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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嚴法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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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問答
人間天：佛教講無我，到底應該怎樣理解無我呢？
同修甲：一粒松樹種子裡有沒有樹葉或樹干呢?一枚受精卵的雞蛋裡有沒有骨頭或雞毛呢?如果沒有的話又是怎麼長出樹葉和小雞的呢?這個如何深入思維呢?這個問題已經困撓我很久了。 老師：你思維的這個問題我在很久前也思維過，那個時候想，是不是種子從身體的全部中抽取的一個部分呢?這樣種子才會有以後的根葉花果。 同修甲：現在您怎麼理解的呢? 老師：你的這個問題從生物學中很容易解答，生物發展成什麼樣完全是由DNA的遺傳物質決定的。 同修甲：從佛法上應該怎麼理解呢? 老師：基因攜帶了什麼樣的信息就會顯露什麼樣的特征，促成什麼樣的發展，所以小小的基因和碩大的物質間看上去沒有關聯，可是碩大的物質卻是由無數的基因構成組建。如佛教裡說到的小中見大，大中見小。 同修甲：我就是教生物的老師，你說的這個我懂，但學佛後，從佛法的角度就不知道怎麼解釋了。 老師：小中見大，就是這個小小的基因裡擁有的鹼基對的數量遠遠超過銀河系裡所有星體的數量總和，並且這小小的基因會發展成無限無數無量的未來可能。所以這小就是種子，而佛教裡說到的因是超越物質形態的，由超越物質形態的因遇到了物質形態的緣，形成了一個契合發展的機緣，促成了因緣成果。 如果因沒有遇到合適的緣，不生發，也就不會顯示。就像丟在宇宙真空中的一粒種子，他沒有發芽的條件，可是如果他遇到了合適的環境，他的成熟也自然會出現。所以如你問種子會發展出全部，這全部也是因緣和合下的結果，只是展現出來的並非是真正的全部。就算一個植株已經成熟，他也不是DNA的全部。亦如人的基因裡95%以上是不會顯示傳遞性狀的無效基因，可是你想一想如果這95%的基因都釋放出他的顯性特征，人會是現在的人嗎?或者再釋放10%的基因顯示出遺傳狀態，那麼人的狀態已經和現在完全不同了，或者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物種，所以現在的人也只是因緣和合下顯示如此，並非是真正的全部如此。 同修甲：涅槃是不是就如同沒有遇緣的種子呢? 老師：涅槃並非是等待萌發的種子。 同修甲：那應該怎樣比喻才更恰當呢? 老師：佛教對涅槃的定義很豐富，有涅槃四德，也就是涅槃的四種基礎狀態。分別是常、樂、我、淨。每條都有諸多細項，從而出現了方便涅槃、有余涅槃和無余涅槃。如你說佛成佛這是無余涅槃;而如果從這個地方示現涅槃又跑到另個地方示現成佛了，他之前的涅槃就是方便涅槃，做個樣子給大眾看的;羅漢和菩薩進入的涅槃是有余涅槃，也就是這路還沒走到終點，暫且在旅店先住著罷了，早晚還要啟程繼續趕路。 同修：佛教講無我，到底應該怎樣理解無我呢?如果沒有我，當下這個肉身或是思想又是什麼呢? 老師：你怎麼理解的無我? 同修：或者說怎樣理解無我才更恰當呢?我認為當下的不就是我嗎? 老師：若想很好地理解這些佛教裡偏高的名相，確實需要長一些時間的浸YIN的。如涅槃我很少提，並非是說不明白，而是大家離得太遠，“無我”到是可以說說，希望你勉強忍著聽。過去引導大家做了四觀的加強版，促成了十六個觀，在無我上有四個觀察方向： 一、觀身無我; 二、觀受無我; 三、觀心無我; 四、觀法無我。 一、觀身無我 從色身角度來說，身體只是各種元素有機排列組合而成，但是卻不能說一堆有機排列的元素就是我、就是他、就是人、就是雞蛋、就是樹木花草。從解剖上來說色身就是組織、骨骼、肌肉、器官構成的一個存在狀態，並非真實、並非固定，所以這個所謂的肉身的我只是一種短暫的存在狀態，而不是真實的存在。