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九六七年十月二十六日,父母親都是普通勞動人民。父親在迎接新中國解放時,熱情很高,陳毅做上海第一任市長,父親就被大家推舉為裡弄主任。一九五八年,國家號召支援農村建設,父親帶著全家去了江西,以後又輾轉到安徽。只留了祖父、祖母和一個哥哥在上海。因為農村生活非常艱苦,母親時常回上海,所以我被生在了上海。
我上面有五個哥哥,母親非常想要一個女兒。隔壁鄰居,他家生了六個女孩。就有人跟我們說,干脆你們換吧!母親口頭已經答應了,但真要換的時候,父親抱著我流淚,母親看見他哭了,也哭,於是終究沒換成。
生下我後,母親就又到農村去了。所以我是經常的上海,農村兩地走。由於這樣的因緣,從小我就看到了城市和鄉村不同的民風民俗,以及它們之間的差異、變化和發展。
我讀書的時候,有一次同學之間討論:我們以後長大了,都做什麼?我當時就說:我要雲游天下。這個雲游天下的概念,並不是說要出家,那時不知道有出家。因為我周邊的人沒有學佛的,也沒有人傳播這些。現在想起來,我小時候特別喜歡一樣東西,就是佛塔。只要誰說哪裡有佛塔,我心裡就會癢,就想要去看。比如上海,我家住在西藏路,到龍華塔,要換好幾輛車。但是我很小一點點,就會查著地圖,換車去看。這或許就是我對佛教最初的印象。後來我皈依佛門,就在了這個龍華寺。
我和別人去寺廟不一樣,別人喜歡初一、十五去,我不喜歡,因為人太多了,連拜凳都要搶。那次,我站在很靜的地方,心裡感受佛菩薩。在龍華寺後面的花園裡,看到了一位老和尚,他在接待人。這老和尚相貌莊嚴,面如桃花。我止不住問別人:這是誰啊?他們告訴我,這就是龍華寺的方丈,上明下旸大和尚。我看了心裡真是非常的歡喜。過了一會兒,我轉回來,想再看看他,卻找不見了!我就問:剛才那個老和尚哪裡去了?別人說:他回他的住處去了。我問在哪裡,說是在延安路。(注:上海延安西路434號圓明講堂,當時明旸法師擔任那裡的住持)我連忙趕到延安路。別人就問我:你有沒有皈依三寶?我說什麼叫皈依三寶?他說皈依三寶,就是以佛、以法、以僧為師,就是拜師父,你願意嗎?我說:好啊!後來就在這裡,在明旸大和尚這裡,我第一次受三皈依。三皈依儀軌結束之後,大和尚說:下面受五戒,三皈依的人可以退場了。我就問:什麼是五戒?別人告訴我:五戒就是不可殺、盜、YIN、妄、酒。我說:這很好,做人應該這樣子。我就跪在那裡,繼續受五戒。所以我的第一次,就是三皈、五戒一起受。
為什麼我會到寺廟裡來?
在這之前,我不相信有鬼、神、佛。我們家裡冬至乃至七月十五,會燒素齋供,看他們燒紙錢,我反對,小孩時候就反對。我們家裡,爺爺傳下來的,除夕二十九、三十,完全素食,一直要吃到新年初三。這叫一年到頭吃素。當時我對這個也不理解。
但是平時很多時候我會對人生有思考,特別看到生死無常。在農村,有人死了,棺材抬出去,然後他所有的衣服物件,會在路口燒掉。我那時很小,站在遠處看,就想:人到底活著干什麼呢?活著的時候為了這個家,死了之後家裡人也不要他了,甚至骨灰放在家裡,都會怕。生命有什麼意義啊?
