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書保節
嘉興的朱生,祖籍本是徽州人,幼時聰明會讀書,長大一點失去雙親,於是放棄讀書。
他的同鄉某人,遠出在嘉興開大商鋪,帶朱生去學經商。凡是學經商的,就以老板為師。
朱生勤敏誠實,師傅很愛憐他。學藝出徒後,因為勤儉積蓄有百兩銀子,朱生原本訂有親事,打算回家鄉娶妻過門。師父答應他而且想到他的費用不夠,又資助他一百兩,選日子送他上路。
去了不到十天又回來了,師傅驚訝他來回太快。朱生解釋說半途被盜,費用全沒了,心想空手回去也沒意義,再等一二年後,積蓄一點錢,再考慮回去吧。師傅聽了他的話,為他歎息很久,而不知道朱生不是被盜啊。朱生南歸時,到了某個地方,停船上岸,夜住旅店,聽到隔壁有哭聲很悲哀。仔細一聽,像是兩位婦女,整夜在哭。天亮後,去詢問店主,店主說:“說起來可以悲傷了。昨天哭泣的是婆媳二人。那婆婆年輕守寡,撫養兒子長大,為他娶妻,媳婦很美而且孝順。兒子完婚後,剛一年,因為生計在四川做幕僚,一年中掙了點錢,寄回家贍養母親,不夠的話,靠媳婦做針線活貼補。近來因為四川湖北戰亂,道路不通,已經三年沒有音訊,又遇荒年,米價貴如珠,難以存活下去。那婆婆不得已,要賣媳婦。昨天中間人來說,有富家子弟貪媳婦的美色,出三百兩銀子買去做妾,已經成交了。媳婦捨不得婆婆,婆婆感念媳婦的賢孝不忍分別,所以整夜悲哭。”朱生聽了很同情,因而細問她們家族情況,及那兒子的姓名、年齡、相貌,店主一一回答。朱生於是說:“我正好有事,還須停留半天再走。”店主應允後離去。朱生回房間,拿出所有銀子,又以那兒子名義寫封信帶去,敲婆媳家的門。一老婦開門出來,眼角有淚光,見朱生驚訝問:“客人從哪裡來?”朱生說:“這是某姓人家嗎?”老婦說:“是。”“你家有人在四川做幕僚嗎?”答:“有。”問他姓名,老婦敘述和店主說的一樣。朱生請求見太夫人,老婦說:“老身我就是。”於是帶朱生進堂屋,問有什麼事,朱生取出二百兩銀子,及假信告訴說:“我販運貨物到四川,與你兒子是很好的朋友。現今運貨南歸,你兒子囑托我捎帶銀子和信,請收下。”老婦很歡喜,要留朱生坐,詳問兒子的行蹤。朱生說:“你兒子在外情況非常好,發財巨萬,不久就可以回家了。信中應該都說到了,我還要趕路,來不及細說。”遂後告別而去。繞道回寓所,就給家中寫信,借口說被盜了,請暫緩婚期。然後自己返回商鋪,他師傅因為他誠實,很相信他。
一年後又積蓄費用回鄉,仍舊住在先前的客店。問店主那家婆媳究竟怎麼樣了,店主說:“真是奇事!先前我告訴你之後,就在當天有遠方客人,帶她兒子的家信,及二百兩銀子到她家,放下就走了。那婆婆得到錢後,就告訴中間人取消與富家的婚約。沒有幾天,她兒子忽然回來,擁有錢財十多萬,如今已成富戶了。但是他在川中沒有托人帶銀子和信的事,不知那信是哪來的,以為是神明憐憫他母親苦守貞節,媳婦賢惠孝順,而暗中保佑她們吧。”朱生點頭,第二天就走了。
