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迷是眾生,一念覺是佛。 “小僧取經的路上絕不跨過一葉蒼生,否則過了千山萬水,也過不了我自己。”縱觀電影《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其精神核心無外乎五個字:慈悲的度化。
如果說《西游記之大鬧天宮》講述的是“一頭牛 一只猴 一個門神”的故事,很顯然《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講述的則是“一個和尚 仨奇葩徒弟 一個白骨夫人”的故事。相比之下,前者張揚,後者冷靜,相比前者,這部影片對佛法的解讀更到位。
影片中,在五行山下被壓了五百年的猴子身上既有人性的善,又不乏人性之惡。很抱歉,我一直覺得人是最可怕的一種動物,善於察言觀色模仿人類的猴子亦然。甚至,這只猴子暴打白額猛虎前的逃脫都是從唐僧那騙來的。只不過,到了最後,面對唐僧捨生就死,悟空內心流了一滴熱淚。這一刻,悟空始以放下嗔心,由六道中具有阿修羅習性的眾生變成一個真正意義的佛者。至此,悟空始以了解人生的真相,懂得慈悲無我才是真正的救度。
此前,翻看吳承恩《西游記》時曾編過一個段子:“八戒說:我貪;悟空說:我嗔;沙僧說:我癡;白龍馬說:我慢;唐僧說:我去!”當然,玩笑並非戲言:在佛教貪嗔癡慢疑中,嗔心所造成的後果尤為嚴重。之所謂: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
現在,不妨說說唐師父另外兩個奇葩弟子,如果說執迷於情欲熱衷於扮“小鮮肉”的八戒是貪心代表的話,藍臉沙僧的思維似乎總比八戒慢半拍,可謂“癡”中代表,但就是這個看上去一根筋很軸的角色,在師父遭遇危險之境,義無反顧地沖上前去。而八戒經過一系列內心爭斗之後,亦走上救贖之路。不過,在佛家的道路上,至少愛耍小聰明物欲太重的八戒還有很長一截路要走。
影片中,至少有三個人物絕對不可錯過:唐僧、悟空和白骨精。相比三者,如果讓唐僧是一個精神導師的話,悟空其實就是一個任性的孩子,白骨精則是一個內心憂傷的女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在本質上,白骨精並非一個壞人。如果說白骨精是一個壞人,莫若說是白骨夫人遭到傷害後內心執念的自我反噬。而這種反噬,卻是以也許歷經數劫仍然無法輪回之苦為代價。所以,如果說白骨精是妖的話,莫若說這是一個痛苦的妖。
你真的洞悉人生的真相嗎?有時你見的未必是真相。就像費翔飾演的那個雲海西國國王,一臉的道貌岸然憂國憂民,為替自己療傷,暗地派出宮中高手擄掠孩童。甚至,在唐僧面前,該國王一臉真誠地將此事嫁禍給白骨夫子。你說,誰又是妖,誰又是人?是妖可怕,還是人更可怕呢?
所以,這才有了後來雲海西國國王陰謀被識破倒地時對唐僧的瘋狂一問:“人性的惡火連佛都滅不了,就憑你?”那麼,唐長老又是如何回答的呢?我想,此前影片中那句台詞恰恰地對此的最佳回應:“小僧取經的路上絕不跨過一葉蒼生,否則過了千山萬水,也過不了我自己!”
誰又能說唐僧西行,不是一種慈悲的救度。換言之,縱便是所有的愛與傷害,又何嘗不是一種慈悲的度化呢?
我覺得該片最精彩的還是西行路上悟空和唐僧的對話,似乎每一句都不經意的透露出幾分禅意。可以說,言談舉止中,都是表法,舉手投足間,都是佛性。
影片開場時,白龍吃掉唐僧的座騎後,悟空目光挑畔地問唐僧:“怕了?”這個唐僧一點也不啰嗦,他輕輕地說:“嗯。”“怕了還取經?”你知道唐長老是怎麼回答的,他說:“正因為怕了才取經。”此語一出,令人茅塞頓開。你知道嗎?有多少人學習佛法,有多少人終生修道,這個道理真的懂了嗎?
書歸正傳,繼續剛才的話題。悟空又問:“破經講什麼?”唐僧說:“人生的真相!”簡單五個字,此中真意,一句道破。
斯如唐僧所說:“所以說念念相續,苦痛裡都是執著”,換言之,頭上的金箍悟空的執念。所以,當猴子自以為是地打死白骨夫子變身的老太婆和小女孩後,唐僧將悟空逐出師門,臨行前唐僧目光憂傷地說:“你頭上的金箍好解,就怕你心中的金箍,小僧也幫不了你。你我緣盡於此,走吧!”
而孫悟空本人呢?目光裡也滿是憂傷,他的憂傷在於,自己對師父的愛,不被師父理解。甚至,自己在兩個一路同行師兄的眼裡也是那樣不可理喻。有時候,我們的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所以,後來目光空茫的悟空在南海遇到了觀音。而後,觀音對猴子說:“你看的是真相,你師父看的心相。”悟空愣住了。
當然,這是一個關乎世間法和出間法的問題,緣起性空,悟空似乎懂了,卻又似懂非懂。不過,當白骨夫人抓走唐僧,孫悟空轉身營救那一刻,他內心已然解脫,已完成自我精神救贖。
你知道嗎?六道輪回,每一個眾生心中都有可能有一滴淚。白骨精也一樣。你知道白骨夫人的前世今生嗎?前世,白骨夫人是一個命運悲慘的女子,心中的仇恨加重了她的執念,所以,當女下屬說“這裡像地獄”時,她目光高冷不屑一顧地說“我就是地獄!”
而之於唐僧呢?當他知道白骨精即將遭遇天劫不但連妖都做不成了,甚至無量劫中都要灰飛煙滅無法輪回時,他考慮的縱非個人安危,而是救度。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坐下來雙手合十請求愛徒悟空說:“打死我!”這一刻,猴子靜靜地跪在師父面前,內心莫名地流下了一滴淚。這一刻,在師父的慈悲面前,猴子的內心真正臣服。這一刻,他臣服的絕非師徒之名,而是佛法。這一刻,佛法和上師在他心中已然升起。
所以,當悟空舉起金箍棒砸向師父頭頂的瞬間,唐僧亦完成一次精神救度。而那個看起來面目可憎的白精骨,憂傷漸去漸遠,亦在又一次生死輪回中得以重生。
相比他片,影片最後也是一個漂亮的結局:唐僧入定七日不出,八戒沙僧驚慌失措。悟空靜靜地望著師父,就那麼一直望著,望著……而後悟空靜靜翻身上馬堅決地說:“就是背,我也要把師父背到西天。”而後,字幕漸漸拉開,身影西去漸行漸遠,《西天取經路漫漫》音樂響起……
一念迷是眾生,一念覺是佛。“所以說念念相續,苦痛裡都是執著。”所有的愛與傷害,都是慈悲的度化。宗薩欽哲仁波切曾說過:“電影可以視為現代的唐卡”,這部《西游記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又何嘗不是一次對佛法的诠釋呢?
《金剛經》四句偈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所謂“如露亦如電”,其實說的不就是電影嗎?換言之,如果說《金剛經》中大乘佛教徒精神聖典的話,被影像化的《西游記》又何嘗不是一種對世人佛法的科普和慈悲的度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