我那時雖然不相信有鬼神,但是走到黑暗的地方,走到山裡,走到墳墓邊,也還會害怕。我就跟自己急:沒有鬼神,你怕什麼!然後特意的晚上坐到墳墓邊。越是怕,越要坐,就這樣,一直坐到心很定了,才回來。我以前就這樣,喜歡向自己挑戰。
八十年代中國開始改革開放。八六年,我領了營業執照,做私人老板。別人那時候工資一、兩百,三百元是不得了了,我賺二、三千,也不成問題。但是錢賺得越多,越覺得人生沒有意義。我本來想:賺錢是為了生活,結果發現生活全部搭進去。縱使我成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我也只不過是個金錢的奴隸而已。我自己的人生意義到底在哪裡?那個時候我鑽到牛角尖裡出不來。所以我做了幾年生意後,有一天就煩得不得了,就把店都關掉,從此不做。然後就坐在家裡,思考這個問題。那個時候我覺得天是昏暗的,心裡非常難過,憋得不得了。
於是,我跑到新華書店,去翻、去找。我想知道古代的老祖宗們,先哲們是怎麼考慮這個問題的?結果在《三字經》裡面就讀到了天、地、人三才。我疑惑:天、地、人,人這麼渺小,怎麼和天地並稱呢?就又轉向道家,對道家感興趣了。學老子的《道德經》。第一章不明白。第二章有點明白:“世間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這時候我一看,上海今天流行這個,明天流行那個,都覺得喇叭褲漂亮的時候,你跟風穿喇叭褲,就不漂亮了。然後下面一句就是:“長短相較”。高下是比較出來的。再下面一句是“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這時候我就想:是啊,這個人生,所有一切的概念都是相對的,偉大、渺小,貧窮、富貴,不過是相對而已。這樣想時,就又鑽到牛角尖裡:人啊,其實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你而改變。
那個時候我連報紙、電視也不看,我的侄子看電視,我還要呵斥他們:小孩子看世界新聞有什麼用?這世界對你有什麼相干?其實是我自己不關心,天天躲在房間裡看書。要吃飯了,爸爸媽媽喊一聲,下來吃飯,吃過飯又跑回自己房間。我看書有一點跟別人不一樣。就是看明白的地方,我喜歡沉浸下來消化。看《道德經》時,我有一些奇特的例證。當時我想:我就是死了,這個世界還是這樣。所以我就當自己死了,什麼也不想。這個時候慢慢地,放下了外界,進入到自己生命的真實一面來,出現了很多氣血上的景象。當我思想負擔放下的時候,身體的氣脈就開始一個一個解開,內在的氣血運轉。在無我的狀態裡,恍然一下就“轟”地,人整個要爆炸了。但立刻又有“我”了。我起來照照鏡子,感覺那麼輕松,思維那麼敏捷,感悟力非常強。那時候看什麼書都非常容易懂。但是控制不住“無我”的狀態。一有境界來,馬上“我”就來;沒有“我”時,馬上境界就來;一“無我”就有境界,一有境界就有“我”。好幾個月的時間裡,我都處在平衡這個當中:怎麼樣既有境界又沒有“我”?後來慢慢隨著氣脈的運動,慢慢地能夠控制。控制到後來,人發生了非常多的變化。甚至有一次當真正處在這個狀態裡時,人懸浮起來。我當時也體驗到一種,非常不一般的、內心深處的感受,生命它並不像以前認識的那樣。我們如能真看破、真放下,真正無我,這些都會功不唐捐。當時我豁然開朗,一下子就對生命感興趣了,開始關注社會在做什麼,大家在做什麼。
