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棄法受賂,以直為曲,以曲為直。
【原文】
愛富嫌貧欲悔姻,有財只說可通神。
貪官曲直憑顛倒,己女誰知兩嫁人。
注:法者,朝廷以之懲惡罰罪,官司以之平反是非。若棄法受賂,則出一重囚而受害者含冤,殺一無辜而枉死者叫屈。曲直顛倒,得罪鬼神,真不知其死所也。
案:蘇州有徽人俞柱,開張典鋪,生女端姑,年已及笄,未字人。時訛傳點選繡女,民間紛紛嫁娶。俞欲得佳婿,一時難覓。鄰人張翁雲:“表侄蘇茂才,年方弱冠,新入庠序,但家道貧寒。若不嫌辱門下,願為作伐。”俞大喜,許之,即日過聘。後數日,點選之事竟屬傳聞,俞以女配窮儒,不免懊悔。適妻兄程朝奉帶其子自徽來省,俞命其女出見,嫣然嬌好。程曰:“甥女長成,曾得乘龍客否?”俞告以誤配之故。程曰:“幸未合卺,尚可轉移也。我薄有家業,子亦不俗,何不買囑一人作原媒,雲甥女自幼憑伊許配吾子,今來就姻,為劣衿霸聘,赴縣控告,拼以千金送官,何愁不濟?”遂重價延訟師寫詞,即賄伊作證。縣令朱愛陶,浮梁人,性喜賄賂,知兩造俱系富室,大有可啖,批准拘訊,得俞、程銀各四百兩。庭質時,蘇出庚帖為據,原媒張翁爭辯尤力,愛陶判雲:“事急轉許,乃愛女之心,未損明珠,應還舊浦。張不合以有夫之女妄執斧柯,責二十板,其原聘令蘇領回。”蘇曰:“大丈夫只患無功名,何患無妻?”笑領而出。俞女歸程。
未經年,夫患癱症,蘇登甲榜,選浮梁令。時愛陶已罷秩家居,有女自幼許人,其婿不肖逃亡,愛陶將女另配,已生子矣。原婿回,赴蘇案下控告。蘇判雲:“珠還合浦,俞程之前案可循,將女重婚,張翁之廿板難恕,念系職員,姑免責罰,命原婿領女去。”後俞家被火燒,程癱子無孫,訟師生結喉餓死。
附:荊州府推官魏钊以公事往夷陵,道經某鎮。鎮有鄉紳徐少卿,夢神告曰:“明晚魏推官過鎮,此人前程遠大,後當為吏部,宜預識之。”次日果至,因款留焉。數日後,少卿復夢神曰:“可怪魏推官此去受賄四百兩金,故出人罪,使死者含冤。上帝已削其官爵,壽亦不永矣。”少卿訪之果然,未幾,魏丁憂歸,逾年卒,家亦凋零。
張一索者,京師刑官差役也。持票拘人,動以一大鐵索自隨,得錢快意,方行釋放。上結書吏,下構禁兵,妄取嚇詐,無所不為。三年之內,致成巨富。人皆望而畏之,故號曰“一索”雲。後被孔巡按訪拿處死,財產抄助軍饷,妻發入教坊。
秀州書吏陸儀,有一囚,當杖死,因受仇家厚賂,遂誣凌遲處死。後儀事發責革,家貧甚,每陰雨時,見囚魂立前。不數月,吐血死。(《感應篇集注》)
【譯文】
注:法律是朝廷用來懲罰惡人和犯罪的人的根據,是打官司時用來分辯是非的准繩。如果不顧法律,接受賄賂,那麼開脫一個重刑犯人,則受害的人含有冤屈,殺害一個無辜的人,則被殺死的人呼冤叫屈。顛倒了是非屈直,得罪了冤鬼和神明,確實不知道這種人將死於何地。