完婚一年多,還是去嘉興商鋪,中途又住在先前的客店。因為下雨阻礙不能再走,偶然門外散步,正遇鄰家老婦坐轎子路過,朱生急忙躲進店裡。不一會兒,鄰家書生穿戴整齊來店裡,請朱生到他家去。朱生推辭,說:“素不相識,為什麼忽然召我去?”鄰生笑說:“沒別的事,剛才聽店主說了,知道先生會寫信,我正要發一封遠方的信,但我不會寫,我的文書又外出了,所以請先生幫忙。”朱生堅持不去,但再三強迫後才同意去了。鄰生進裡屋取出信稿說:“請照抄一遍。”朱生就寫好交給鄰生。過了一會,就有二僕人出來,擺一把椅子在堂中,地上鋪紅毯,好像是卑下年幼的拜見尊長一樣。朱生在堂中來回踱步,不知有什麼事。忽然先前的老婦和她兒媳,都裝束整齊從裡出來,朱生慌張想走,二僕人左右挾住他不讓走。鄰生又叫女丫環扶朱生上坐,左右拉住他的手,不讓他動。於是母親拜在前面,兒子媳婦跟在後面拜,叩頭感謝說:“我母子夫妻,如果不是大恩人,哪裡有今天?”朱生堅持不承認說:“萍水相逢,不知什麼事,先生這樣開玩笑,讓我無地自容。”眾人拜完,他母親才說:“恩人親自拿銀子和信來,當面交給老身我。三年以來,作夢都不忘大德。雖然大君子施恩不望回報,但我們母子怎麼安心?今天有幸上天安排我們相遇,不使我抱憾終身。”然後讓她兒子出示朱生前後寫的信作為憑證,又去召店主來。店主沉思良久,說:“這是無疑的。”於是詳述朱生聽到哭聲後,仔細詢她家邦族,以及中途返回的緣由。朱生這時才不得已,承認說:“這不過是一時的憐憫心,也是上天憐憫母親的苦守貞節,嫂子的賢惠孝順,所以假借我的手,我怎麼敢貪上天的功德?”鄰生因而留朱生在他家,說:“沒有什麼能回報大德,只請小住幾天,稍微盡一下禮敬的心。”朱生見他的心意真誠,就暫時留下,住在書齋中。鄰生詢問知道朱生的年紀長自己一歲,就請求以兄長的禮節奉事,朱生也樂意接受,彼此友愛,就是同胞也比不上。
後來知道朱生的父母還沒有安葬,鄰生就說:“兄弟我有當鋪,離兄家不遠。今年在當鋪旁邊三四裡處得到一地,風水師說安葬後,後代功名不斷。我家相距較遠,且又沒福份承受,我兄行善害怕別人知道,福根深厚,所以敢於奉獻出來。伯父母下葬費用,請讓我一人承擔,稍微報答大德的萬分之一。”朱生謙謝再三才接受。遂後選擇日子再與鄰生回家,看地占卜安葬,正好時間方向都吉利。鄰生大出錢財,為朱生經辦,始終不費朱生一分錢。
安葬後,鄰生要留朱生主管當鋪的事,且說:“幸好有微小產業可供溫飽,兄長何必再去嘉興,遠離家鄉呢?”朱生不同意,說:“鋪老板待我的恩情深厚,我中途就捨棄,背恩不祥。”於是辭別鄰生而行。及至回到商鋪,正好他的鄉人有先到的,把朱生前後的事,都告訴老板了。老板驚喜說:“我開始以為朱生是個誠實的人罷了,卻不但能見義勇為,而且又能這樣的不誇耀自負,將來一定有厚福。”因此更信任他。
到後來老板將要去世,只有一個兒子還年幼,因此把整個商鋪托付給朱生,約定十年為期,把本銀歸還他兒子。朱生接手後,利潤翻十倍。到期後,朱生總計本利,有銀子數十萬。感念老板的恩情不忍辜負,把資財平分,與老板的兒子各得一半,兩家都成了巨富。
朱生後來生有兩個兒子,長子嘉吉,甲戌年會考中亞元(第二名);二子逵吉,丁丑年考中亞元,兩人都入翰林,連續做官清正。如今富貴正在興旺沒有止境啊。
陰骘兩榜
山陰的徐上捨(讀書人尊稱),任蘇州總領官,三年一次回家探視母親。某年回家,因年紀四十沒有兒子,想要娶妾。
當時鄉裡有某秀才早死,他妻子生有一子一女,才幾歲,家中小富,而弟弟某乙無賴,因賭博輸光家產,與妻子謀劃要趕走嫂子而霸占兄長的財產,於是乘機會先誘拐嫂子的兒女出賣。嫂子心裡知道是某乙干的,整日痛哭求死。這時某乙妻子聽鄰居老婦說上捨要娶妾,就把嫂子的事囑托老婦,老婦就給上捨牽線,上捨夫婦都歡喜。正好嫂子在清明節出門為丈夫掃墓,某乙叫媒人約上捨去相看,上捨很滿意,於是用百兩銀子作為聘禮,選定日子迎娶,而嫂子還不知道啊。