那段時間裡,有一次,大年初一我去泰山。傍晚的時候到泰山的碧霞池,遇見一個道士。他看到我很高興,我看到他也很高興。我問他:你們出家做道士學什麼?他說:學《道德經》,還有《參同契》。我說:《道德經》很好。談了幾句他問我:你相信人會飛嗎?正好我自己有點體驗,就說:相信啊!他說:你晚上九點鐘到碧霞池來等我。因為碧霞池一天到晚不關門,香客不斷。我住到碧霞池上面的“岱山賓館”,晚上吃過了,就去等。沒等到他,卻碰到一個北京人,年紀很大了,背著一個包,到處收集碑刻。因為年初一,岱山賓館漲價,他住不起,准備在碧霞池裡熬夜。看到我在那裡,就跟我聊天。他問我:你有沒有拜過?我說:我不拜的,我們祖先教我們大丈夫要昂首挺胸做人,不可以卑躬屈膝,所以我不拜。我那時候很有理由:不拜!其實那是貢高我慢。那老人家說:我以前也不拜。但每次回家的時候,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千裡萬裡地去,然後又回去了,缺了些什麼。我一聽,是啊,好不容易來一次泰山,將來什麼時候再來,也不知道。這叫道理上沒打動我,情感上打動我了。我說:好的,那我也拜吧!結果我拜了。這一拜就不可收拾,拜了這尊不拜那尊,好像看不起祂。觀裡所有大的、小的,兜一圈過來,最後拜到慈航道人,觀世音菩薩。那時候我還沒有皈依三寶。拜過之後,要等的人還沒來,我准備回去休息了。走到碧霞池後面,遇到一個以前佛教大殿的廢墟,巖石上刻著:南無阿彌陀佛,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大勢至菩薩。我一個人站在大殿的地基上,看著滿天的星斗,心裡默默祈願:希望找到我所有的師父!然後我朝東、南、西、北、中,各拜了三拜。其實那次我是想去崂山找得道高人的,泰山只是路過。當時面對蒼穹,面對星空,心裡非常清淨,就這樣觀想、祈禱、尋求幫助。
到了崂山,我滿懸崖去找山洞。看懸崖裡有沒有洞,有沒有我要找的師父。結果攀著懸崖找來找去,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忽然就想到,如果我業障很重沒緣份,就是到了仙洞面前,這個洞我也看不到;如果我有緣,就是在平地,也會遇到師父。這樣想時就十分傷感,就扒在那懸崖上痛哭:為什麼我遇不到師父呢?我對生命的出離,有很強的願望。這都是我辭職以後,心裡彷徨疑惑尋求出路時的故事。
我由於讀《道德經》有一點受用,可以不吃飯。那一次去杭州,七天沒有吃飯,在山裡走。忽然就走到了“上天竺”這個廟。天剛下過大雨,廟裡一個人沒有。那時我很喜歡抄楹聯,就獨自抄抄楹聯,看看觀音菩薩。正看著,出家人上晚課了。他們拜八十八佛忏悔,我在邊上聽著聽著,淚水就往外流。奇怪了,我哭什麼?但是止不住眼淚往外冒,不單單流淚,還要哭;不單單哭,還要嚎啕大哭。別人都在做晚課,那麼多出家人,我一個人站在這裡哭像什麼?就跪下來,把頭埋在拜墊裡。但是止不住,嚎啕大哭。我一邊哭一邊心裡想,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哭?但是哭了之後,走在青山裡,就覺得那麼親切。由於心非常清淨,想找出離,想找生命的答案,所以受到諸佛菩薩加被。這都是我以後才明白的道理。
