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口是心非。
【原文】
內外須如一,奚為瞬息更。
言甘雖似蜜,心刺卻如荊。
使巧忘前約,趨炎背昔盟。
世間多此輩,豈獨在朝紳。
注:心口如一者,君子也。其心不正,言亦不正者,小人也。人皆易辯。惟口是心非之人,外是君子,內則小人。以之事君、必不忠,事親、必不孝,交友、必不信,臨下、必不義。所謂人面獸心,如鬼如蜮者是也。世衰道微,端在此輩矣。
案:明僖宗時,有兩朝士,一姓陳,一姓魏,文章皆擅聲譽,相結為生死交,誓不相負。時魏閹弄權,雖荼毒缙紳,性頗愛才。聞二人名,使人示意招致,二人約曰:“功名小事,名節為重。切不可往。”陳忽自念,忠賢勢焰如天,滿朝求其一盼且不可得,今親近於我,絕之必有奇禍。不若背魏往谒,庶得其歡心也。次日即修刺,親造忠賢門求見。及入,而魏已先在座矣。兩人相見,面俱發赤。魏謂陳曰:“昨日相約,故先來奉候。”陳答曰:“非兄相約,弟來久矣。”忠賢笑曰:“此時尚未遲也。”指魏謂陳曰:“此子與予同宗,適認予為祖,謙居孫列。予不喜得佳孫,而喜得交兩名士也。”遂命治酒相待,出《持衡圖》,令二人題詠。二人詩中極寓稱贊之意,忠賢大悅。自是皆蒙寵用。而魏系義孫,尤見親愛。相待既有親疏,二人遂成吳越,口中雖照舊相好,心內各懷猜忌。後忠賢事敗伏誅,二人參讦不留余力。懷宗初亦信之,及抄忠賢家,得《持衡圖》,詩中有“天命屬元勳”之句,帝怒召二人,責之曰:“爾系忠賢之黨,今見忠賢勢敗,反戈相向,真口是心非之小人。而詩中作不道語,尤為大逆。”付法司立正典刑。
附:庾道季,困厄不第,病笃,設醮祈禱,夢神告曰:“汝平生為人,心口不同,自少及長,善功無一,罪惡已定,死在旦夕。佞神求免,得乎?”數日卒。(《桂香鏡》)
劉安世先生,少慕司馬溫公德望,從之學。公教之以誠,令其恪守無妄。劉敬佩之。厥後歷官台谏,遇事敢言,一時目為殿上虎。生平以大節自勵,常曰:“我欲為元祐全人,見司馬公於地下耳!”卒為名臣,谥忠定。(《敬修編》)
附錄:陰骘文四言詩(“不可口是心非”句)
事理所在,曰是曰非。口與心應,何分顯微。倘或不然,巧為變機。外則面谀,中乃腹誹。一言甫出,寸衷已違。戒之慎之,忠信是依。詐虞悉泯,聖賢同歸。(丹徒戴楫撰)
口之所說,宜與心符。心口如一,誰不我孚。中若叵測,話甚恬愉。此非論笃,實系矯誣。矯誣之術,人雖受愚。內省多疚,其可為乎?(承睦堂施重刊《陰骘文注解》)
【譯文】
注:心口如一的人是君子。其存心不正,言語也不正的人是小人。人都容易分辨。惟有口是心非之人,表面上是君子,內心卻是小人。他們來為君王做事,一定不會忠誠;事奉雙親,一定不會孝順;交結朋友,一定不守信用;對待下級,一定不講道義。所說的人面獸心,如鬼如蜮就是指這種人。世上道德衰微,起端在於這種人。
案:明熹宗天啟皇帝在位時,朝廷裡面兩位士人,一位姓陳,一位姓魏,在文章上都有很高的聲譽。二人相結為生死之交,發誓不互相背棄。當時宦官魏忠賢玩弄權術,雖然殘害忠良,但性格上特別喜歡有才華的人。他聽到二人的名聲,派人說明意思,想網羅他們。二人約定道:“功名是小事,名聲氣節很重要,萬萬不可前往。”陳某自己想道,魏忠賢的氣勢如天,朝廷裡所有官員請求他看一眼尚且不能得到,他現在和我親近,拒絕了他必然招致奇禍。不如背著魏某去拜谒魏忠賢,說不定可得到他的歡心。第二天陳某就寫好了名帖,親自來到魏忠賢門前請求接見。等進到家裡而魏某已經先坐在座位上了。兩個人相見,臉都紅了。魏某對陳某說道:“昨天相互約定,所以今天先到這裡等候。”陳某答道:“不是仁兄相約,弟已經來了很久了。”魏忠賢笑著說道:“這時還不算遲啊!”指著魏某對陳某說道:“這個人與我同是一個祖宗,剛才認我為祖父,謙虛地排行在孫子輩。我今天不是因得到好孫子而高興,而是因為結交了兩位名士而高興。”於是,命令整治酒宴招待。魏忠賢拿出一幅《持衡圖》,讓二人在上邊題詩。兩人的詩中極力褒揚稱贊魏忠賢,魏忠賢大為喜悅。從此以後都蒙受魏忠賢的寵愛任用。而魏某是魏忠賢的義孫,尤其被親近愛戴。對待既然有親疏之分,於是兩人就有了嫌隙。嘴裡雖然照舊相互友好,心裡邊各個懷有猜測忌恨。後來,魏忠賢弄權的事情敗露被誅殺,兩個人不留余力地參奏攻讦。崇祯皇帝起初也相信他們。等到抄了魏忠賢的家,得到了那張《持衡圖》,詩中有“天命屬元勳”的句子,皇帝憤怒,叫來二人,責備他們道:“你們是魏宗賢的同黨,今天看見魏宗賢的勢力失敗了,反過來攻擊他,真是口是心非的小人。而且詩中有反動的語言,尤其是大逆不道。”將他們交給法司,立即處以刑法。
附:庾道季,生活困頓,命運不好,不能考取功名,病得很重,擺設齋醮,問神祈禱,夢見神告訴道:“你平生做人,心口不同,從年少到長大成人,沒有一件善行的功德,罪惡已經認定,很快就要死了。想花言巧語向神求免,還有用嗎?”幾天後就死了。
劉安世先生,少年時代仰慕司馬光的品德聲望,跟從他學習,司馬光以“誠”的德行教導他,讓他恪守不要虛妄。劉安世嚴格遵守。以後做了台谏官,遇到事情敢於說話,一時間被人們看做殿上虎。他生平以大的氣節勉勵自己,曾經說道:“我想成為元祐年間的完人,將來能夠在地下見司馬光。”最後成為有名的大臣,谥號是忠定。
附錄:陰骘文四言詩(“不可口是心非”句)
事理所在,曰是曰非。口與心應,何分顯微。倘或不然,巧為變機。外則面谀,中乃腹誹。一言甫出,寸衷已違。戒之慎之,忠信是依。詐虞悉泯,聖賢同歸。(丹徒戴楫撰)
口之所說,宜與心符。心口如一,誰不我孚。中若叵測,話甚恬愉。此非論笃,實系矯誣。矯誣之術,人雖受愚。內省多疚,其可為乎?(承睦堂施重刊《陰骘文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