到期,某乙夫婦叫媒人偽說找到她的兒子了,需要嫂子親自前往領回,騙她出門。轎子直接到上捨家,入門升堂吹鼓奏樂,上捨妻子張氏,親手揭開轎簾引嫂子出來,見她穿青衣,瞋怪媒人說:“怎麼不為新娘換吉服?”嫂子正要與主人客氣,聽到這話很驚訝,對媒人說:“我兒子在哪裡?這位是什麼人?”媒人小聲告訴她說:“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呢?你家小郎已經將你嫁到這裡作二房了。主人徐姓,剛才就是大娘子,請你趕緊換吉服拜天地。主人夫婦都是忠厚善人,比在你家被小郎早晚欺負,不止是天壤之別了!”嫂子聽了,木木地呆立在那裡,不能說一句話。緊接著雙淚流出,哽咽良久,忽然向台階沖去要撞頭,張氏急忙叫丫環女僕扶住,斥責媒人說:“這是什麼事?可以強行不讓本人知道嗎?”上捨這時偶然進裡屋,聽到鼓樂聲,趕緊出來看,才知是節婦,急忙對他妻子說:“快撤香燭,請到裡屋去,再想別的辦法。徐某我寧可沒有兒子,強逼孤寡作妾,絕不能忍心這麼做。”嫂子聽了稍感安慰。
張氏請嫂子進自己房間,細問家世,有沒有子女。嫂子詳說始末,張也為她嗟歎良久,說:“現在這樣,怎麼辦?”嫂子哭著回答說:“這都是禽獸小叔子昧著良心干的。事情已經這樣,榮辱死生,只聽夫人安排。如果能保全名節,去見先夫在九泉下,願做奴婢報答大德。”張心中很憐憫,出來告訴上捨,上捨也有憐憫心。然後詢問她丈夫的名姓,震驚地說:“是官宦後裔啊!”想送她回去,張氏認為不可以,說:“這樣的禽獸小叔子,如果又與他們住一起,仍然是把她置之死地啊。”上捨想不出辦法,去告知母親。母親說:“兒子能做這樣有盛德的事,還怕沒兒子嗎?新人既然不能再回去,不如我認為義女,與我同住。既保全節操,又避免嫌疑。你出門的日子多,還可以陪我婆媳的寂寞,一舉三得,兒子覺得怎麼樣?”上捨說:“娘的話很對。”催促張去告訴嫂子,歡喜接受。當天撤掉花燭改為湯餅會,拜認母親後,又以兄嫂禮拜上捨夫婦,上捨也以妹看待。義妹柔順能得母親歡心,也代嫂子勞作。只是時時想念子女,母親囑咐上捨為她留意。
上捨偶然出城,經過路邊的土地祠。有老僧素來認識上捨,請進去坐。有小沙彌大概七八歲,端茶上來。上捨看一眼,相貌秀雅,長得很像義妹,心中起疑。問老僧:“哪裡得到這個高徒?”老僧歎氣說:“說來話長了!他祖上及父親,老僧我都認識。祖父死了,父親也死了,叔叔沉緬賭博,騙他出來,要賣給唱戲的。老僧見他可憐,用十兩銀子買下。聽說他母親還在,打算送他回去。恐怕又被他叔叔賣了,所以拖延等待機會。”上捨驚訝說:“那麼一定是我外甥啊!他母親失去兒子後,不到半月又失去女兒,感傷成疾,只是整天想死。老師父能發慈悲,把孩子還回去,我願加倍補償。”老僧說:“這是老僧的本願啊,這孩子穎悟非常,必成大器,望施主好好教導他。但千萬不要讓他叔叔知道,辜負了老僧一點婆心。”於是讓上捨帶孩子回去了。