有一次一個朋友,帶我去某地喝茶,那時我對道家非常親切,就高興地去了。進去之後,裡面一圈坐的全是修行人。有修密宗的,有修道家功的。其中一個修道家功的,七十多歲了,道力非常強,大家最尊重他。當時大家開玩笑,說要看看誰的天目靈氣足,吸的硬幣多。他們有的拿一個硬幣往頭上吸,吸進去了,不會掉下來;有的拿兩個吸,有的拿三個吸。我也能夠吸,吸一個、兩個、三個。別人最多就吸到三個,再不能吸,包括那個功力最高的。後來我想,我能不能吸到四個呢?四個硬幣摞了一摞,“啪!”就吸上去了,吸得動也不動。當時他們看了,說:這個小青年,名不見經傳的,哪裡來的?結果那個修道人就打邪主意,他說這個年青人好像身上挺厲害的,就想使壞。所以修行的人,確確實實要跟好師父,不要瞎亂轉,瞎亂轉有時候被人欺負,有時候還被鬼欺負。我自己沒有皈依佛門之前,就這樣瞎亂轉來著。
後來在淨慈寺,就是永明延壽大師的道場,碰到一個上海出家人,他主動跟我打招呼,介紹我看《楞嚴經》,《金剛經》和《六祖壇經》。我回去看了,看到哪裡,哪裡就法喜充滿,汗毛直豎,整個人空掉了、融在空氣裡。後來又看禅門公案,看了基本都能懂。如果不懂,晚上做夢就會夢到跟他在一起聊,就是這樣的神奇。
那以後到龍華寺,碰到明旸大和尚,皈依。皈依了之後,一年後又碰到清定上師,我的第一個密宗上師。那是我在佛學書局買書碰到的。別人贊歎這位老師父,了不得,活佛。當時定公上師九十三歲。這麼大的高僧碰到了,當時就想皈依。但我已經皈依明旸大和尚了,一切佛,一切法,一切僧,都是我師父了,定公上師也是我師父了,我還要不要皈依呢?後來想,那是顯宗的,這是密宗的。當時就跟自己說:皈依吧!結果確實非常激動。上午傳四皈依,下午五部灌頂,還聽他老人家親自講解《心經》。這是我入密宗的因緣。
這時候我慢慢覺得,人就是要修道,除了修行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值得我感興趣。因為只有處在“道”,或“真理”中,我的人生,我的生命才是最快樂的,除此之外沒有快樂。我有一點非常好,我一直沒有女朋友。學校讀書時,我從來不向女生看,看她們我會臉紅。她們以為我傲慢,有時候還說我。到了開店時,我對自己說:我要先立業再成家,沒有業,有什麼能力愛別人?所以我是一直沒有發財,一直也沒有愛人的想法,只有對生命的懷疑。那時已經沒有其他東西能動搖我了,一心只想修行。
那時我還做了一首打油詩激勵自己。然後就想:我不應該住在家裡,應該到山裡面去修。我就看地圖,覺得浙江是最好的,四季分明,山水如畫,又不太冷。就決定去浙江,在那裡修一兩年,修得甚至不穿衣服也不要緊,穿得很少、吃得很少也不要緊,然後去西藏。從西藏再到昆侖山,那裡是修行人的聖地。這樣想了,就決定告別家人了。我打起包袱跟家人說:這次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就不知道了。家裡人,特別是媽媽哭得很傷心,哥哥也落淚,他們說:你為什麼要出去呢?你要想修你在家裡好了,我們養著你。但是我已經不想在家裡了。
我皈依佛門之後,陸陸續續把家裡人,都帶去皈依了,母親、哥哥、侄子、侄女。當時他們不清楚,修行是什麼,但阻止不了我,也就隨我去了。
我乘火車,到紹興下車。從紹興開始就有山了,就往裡走。一直走,到新昌大佛寺。一進去就遇到了我現在的剃度恩師---上悟下道大和尚。那時候天很冷,他戴了個觀音斗蓬,從階石上來。我看到他第一面就覺得非常有緣。當時就在大佛寺住了一夜。師父主動來跟我說話,他問我:你有沒有皈依過?我說皈依了明旸大和尚。我師父跟明旸大和尚關系非常好,他請我帶信。我心裡想,我什麼時候回去也不知道。但這位老和尚托我帶信,我就給他帶了。然後他又指點我,說:你下面准備到哪裡去?我因為看過地圖,下面就想去國清寺,天台山。我心裡一直想找山洞。師父就告訴我,你去天台山、國清寺,一定要去拜見靜慧老法師和慧良老法師。寫了名字,讓我帶著。