不真實是因為變化，變化快的，就像有些神經細胞，誕生到消亡不到一秒鐘;慢得就像指甲，要幾個月才能更替完畢;就像骨骼，每一刻都在新陳代謝，是一種運動狀態的平衡態，如果動態的平衡不在了，這個色身也就不存在了。所以從色身角度我們只能找到物質的堆砌，物質的堆砌不能說這就是我，這不夠嚴格。古代有個法師，被鬼追趕，被鬼替換掉了自己的身體，而他自己還活著，從而他悟到了無我，起步點只是色身的無我。 二、觀受無我 在我們的感受上，所有的受都是由識促成的，受是必須依賴色塵和根的接觸，又由識的分別計較而產生的一種虛妄的存在。就像身體不舒服，可是電話來了，紅包來了，這個不舒服就被拋諸腦後了，是不舒服的原因解除了嗎?還是不舒服的事情不存在了?都不是，為什麼不舒服的感覺那個時候沒了?是因為這些感受本身就是虛妄的，不真實的，他是諸多因緣和合下的一種虛妄短暫的存在現象，我們執著此現象，是在借用自性的能量在描繪和勾勒，貼加和重建這個感受。 三、觀心無我 我們說心是什麼，佛教裡把心叫做心識，也就是諸識和合而成的一些功用叫做心。所以心本無體、無形、無相，只是由諸識的功能促成的一個功用。 就像電話電腦的軟件系統，如果拆開來看我們只能看到硬件的種種設備，卻看不到系統。就像拿到CD碟，我們看到碟片，卻看不到裡面的內容，需要借助其他的設備讀取輸入。再說軟件的系統，我們知道就是1和0的種種組合連接形成的，那麼1和0就是所有的系統嗎?只是他有序地排列了，又遇到了能釋放的條件，從而他有效果了。那麼0和1是真有嗎?也不是，只是我們借助這個來描述存在和不存在的一種模式，假設1是存在，0就是不存在，通過龐大的有序排列形成了一個存在的假象和種種條件約束的存在現象。 於是這個心也是假的，就是起這樣的一個名，這樣叫叫，你別當真就好，一當真了就掉坑裡了。古代有種狂禅，狂放起來指著佛像叫屎橛子，你起名字叫這個，那我就可以起另一個名字，名字對這個事物本體沒有任何影響，也不存在任何差別。所以心只是這樣叫叫，識也只是這樣說說，體也就是勉強這樣命名，相也是如此。 我們理解的心一般為六、七、八識和合而成的一個功能體，或者說一大系列的功能，其中最主要的：1、思維，2、執著、分別、計較，3、藏納和釋放。於是六七八和合的這個功能可以叫做心，他在哪裡就是眾生在哪裡，他在起作用就是眾生在輪回，他在起分別就是眾生在計較，他在起貪愛就是眾生在纏縛中。 同修甲：如此說來，淨土宗的修行可以把極樂世界觀空嗎，可以不執著極樂世界的莊嚴相嗎? 老師：禅宗是把淨土觀空，也是這樣念佛的，但是這樣不利於往生極樂，這是修行的一個方式。淨土宗一直分修行和往生兩個渠道，不能拿修行的標准當往生標准，也不能拿往生標准當修行。畢竟六七八識的種種背離行為，還在不斷地釋放和牽引著，這些釋放和牽引就是生死，就是眾生，就是輪回。對我們而言六七八識的功能我們還不除去，所以根本不可能依靠除入空而徹底不入輪回。如《地藏經》裡說：閻浮提眾生啊，起心動念無不是罪，無不是業。這個罪業就是六七八識的背離導致，為什麼會背離?這是學佛必須要明白的事情。這是學佛修行的點，把背離的扭轉回到正途上這是修行，而順著背離走就是生死輪回。 心是無形、無相、不可執、不可取、不可琢磨、不可拿捏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也是沒有一個可以叫做心的存在，於是六七八識就是無盡的意識流，就是一彈指32億百千萬念地釋放。我們的修行連觀察其中的幾個起滅都做不到，就不要說把32億百千萬次的生滅觀察到，更不要說滅掉這些生滅的波動和釋放。眾生的存在是在於這個狀態，假我的形成也是形成於這個狀態，但是這不是真實、不是終點、不是究竟、不是全部。 只是我們太過粗鄙，無法觀察和感知才會形成“認假為真”的局面，這就是佛教裡說的“枉受輪回”，也就是說這個輪回是白受白遭的，你的罪、你的苦都是白玩，是自己虛妄設置而來的，認假為真而成就的。於是凡夫和聖人在這裡出現了分水嶺，凡夫認假為真，把磚頭摞在一起叫做牆，把牆圍在一起叫做房，我們凡夫就是在不斷的命名、投射、牽引、捆綁，導致在輪回裡深重苦難。 而聖人明白這些虛妄的相都是內心波動的念頭導致，於是聖人回頭去找念頭，控制念頭、駕馭念頭，12種粗重的念頭控制得住，就可以不入輪回，免去了以色身為主體的所謂分段生死;繼續可以讓微細的念頭都不產生，就不會對外在產生影響，那麼他的存在狀態就會越長久，也就是他在解決菩薩的變異生死。 