上捨帶外甥到家,直接進入母親房間,叫義妹來說:“請看看這個沙彌,是誰的孩子?”義妹一見就哭了說:“不是我的兒子嗎?兄長從哪裡找到的?”外甥反復看母親,猛然投進母親懷裡哭起來,義妹也哭。上捨的母親在張氏那裡,婆媳聽到消息都來了。義妹帶兒子拜遍所有人說:“不是外祖母及舅父母,我母子還有希望重逢嗎?兒子長大後不要忘了大德。”上捨笑說:“這是土地祠老僧的恩德啊,不然外甥將成為戲子了。”因而敘述老僧的話,眾人都痛恨那小叔子。
第二天,上捨帶二十兩銀子去謝老僧,老僧不知去向了。香工遞上一封信給上捨說:“師父臨走時,吩咐把這封信交給施主。”拆開看,是賣兒契約。契約後面大寫六句話:“震男兌女,一氣相生。厥有弱息,在彼中林。山湄水溪,松柏森森。”讀後奇怪。香工說:“師父讓我告訴施主,從這裡向東南二裡遠,快去查訪,可以得到女兒的消息。你帶的二十兩銀子,就作為贖女兒的費用,廟中不需要這些銀子。”上捨按他說的前往,大約二裡路,果然見到一土山擋在路前。沿山向南,溪水浩大,松柏成行,其中有瓦房屋數間,門半開著。見一女孩,約六七歲,上捨細看,相貌酷似義妹,但沒有辦法了解實情。忽然一老翁拄拐杖出來,上捨拱手詢問說:“老翁尊姓?”回答:“姓林,客人有什麼事?”上捨說:“剛才看見一件怪事,所以冒昧求教。”老翁問:“什麼事?”上捨指著女孩說:“這女孩是我外甥啊,怎麼會到這裡?”老翁驚愕良久,說:“既然是先生的外甥,為什麼賣給別人作丫環?”上捨告訴他被別人拐賣的原故,請用多一倍的價錢贖回。老翁不答應,說:“這女孩並不認你為舅,你怎麼能冒領?”上捨無法回答他的話,想回去告知義妹,又怕事情有變,不知所措。忽然有少年從屋裡出來,卻是蘇州城的舊友。看見上捨,說道:“先生什麼時候回來的?剛從哪裡來?”上捨告訴他原委,少年指著老翁說:“這是家父。”又告訴老翁說:“這位先生就是兒子所說的樂於助人的徐上捨啊。”老翁驚喜,扔下拐杖就行禮,請上捨進屋裡,招待很殷勤。上捨又提起贖女的事,父子都同意,少年急忙進裡屋,帶女孩和契約出來交給上捨。契約署的是叔叔的名字,與老僧的契約相同。上捨拿出袖子裡的銀子說:“一半贖外甥,一半作為老翁的壽禮。”父子都堅決推辭,上捨不讓,說:“允許贖回,已經很感恩。如果不接受銀子,我的心怎麼能安?”把銀子放在桌上,就帶女孩回去還給義妹,義妹大喜過望。上捨又為外甥請老師教讀,外甥很聰慧,讀書一天能記數十行。
這個時候,上捨的母親意外有一女伴早晚在身邊,又見她的兒子女兒,都聰慧秀麗,能得老人歡心;而張氏賢淑柔順,沒有絲毫得意,上捨很心慰,於是定好日期又去蘇州。渡江到杭州,路經嘉興,船靠西水碼頭,忽然夢見老少二書生,到船上向他拜謝,並且說:“蒙先生保全我家婦人的節操,保護好我的子女。我父子投訴上天,授予先生高中科舉得生貴子,先生應該趕緊回杭州准備鄉試。上天榜文已定,應當考中,不要去蘇州了。”上捨笑說:“中舉須要作時文,我生平不知時文是什麼東西,怎麼能中舉?”老者說:“不難。明天中午,先生停船在這裡,有賣舊書的,先生都買下來。其中有窗稿二本,都是我平生的舊作,今年科考的詩文題目都在上面。不用擔心考不中。”上捨醒來覺得奇怪。