離開大佛寺,我就繼續往山裡走,走了一整天,天很黑很黑了,才走到石梁方廣寺。我並不知道有寺廟。山上只有一條小路,白天也不大好走,我晚上還走得挺順,而且看到山下面有一個琉璃燈,我就順著這個燈,摸到那個廟裡。這種琉璃燈,現在都已經沒有了。摸進去之後,一個老和尚給我開門。還給我下了一碗面。我一邊吃,他坐著一邊問:你為什麼這麼遲來到這裡?我說:我是走過來的。看著我打的包袱,他點點頭,問:你是哪裡人?我說:上海人。他聽了更高興,上海人會走到山裡來。再問:你家裡有兄弟幾個?我說家裡連我,兄弟六個。他聽到這裡一拍台子:那你不出家誰出家!意思你家有六個兄弟,該貢獻一個出來了。我以前真沒考慮過要出家,只不過想我要修道,我要修行,沒想過我要出家。他說,你不出家誰出家!就打那時候起,把這個因給種下了。
那一次我在山裡走了將近一個星期。過幾天到了國清寺,正好又迎面遇到慧良老法師。我高興得不得了,說悟道老和尚叫我來找你們。他就帶我去見靜慧老法師。見到靜慧老法師,我就要落淚。他老人家那時候已經八十歲了,非常瘦弱,但是渾身的清氣。後來我知道,這位老和尚,他母親懷他的時候,就不能吃葷,所以這個老和尚叫“胎裡素”。我們師父也是非常贊歎他。其後有一天,我跟著他們上早課,看到他躬著背在前面領著合掌繞佛,我就一直在哭。早課做好了,我跑到大殿外面,跪在地下發誓:我這個生命毫無價值,佛如果憐憫我,把我的壽命減掉20歲,拿來供養老和尚。這樣的老和尚活在世界上,對人天,對一切都有利益,真正的有利益!
離開國清寺,我又走蒼括山,雁蕩山,一直走到溫州。那一次步行,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回到上海之後,我就帶團,帶著大家開始朝山,朝新昌大佛寺,拜見我們師父。後來又去朝普陀山,到了普陀山又遇到我們師父。師父還給我寫了張紙條,說你還要去寧波阿育王寺,拜佛陀捨利。
去了阿育王寺,拜了佛陀捨利,又到了天童寺。在天童寺,第二天就遇到松山老和尚圓寂。老和尚圓寂非常殊勝。93歲的他,就坐在一個自制的破椅子上,盤著腿伸著手,坐化了。那時我在當家的那裡吃早飯,有人來報告,說隔壁的老和尚往生了。當家的說:奇怪了,我們做早課他還起來,還上廁所的,這麼快。他這個修行,生死自如。過一會兒,廣修大和尚也來了,看到他這麼好,拿起一串念珠放在他手上。當時我就決定不走了,要給這位老和尚助念。結果也是一邊助念一邊淚水不停地流。
你們聽下來是不是覺著這個師父怎麼老是要哭啊?---這是佛法的感應。就像弘一大師臨涅槃時要流淚,但告訴弟子:你們不要為我擦眼淚。他臨涅槃前,寫了四個字:悲欣交集!當你了解這個生命的時候,當你看清楚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既充滿了悲憫,同時又充滿了欣喜,這個時候就會有感應,就會落淚。當這個老和尚被阿彌陀佛接引走的時候,我第一次給人助念。從那時我就知道,助念其實不是助他,是助我自己。以他殊勝往生的緣,加被我消業障,以後臨命終時,能蒙他來接引我。你送往生的人,接的是往生的緣,所以當時我非常的有感觸,送這麼一位老和尚走。
後來再一次到新昌大佛寺拜見我師父,就有他身邊的人說:如果你能夠在師父身邊出家,我們就放心了。我說:我出家,師父會答應嗎?他說:你求啊!你要發心,求師父,師父非常慈悲。我這時候真的有點想著要出家了,因為看到寺廟裡,有這麼好的老和尚!
