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彌日志(37)
幾天前,師父回來,在三樓的會客廳跟弟子們夜談。
話題很寬泛,和以前一樣,豎起耳朵聽,生怕遺漏掉哪個字,或者聽岔了。現在聽,跟以前聽不太一樣了,以前就是聽文字,或者根據錄音,或者根據記憶,把師父講的記錄下來,成文。
這些文字整理的太多了,就動了個心思,覺得不能老是這樣整理,否則還是一直在文字和事項裡打轉,師父跟我們講這些,肯定不是為了跟我們講事項,而且,所講的話題往往都是針對近期寺院建設、發展、僧眾修學現狀而有所指的,如果脫離開這些背景,那些開示和隨談不管是錄音還是文字,理解起來都依然會落在文字上。
因為,境界不一樣。
講的是站在那個高度講的,聽的是趴在這個高度聽的。可能是針對近期修學中新進僧團的淨人、沙彌與引導比丘的對立情緒,師父隨談時提到,外境是我們內心的反映。
這句話在很多場合都聽到過,也讀到過,但這次留了個心眼,不只是當成是師父為了調和這些對立情緒,而結合《楞嚴經》裡的內容去思維。
我們只知道我們的六根感知到外境,然後是活生生的真實的世界,我是我,外境是外境,這是我們對世界的真實認知,但是有一個旁觀者告訴我們說,其實你和這個世界不是分別孤立的,而是,你看到的、感知到的世界,你的眼、耳、鼻、舌、身、意所認知、接受到的境界其實是你內心的反映。
這個才是真相。
那麼,就是說,我們不知道真相,而師父知道,他總是用真相跟我們講,可是我們用假相去理解。
師父並不是為我們來判斷善惡、是非、曲直的人,是讓我們覺悟的人。讓我們從自我中跳出來的人,可是,我太笨了,被六根困死了,被六塵障住了。
那夜,師父還提到一些話,大致可以理解一點,我打算以後結合背景陸續地寫進沙彌日志裡,看看是不是更容易理解和讓自己有所領悟。
還是就僧眾的問題,師父講,僧團裡的每一個人都有所用,每一個人都有價值。
師父極少用絕對的態度講話,但這句話是肯定的,他肯定了每一個人的價值,至少在僧團裡,是這樣。如果,我們能聽取、接受這個價值觀,那麼就意味著,在僧團裡不能去排斥任何一個人。
哪怕他看起來多麼的不妥當,多麼的所謂知見有問題、不正確。
這個結論接受起來還是有一些困難的,因為,我們長久以來就是習慣以正確和錯誤來評判事物。
師父提到出坡,講,出坡不是為了干那些活,而是為了促進和合,重在參與。否則,人要總是學習教理,包括以後即將開辦的戒學研究班,學到最後,往往就會紛紛建立起自己的見解、知見,當這些見解有了分歧之後,就試圖去說服對方,辯倒對方。
上課也不是為了一定要去理解什麼,而是為了達成彼此包容對方的目的。
飯要一口一口地吃,經要一頁一頁地讀,頭要一個一個地磕。
師父轉述剛剛接待的一個企業家的話,做事情需要品牌和平台,這跟佛法有相通的地方。
一個人很難去代表什麼,弘法利生必須要借助一個平台,需要有一個身份,眾生認這個,就必須要遵循這個規律,寧可在大廟睡覺,不能在小廟辦道,人多,產生的共業就不一樣,對周圍的影響也不一樣。
歷史上,在不同的時期,寺院的建築無論是藝術上還是規格上,標准都是非常之高的,建不好,實際上是標志著佛教的衰落。
寮房無所謂,出家人不講究這些,殿堂一定要建好。
無論是搞建築還是做別的事情,都有三個過程,發心、過程、結果,有了發心,還要有過程,最後才有結果。否則,光發心,沒有行動也不行。
做事情要培養自己的細微的心,敏銳的心,規范的心。
一個人說話要中道,不能講過頭話,講過頭了,做不到,不行,但是也不能不講話,不講話,漸漸就會被人當成沒有用的人,所以要講得恰到好處。
幫別人解決問題不見得一定要給對方講道理,有的時候態度好一點就可以。
入夜,師父還講了很多,關於寺院建築、講話、解決問題的這些話似乎是可以聽的明白的,但是,後面關於做事、用心這些話,聽的還是文字,沒有具體的體會和對事項背景的理解,不太容易領納,先記下來,以後慢慢理解。
送師父回寮房的時候,上樓梯,師父講了幾句很逗的話,我想我是理解了,師父說,要有距離感,才有希求心,隔一段時間講一些,你們就聽得進去。
夜談中,師父還有一些話,自己還沒有理解,留著在以後的沙彌日志裡摘錄下來,聽師父的這些開示,要麼結合事項,要麼結合經論。否則,聽來聽去,就是聲塵和文字。難以產生真實的覺受。
師父的最後一句,我的理解是,一個出家人,要弘法利生就要有方法,真的想利益別人,想讓他人有所啟發,行菩薩道,就必須想方設法策發對方的希求心,才能做到,否則,怒斥別人為什麼對如此珍貴的佛法沒有希求心,別人也不會有希求心,自己捶足頓胸低頭,慨歎他人對佛法沒有希求心,別人也還是沒有希求心,憑添彼此的煩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