案:蘇州城有個安徽人叫俞柱,經營著典當鋪,生有一個女兒叫端姑,年齡已到束發的歲數,還沒有許人。當時謠言傳揚朝廷要挑選繡女,鄉村間老百姓紛紛嫁女和娶親。俞柱想得到一位好女婿,一時間難以尋找。鄰居張老頭說道:“我的表侄蘇茂才,年齡正好成年,新近剛考上學校。但是,家中生活貧窮,如果不怕有辱於你的門第,我願意給你當介紹人。”俞柱聽後很高興。准許了這門婚事,當日就接受了聘禮。幾天以後,挑選繡女的事經證實屬於傳說,俞柱將女兒許配給窮酸的士子,免不了後悔。剛好他妻子的哥哥程朝奉帶著兒子從安徽來看望他們。俞柱讓女兒端姑出來相見,舉止間嬌好美麗。程朝奉說道:“外甥女長大成人,選得了乘龍快婿沒有?”俞柱將誤許蘇茂才的事告訴了他。程朝奉說道:“幸虧沒有成婚,還可以另外再許人。我少有一點家財,兒子也不庸俗,為什麼不買通並囑咐一個人做原媒,說外甥女從小由你許配給我的兒子,今天來議定婚姻,因為惡劣的鄰居霸道聘定,到縣城裡向官府控告,拚著將一千金送於縣官,怎麼憂愁不能成功?”於是,用重金請訟師寫下狀書,賄賂他做為證人。
縣令朱愛陶是浮梁人,平生喜歡別人行賄賂,了解到俞程兩家都很富有,大可以進行勒索,於是批准狀詞,傳訊蘇茂才。朱愛陶得到俞、程送的銀子各四百兩。在廳堂上對證時,蘇茂才拿出女方的生辰八字作為證據,原媒人張老漢極力爭辯。朱愛陶宣判道:“事情緊急,俞家將愛女許配給人,但沒有失掉貞操,應當歸還給以前所許配的一方。張老漢不應當給有夫的女子做媒牽線,責令打二十個板子,原來的聘禮讓蘇茂才領走。”蘇茂才聽後說道:“大丈夫只憂慮沒有功名,那裡考慮沒有妻子?”笑著領取聘禮離開了。俞柱的女兒端姑判歸程家。不到一年,她的丈夫得了癱病,蘇茂才考試高中榜首,選調浮梁做縣令。當時,朱愛陶已經罷官,閒居在家,他的愛女,從小就許配了人。女婿不做正事,逃亡他方。朱愛陶將女兒另許配給人,已經生了孩子。原來的女婿從外地返回,到蘇茂才那裡起訴。蘇茂才判案道:“朱家女兒歸還原來女婿,有俞程兩家的案件可以做為依據。朱愛陶將女兒再婚,張老漢曾經受的二十大板難以寬恕,但想朱愛陶屬於官員,姑且免去懲罰。”命令原來女婿領走朱愛陶之女。後來,俞柱家失火,程家癱瘓的兒子沒有生下孫子,訟師生了結喉病餓死了。
附:荊州府推官魏钊,因為官府的事前去夷陵道。他路過某個鎮子,鎮上有一位紳士叫徐少卿,夢見神仙告訴他道:“明天晚上,推官魏钊經過此鎮,這個人前程遠大,以後應當到吏部做官,應當預先認識他。”第二天,魏钊果然來到鎮上,徐少卿留下魏钊極力招待。幾天後,徐少卿又夢見神仙說道:“只可惜魏钊前去夷陵道,接受了四百金的賄賂,故意開脫了一個囚犯的罪惡,使死去的人蒙受冤屈,上帝已經減免了他的官祿爵位,壽命也不會太久了。”徐少卿訪問別人,果然如此。沒有多長時間,魏钊碰到父母的喪事,回家後一年多就死了。家中的產業也慢慢失落了。
張一索是京城裡掌刑官的役使,拿著傳票拘捕犯人,動辄帶著一條大鐵鏈,得到犯人的錢財滿意後,才釋放犯人。他向上勾結掌管文書的官吏,向下勾結宮中的士兵,狂妄掠取,驚嚇欺詐,什麼也敢干。三年內,成了大富豪。人們看見他都害怕,所以綽號叫“一索”。後來,張一索被姓孔的巡按訪查捉拿,處以死刑,他的財產被沒收,資助了軍饷,他的妻子被遣送到教坊。
秀州書吏陸儀碰到一位囚犯,應當用杖處死,因為接受了囚犯仇人的豐厚的賄賂,於是加以誣陷,用凌遲的刑罰處死。後來陸儀枉法的事被揭發出來,革職在家,特別貧寒。每當陰雨天時,就看見囚犯立在面前。不幾個月,陸儀吐血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