師父後來才秘密地跟我說,他以前曾和靜慧老法師,在靜權老法師那裡做侍者,做了十幾年。靜慧老法師三十多歲就證得了“念佛三昧”。證得念佛三昧有什麼瑞相嗎?我們常人晚上看不到東西,伸手不見五指。證得念佛三昧,可以看到一片紅光充滿世界,整個宇宙是阿彌陀佛的光明。阿彌陀佛在密宗裡是紅光,顯宗修道證道的,也可以證到紅光。靜慧老法師跟我師父說:我想往生了,我想去極樂世界了。師父就跟他說:不可以走。你要留在這個世界,和眾生結緣,帶有緣眾生一起往生。那個時候靜慧老法師只有30多歲,就證得了。為什麼?他們在師父身邊兢兢業業,夜不倒單,日中一食。我們師父托缽日中一食18年,誦《妙法蓮華經》3000多部,其他經典還有很多。他們這些和尚,我看這個世界上,好像都不知道他們是寶貝。
靜慧老法師年紀還沒到70歲的時候,有一次在國清寺走路,突然有一個人,跑上來就打他一大嘴巴子,打完了指著老法師鼻子罵:“你這個出家人,為什麼要帶走我老婆?!”靜慧老法師被人打了,很多人都圍著看。老法師看著那個人笑笑,念了句阿彌陀佛,說:“你啊!有沒有看錯人啊”!有時候這是化現。不通過他來打,別人不知道這個老法師功夫有多深。這個人一看,認錯了,趕快跪下來磕頭忏悔:對不起,對不起。這個事情傳出來,大家知道,這個老和尚功夫非常了得。這是我在師父身邊才能聽到的故事。他早早就證得了念佛三昧,他一直不出山門60多年。到60歲,才開始收皈依弟子。結果收了好幾十萬,86歲的時候,坐在那裡安詳往生。不單密宗裡面,修得人可以縮小,在顯宗裡我也看到了,這就是靜慧老法師。他圓寂的時候,身體縮得很小,頭縮得很小,但是非常光亮,像活人一樣,坐在龛裡面。他老人家圓寂的時候我也在。通過接觸這些,看到他們這些老法師,爐火純青的道力,卻沒有人去欣賞,沒有人知道。佛法這麼殊勝,我們人生就在生滅裡面轉,不生不滅的殊勝佛法不懂,可惜啊!這時候我真的想出家了。為什麼?聖教衰弱,眾生在苦海裡,光光自己流淚還不行,還要讓大家都流淚,當時我強烈地感覺到了這一點。
但是我又發愁:我母親已皈依三寶了。我父親比較剛強,抽煙、喝酒,老酒瓶隨身帶,一天兩頓,不喝得醉醺醺的,不罷休。我最擔心他。這樣想時當天晚上就做夢,夢到我父親死掉了,我痛苦得不得了,非常傷心。然後有一個聲音跟我說:你爸爸在什麼地方,我帶你去見。我問他:在哪裡?他說:你爸爸在天上。我就說我生天去看。先是生初層天。初層天裡找,沒找到。他們說在二層天。二層天怎麼去呢?這個時候,夢裡面很奇特,就像真的一樣,雙手在頭頂合十,心裡念著: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就這麼一句,就像火箭一樣,生上去了,生過一層天,到了雲霧缭繞的地方,裡面那個旅店很漂亮。我就看見了我爸爸。爸爸在二層天,我就放心了。我在二層天,又問別人:有沒有三層天啊?說:有啊。我也想去看看。他說:三層天要修道的人才能去。我當時想:我就是修道的,就一合掌,《金剛經》裡的那句一念,像火箭一樣就上去了。上去之後,雲霧缭繞,看不到人。我慢慢看,發現人都長得非常莊嚴。我問他們:你們為什麼會生到天上來?他們告訴我:我在人間是做老師的;我在人間是做工程師的。啊呀,原來他們每個人能生到三層天,是在人間做了大貢獻的。後來夢醒了,想佛菩薩慈悲,叫我不要記掛我爸爸,爸爸可以生天,不會墮落。就這樣我放下了。
