一切貪嗔癡慢疑的無余涅槃中,這樣度脫了無量無數無邊眾生,事實上卻從未感覺到有眾生得以度脫。這就叫不住相度眾生。不住相度眾生即是離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這四相度眾生。菩薩在度眾生時不能有自己正在度眾生或已度了多少眾生的念頭,這叫離我相;不能有對方在被我度或已被我度的念頭,這叫離人相;對眾生一視同仁,不能根據眾生與自己關系的親疏厚薄來決定先度誰後度誰,或度誰不度誰,這叫離眾生相;不能想著自己度眾生已度了多久,還要度多久,這叫離壽者相。
開發無上正等正覺心的善男子、善女人應當生起這樣的心念:我應當度脫一切眾生,使其歸於涅槃,眾生雖然已度脫入滅,卻好像根本沒有眾生得到滅度,即雖然度了眾生,但沒有眾生得度的心念。若有眾生得度的想法,就著了我、人、眾生、壽者這四相,著了四相,就不是菩薩了。從真實義上說,實際上沒有眾生得度,沒有眾生開發無上正等正覺,因為得到無上正等正覺並沒有一個真實的實體。眾生不是眾生,也並非不是眾生,不可執著眾生之相,生發眾生之念,所謂眾生都只是虛幻不實的假名而已,只是隨順世俗才稱之為眾生罷了。
如來沒有這樣的想法:我應當度脫眾生。因為確確實實沒有眾生是如來所度脫的,假若有眾生是如來度脫的,那麼如來就有了我、人、眾生、壽者這四相的分別執著了。如來說“我”時,他心中並無一個真實存在的“我”的念頭,可是凡夫說“我”時,他心中的確有“我”真實存在的念頭。所謂凡夫,也只是一個虛幻不實的假名而已,並沒有凡夫的實體存在,只是為了隨順世俗才稱之為凡夫罷了。
要破執相度眾生,還得明白一個道理:不是誰度了眾生,眾生得度也不是誰度的。眾生皆有佛性,是自性自度。並且,眾生必須自度,不能等待他人來度,也不能依賴他人的救度。佛菩薩度眾生只告訴你如何得度的方法,能不能得度還得靠眾生自己,正所謂“師父領入門,修行靠自己”,自己不好好修行,光聽人說修行的好處是得不到實際利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