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彌日志(38)
每天,僧團早上四點起,早課結束,六點用早齋,六點四十八分,所有僧眾在一起,由執事法師宣布當天的事項,然後各自用功。
新進僧團的淨人要在這個場合介紹自己,我們當初也是這麼過來的,和我們當時出家的有點不同,他們都很年輕,受的教育也更好。
關鍵是年輕,我們班裡,我是因為按照師父的教授寫這些日志什麼的,看起來有提升什麼的,其實,班裡有年輕的沙彌,背書非常了得,平時非常忙,但是他利用零碎的時候,將整頁整頁的經文陸續地背默下來。比我強得太多了。
同修平時承擔很復雜的事情,看起來很頭疼的事情,也常哀聲歎氣,我們是師兄弟,時時在一起,了解會多一些,悄悄問過,做這些事情,有沒有煩惱。
師兄悄悄告訴我,其實沒有。
我感覺,他所承擔事情簡直小菜,師兄的內心潛力巨大。修行的等流極好,無非是不想讓人家注意自己。而已。
觀察周圍的沙彌、淨人,發現,還是年輕出家更好,二十多歲,思想意識、精力都在最旺盛的時候,沒有被社會徹底染污,內心還很純淨。
我們最近在學《沙彌律儀》,從學科上講,其實,現在才算是受到一點點的僧教育,在這之前,其實都是一些做人的道理,與人相處的道理和方法,這個我覺得不能算是僧教育,而是一個人生活在世界上最基本的技能,與人為善,代人著想。
人與人在一起,不能總是鬧矛盾,鬧情緒,最後反目為仇。如此一來,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師父曾贊揚過日本人的企業精神,和合精神,對企業的忠誠超過都家庭的忠誠,而國家是由這些企業組成的,實際上這種精神是整個國家、國民的凝聚力。
從一進僧團,就被引導學習儒家的思想、經典,弟子規、論語、大學,中庸,利用各種教學手段學習和了解孔子的生平,體會儒家思想在中國歷史、社會上的作用和地位。
從整個次序來看,儒家是做人的基本技能,是遏止人性之惡的必須的特質,具備了這個條件,才有可能成為天人師表的僧。
中國社會、民眾有深厚的儒學基礎,斷裂過一段時間。正是需要恢復的時代。
我背四書五經,背到傷感處,難免唏噓不已,《坊記》裡是將一些禮儀的具體功用,比如待客、葬禮、用餐禮儀,上至國家禮儀,下至鄉民禮儀等等,聖賢就是針對人性之惡,對物欲和名利的貪著、瘋狂而制定的潛移默化地杜絕這些惡,所有這些禮儀、生活行儀規范,各個都極嚴密,極有用心,極高級,但《坊記》裡每一段的最後一句,都會說,即使是這樣,但是民依然有殺父的,官宦有篡權的,人與人之間有相互欺詐、爭利的類似這樣的感慨。
我是三十九歲開始接受這樣的教育。確實是福報不夠,前世造的業不好,這麼晚才懵懂地了解一點人生應當如何。
僧團裡的年輕人真的是很有福報。出家前,有居士跟我講過,歷史發展每到一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就會有人物出來,比如,一個窮鄉僻壤裡忽然就出了一個保護婦女權益偉大女性,或者是一個智者,或者是一個有著特定歷史使命的人。而往往,他周圍的環境也不見得就能造就這樣的人。但是,他們就這樣出現在歷史當中了。
寺裡忽然出了這麼多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出家,普遍受教育程度高,這個年齡,在這個時代正是泡網、蹭老、月光、宅男、打工、按揭、戀愛一族的年齡,卻能夠在寺院裡吃苦、修行、用功。我就覺得不是偶然的。
凡夫看不到其中因緣,但是可以看看熱鬧,有一個淨人介紹他出家的因緣,很有意思,他來寺裡觀光,偶然見到師父和信眾合影,就想,要是能跟這個大和尚合個影也挺好,正想著,師父就叫他過去合影。
合完了影,師父前面走,他在後面跟著,師父就講,還想不想合影。他說想。師父大致是跟他說,合了影了,就該出家了。
這個淨人想,這怎麼可能,合個影還就出家了啊。沒當回事,就又拍了十多張照片。
一年後,他就在這裡發心出家了。
佛法是解決生死問題的,同時對社會也是有責任的,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有抉擇清楚,但現在形成的價值觀是幫助社會解決問題比自己的生死問題似乎更要急迫。個人生死不過一個人而已。社會是很多人的生死和福祉。
我也是社會的一部分,如果,我所學習和掌握的佛法能夠對社會有所幫助和利益,也就是利益到我自己。
幾天前,師父與弟子夜談時,講,五年,看你們今後誰能成大德。我想,這話是策勵年輕人的,也應該有所指,按照現在的學習速度和狀態,五年以後,這些年輕人在這個平台上定能分別從不同的學修角度對社會產生影響。
我覺得是可能的。而且,僧人是出世的,回過頭做入世的事情,就會容易的多。入世的做出世的,就不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