這時候我也開始在上海組織念佛團,帶著一些老太太念佛。我答應她們,我要組織你們二十四小時念佛,因為別人曾經帶我二十四小時念佛。那個時候我覺得禅宗不好弘揚,禅宗猶如在虛空裡找把手,一般人不適應。但是念佛法門非常微妙。它確實像祖師說的,以清水落於濁水,濁水不得不清。修念佛法門,又沒有掛礙,這是佛度我們,給我們眾生的一個大方便,大究竟的法門。讓我們雖然念,卻又無生,以有念而證無生,證極樂世界。這時我決定,我這一生當中要弘揚念佛法門,弘揚淨土。為此,我拿刀割手,在家寫血書。
這個時候,出家的因緣慢慢成熟了。一想到出家的念頭,就渾身汗毛直豎,火燒一樣冒汗。這時候就想:啊呀,我在家的生活,就要結束了,在家的生活要結束了!就在此時,念佛的這些老太太也慢慢知道,我們這個老師,他要出家了!她們中有人已經看到我剃著光頭,穿著紅袈裟了。我出家時,我媽媽、哥哥,還有她們,租了一輛大巴士,把我送到新昌大佛寺。我師父非常高興,教導我說不要昧因果,做任何一樣事情,在這個世間都是不滅的,所以要為你的身口意負責。
剃度之後,我就跟著師父去朝五台山。那時師父70多歲了,穿著一件很破的海青。師父說: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朝五台山,我就穿著它去,我看到一個出家人就拜,總有文殊菩薩被我拜到。結果到了五台山,師父走到哪裡,僧俗四眾就拜到哪裡,一拜倒就是一大片。師父說:吃虧了,吃虧了。本來他是來拜別人的,結果被人拜去了。因為他老人家德相莊嚴,頭大,雙耳垂肩,走起路來那個相,非常殊勝!上悟下道大和尚,他早早的就在我們佛教界裡,非常非常出名了,現在80多歲,身體還非常健康。這邊拜完,師父還要給他們寫梵文,寫“赫利”字,阿彌陀佛心咒,頂咒,諸佛的頂咒,寫觀世音菩薩的六字大明咒,寫文殊菩薩的咒,給大家加持。
其中有一個被加持過的女居士,鑽佛母洞時,看到觀世音菩薩大放光明。她就在佛母洞裡痛哭。我們回到塔願寺,她就天天跟著師父,我們走到哪裡,她跟到哪裡!
這個塔願寺,那天晚上我出來,就覺得奇怪:白天沒見到這麼高的山,怎麼這山上在點火?而且這火燒得這麼亮。第二天,香港的幾位居士過來,他們住在善財洞,在那裡看得更清楚。就說:五台山將近二、三十年沒有出現過智慧燈了。所以朝山要誠心,要至誠懇切地忏悔業障。那一次跟著師父就是不一樣。後來我們再去朝寺廟的時候,我站在大殿裡,合掌看著文殊菩薩,忽然大殿沒有了,都是虛空,湛藍的,文殊菩薩碩大的身體,放光加被。我站在那裡,又是淚水嘩嘩地往下流。後來跟著我學佛的,奇怪了,都會哭。我鼓勵他們說:不要緊的,是要經歷的,多哭幾回業障都消除了,就開智慧了。
我出家的因緣就是這樣。出家以後,與密宗的因緣怎樣顯現,我怎樣去藏地參學,遇到了哪些大成就者,他們殊勝的事跡,顯現的大神通,以後有機會再向大家匯報。
南無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