天亮將要開船,大風忽然刮起,船不能走了,上捨沉悶無聊,在船頭閒望。天大亮,果然有人帶舊書十多本叫賣,因而想起昨晚的夢,用百文錢買下來,果然有兩部抄本書。閱讀後,似乎是所謂的時文,書末一卷,都是五言律詩。心想:“夢果然應驗,應該先記熟,不如掉船回杭州。”忽然又自我嘲笑說:“世間哪有不讀書的人卻能中舉的?不要被人笑話,再說鄉試二三場須要有經文策論,這二本中未必都有,怎麼能考完?”於是決定等風停繼續前行。念頭剛定下來,忽然覺得身體疲倦,坐下打嗑睡,夢見兩書生又來,說:“先生怎麼多疑?如果怕不能作經文策論,驿西舊貨店有書兩捆。東頭第一本就是經文,西頭第三四本就是策。今年的題目都備齊了,就是錄遺策也有了,快去買回來,不要耽誤自己啊!”少者用手拍他的肩膀說:“先生不要耽誤自己。明年會試題目,都在這裡了!”醒後,更覺奇怪。因此如夢中說的到驿西,果然得到所謂的經策,買回來,心裡更是狐疑不決。這時七月初,暑氣正盛,不能安睡,閱讀所買的書,有《棘闱果報錄》一卷,其中有說到交白卷而中舉的,心裡頗有動念,說:“我果然如夢中說的,難道類似這種情況?”但總是不敢信。疲倦極了才睡,一睡著兩書生就又來了,而且恐嚇他說:“先生如果不相信,就請先生的父親來。”話沒說完,果然見他父親來了。上捨迎上前,父親怒目說:“冥間極其重視科名,我正恨生前不教你讀書;如今靠他父子的力量,蒙上天給你科名。現成的舉人進士不作,不肖子想怎麼樣呢?”上捨害怕而回應道:“孩兒立刻回杭州,不敢再想別的。”父親說:“這樣就對了。”然後指老者說:“這是你義妹的公公,少者,就是她丈夫啊。”上捨這才明白,再想說話,父親又說:“好好干,使你父親我得到封诰,為九泉下的人爭光。”用手推他而醒。
天亮後,就叫船夫改道回杭州,在湖上尋找寓所,托官學雜役幫助起文字。不幾天錄完,帶著錄好的文字進考,題目果然都在,抄寫交卷,竟然獲得高名次。到了第三場考試,題目都有准備,考試完畢,仍然留在寓所等待發榜。果然考中,慶賀宴席後回家。到家後,他妻子正與報喜人爭吵,說:“我家男子在蘇州當總領官,怎麼能到杭州考試?哪裡來的騙子,想騙人財物?“報人大叫道:“親眼見你家新貴人,在至公堂簪花參加宴會。現在說這種話,想賴報喜錢嗎?”正喧鬧時,上捨忽然進來。報人看見,說:“這不是新貴人嗎?”張氏見了,說:“郎君怎麼忽然回來了?”上捨笑說:“先打發報子離去,再跟你說。”於是出銀子重賞報人。進去拜母親,一家團聚。
上捨歷歷敘述怎樣考試中舉的詳情。又向義妹細說老少二書生的面貌,義妹哭泣說:“果真是公公和丈夫啊。”張氏又告訴他說:“郎君知道天道很近嗎?”上捨問怎麼回事,義妹曰:“禽獸小叔看兄長走後,就以宗祀為理由,上門索要子女,屢次吵鬧。有一天夫婦一起來,還沒進門,忽然雷電交加,被提到街市中心,相互面對跪在地上,身如黑炭而死。”上捨也感歎奇異,說:“那麼房屋如何?”都說:“不知道。”第二天去見縣令,細說義妹的節烈,以及被她小叔出賣的事,而求縣官幫助清理家產,縣令答應。當時還有遺留田產數十畝及住房,被族人占據,都清理歸還。第二年又入京城會試,竟然又考中,出任知縣。而張氏連生五個兒子,都考上科舉。他外甥後來也成年,考上進士。兩家聯姻不斷,至今還是山陰的望族。
坐花主人說:“本來不懂科舉文章的人,要參加科舉考試,名列前茅,肯定是沒有這個道理了。而竟然卻有發生,難道不是在常理外行善的,就能意外獲得回報嗎?如賢妻不嫉妒,終於獲得貴子,守節的母親保全貞操,也得朝庭表彰。禽心獸行的夫婦,最終同遭雷擊,死在大街上,懲惡揚善,理當應該。然而成全他人後嗣卻不受酬金的老僧,顯然更高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