四、觀法無我 這個大家比較熟悉，法是歸根結底的一切運轉的根本規則，萬事萬物的運轉都是由種種法則約束和展開的。所以佛的真身是法身，只要某法可以用，他的功用就可以借由法身的存在而長存不壞，這就是涅槃的恆常了。所以佛陀的存在並非是以色身的存在，或者感觸上的存在，或者是心識上的存在，而是完全超越物質和心識，完全是抽象的，只是為了幫助我們理解，做了一系列的比喻和命名。 佛有三身，根本的是法身，表現在外的是應化身。如釋迦佛三千年前在印度的這次行走是應化身，就像天上的月亮只一個，而地上有水，大江、大河、湖海、井池都可以倒影出月亮來罷了，我們不能說碗裡的月亮不是月亮，也不能說碗裡的月亮就是月亮。 同修甲：千江有水千江月。 老師：法是抽離形象的，沒有形象可說，於是到這裡是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用言語文字和心識都無法表述和描繪，可是就算是無法描繪，佛陀也勉強的為我們描繪，借由種種比喻和外部側面描述，讓我們可以理解其中一二。 這就如六祖惠能在《六祖壇經》裡說到：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不生不滅、能生萬法。這都對，但是這些描述對法本身而言是九牛一毛，杯水車薪，不足以表述其中的萬一。 同修甲：你我都是假我，那麼在法性海中有沒有一個獨立個體的真我呢? 老師：於是法不執著，法不分別，法不撿擇對象，契合因緣就顯露功用，不契合就不顯露，某種契合就顯示某種，這種萬能的狀態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 同修甲：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我就如一滴水，溶入到大海中後，能說哪一滴水是你我呢，大海中又有哪個部分沒有你我呢，可以這樣理解嗎? 老師：佛陀舉例法身有42，如某法師常說“破一品無明，證一品法身”，所以41品無明破盡，就證如來的完全法身。而我們討論的法身往往涉及到破1品無明都很難很難，要達到十住菩薩位以後才能探討破第一品無明，所以我很少提法性之海，乃至很少說回歸涅槃。 但是從根本處來說：一切佛本一，不二更非三;一切如來本一，一切菩薩本一，一切眾生本一，非二更非三，所以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一切眾生皆入如來智慧海中，一切有情皆住諸佛遍知海中，一切世界如此，一切即一。此一是根本，非某佛、非某法、非某相、非某用、非某執著。而一切妄想糾結從此中出，於是妄想名妄想，眾生名眾生，世界名世界，虛空名虛空，不可執、也不可取。一切無明本是如來真淨性德，一切染污只是名染污，一切是非只是名是非，一切身、一切我、一切有、一切空只是名如此，於是合理和不合理在如來性海不分你我，只是性德的功用使然，釋放奔騰而已，除此之外整個虛空法界只是執著罷了，別無他物。所以你我的存在，也只是一段幽怨的執著罷了，非其他，非多獨特。這是無我，略說如是。 同修甲：這個身體不是你我，是你我的嗎? 老師：暫寄而已，非堪久住、非真實、非永恆、非真、非幻。 同修甲：南無阿彌陀佛! 老師：這些高大上的東西我不愛說，和大家腳下離得太遠。若說色身無我，能真實做到，那麼就算刀砍斧剁，也不會皺眉，更不會覺察到點滴不妥，可是我們離此境界太遠，是因為我們執假為真太多，需要層層剝落，而非瞬間掉落。 同修甲：如果這點要是弄不懂的話又如何能真正的看破放下呢? 老師：究竟的道理人人都應該知道，但目標不是如此，而是要回到腳下，從你腳下這個台階開始。 同修甲：弄懂了不一定能真的看破放下，如弄不懂是一定不會看破放下的，對吧。 老師：理可頓悟，事要漸修。若執理為證，是人行邪道，是菩薩的大疾。執理為證即是凡夫。所以最後奉勸，抬頭看天低頭趕路，看天是因為要趕路;但是不能以看天的功夫當作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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