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
《楞嚴經》是佛教的一部極為重要的經典,可說是一部佛教修行大全,因為此經在內容上,包含了顯密性相各方面的深刻道理;在宗派上則橫跨禅淨密律,均衡發揮,各得其所;在修行的次第上,則更是充實、圓滿:舉凡發心、解、行、證、悟,皆詳盡剖析開示——從教令正發心起,經循循善誘的破惑、見真(明心見性)、依性起修(設壇結界、於實際上起正修行),並詳細開示了一切凡聖境界(二十五聖圓通、三界七趣眾生),令於聖境起企慕、而於凡外得知解,從而不受迷惑、不入歧途;又詳述六十位修證(三漸次、干慧地、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四加行、十地、等覺、妙覺)令行者於菩提道上知所趣向;最後更廣示五陰魔境,及其破除之法,俾於菩提道上,能克服魔怨留難,使所修圓滿成就。
元音老人(1905—2000),原名李鐘鼎,生於安徽合肥市,無相密心中心法三祖大阿阇黎。著有《略論明心見性》、《悟心銘淺釋》、《碧巖錄講座》、《禅海微瀾》、《心經抉隱》、《談談往生西方的關鍵問題》、《佛法修證心要》及《中有聞教得度釋義》等。《楞嚴要解》是元音老人最重要的講法之一,由佛子錄音整理,雖不完整,堪稱破魔寶典,指正末法時期的種種亂相,講得十分透徹、明白,正知正見、正信正解、正修正悟,推薦同修學習與收藏。此講座分14期刊出,今天是第四期。
元音老人《楞嚴要解》(四)
上面講的是主客關系,下面講塵空關系。
“如來於是從輪掌中飛一寶光,在阿難右,即時阿難,回首右盼;又放一光,在阿難左,阿難又則,回首左盼。
“佛告阿難:汝頭今日因何搖動?
“阿難言:我見如來出妙寶光,來我左右,故左右觀,頭自搖動。”
佛再用塵空之意試試阿難。從百寶輪掌中發一道寶光在阿難右邊,阿難就向右邊看。再發一道寶光在阿難左邊,阿難又轉向左邊看。佛問阿難:今天你的頭為啥搖動啊?
阿難說:如來發的寶光在我的左邊、右邊,我左右觀光,所以頭就搖動。
“阿難,汝盼佛光,左右動頭,為汝頭動,為復見動?
“世尊,我頭自動。而我見性,尚無有止,誰為搖動?
“佛言:如是。”
佛又問阿難:你看寶光,左右動頭的時候,是你的頭在動,還是見在動呢?和上面一樣的,還要進一步問:是你的頭動,還是你的見動?
阿難說:是我的頭動。我的見性並不存在止(止是停止,和搖動相對而言),哪裡有動呢?塵在飛舞,慢慢落下來,停止不動了,就是止。有止就有動,這是相對而言的。我們的本性是不動不靜的,所以說“尚無有止。誰為搖動?”不在相對上取則。
佛證明阿難說得對:如是,如是。
一切塵相,色、聲、香、味、觸、法這些東西,它也有靜的時候,但它的靜是由動而靜的。既是由動而靜,就會由靜而動。總是動靜兩邊跑,不得常住。而見性本來如此,並不是由靜而動、由動而靜。所以阿難說,我的見性連止也沒有,哪能搖動呢?這話講得徹底。
“於是,如來普告大眾:若復眾生,以搖動者名之為塵,以不住者名之為客。汝觀阿難頭自動搖,見無所動;又汝觀我手自開合,見無舒卷。雲何汝今,以動為身,以動為境,從始洎終,念念生滅,遺失真性,顛倒行事,性心失真,認物為己,輪回是中,自取流轉?”
假設大眾“以搖動者名之為塵,以不住者名之為客”,就識得了客塵兩個字,客塵是煩惱。這些客、這些塵,它時刻在動,時刻在變化。無常故苦,於是煩惱就來了。你們看阿難頭在搖動,而“見”沒動;再看我的手有開有合,而“見”沒有伸舒,沒有卷起。為什麼你們現在“以動為身,以動為境”?為什麼把這個幻身當身體,把塵境當境界?
“從始洎終”,從無始以來,直到最後。到哪個最後呢?一直到我們成道,修成佛果為止。假設我們不修道,不成佛果,就沒有終。因為六道輪回沒有停止的時候,不會息滅的。我們這個世界即使壞了,我們這些眾生也不是就完結了。這個世界滅啦,業緣就把我們牽到別的世界裡去了。在別的世界裡還是六道輪回!等那個世界壞了,這個世界又成了,就又轉回來了。成、住、壞、空,沒有停息的時候,沒有終止的時間,沒有最後。我們要是用心修行,證得佛果之後,那就叫終。
“念念生滅,遺失真性,”我們都認妄身、認妄境,把虛幻身當成我們自己的身體,把虛幻境當成我們寶貴的境界,戀戀不捨。心在動搖,生滅不停。“把我們不生不滅的真性遺忘了。在是在,就是不曉得有,在那裡“顛倒行事”。眾生對自己寂常不滅的本性不曉得了,認生滅不停的妄心,搞顛倒了。行什麼事啊?那就是造業受報。剛才講了,見惑思惑就是邪知邪見。認假的前塵當成真的,才會起貪心造業,造業之後受報,受報就是受苦。故稱“惑、業、苦”。這不是顛倒嗎?蠻好的一尊佛,變成六道眾生,這就是顛倒。
“性心失真”,什麼叫性心呢?就是一切法界的法性,種種東西、種種法相,都是由法性生起來的。比如前面所說的草葉縷結,葉子是草生出的,草是葉子的體性;結是由縷結成功的,縷就是結的體性。這個縷、這個草,比喻我們的真心,謂之性心。眾生把真心遺失了,不曉得真心了,認妄為己,把一切有相的東西看成自己了。因為妄執有我,我要這樣,我要那樣,追逐外境。眾生認妄為己,佛是真心所顯現。佛的所說所做,都是真心的妙用。差別就這麼一點點。簡單地說,眾生著相,佛是一點不著相。佛見諸相非相,見一切相都是沒有相。
眾生“認物為己”,執著個東西,於是有了色身。有了色身以後,有“我”就有“我所”。我要一切東西,私心雜念,重重無盡。欲望無盡,煩惱無盡,六道輪回就來了,於是“輪回是中,自取流轉。”什麼是“是中”呢?就是客塵當中、煩惱當中、妄想當中、六道當中。因為妄心追逐外境,就輪回在這些當中。“自取流轉”,就這樣流轉不停了。怎麼叫自取呢?自己遺失真性,自己認物為己。因而流轉不停,所以叫自取。
因為造的業不同,各個眾生的受報也是不同的。有些人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不是怨天就是尤人。哎呀,老天爺怎麼沒眼睛,我的良心這麼好,怎麼叫我受這個報應。那個人那麼壞,為啥還那麼有福!還有人講:我信佛了,吃素了,命怎麼還是這麼不好;有的人不信佛,不吃素,卻家境好得很。這是啥道理?他不曉得因果通三世,因果不是一世的,你這世做好事,把你前世的罪業減輕了,並不是沒減輕。本來等著你的是大苦,這世做事做得好,就可以把前世的惡業減輕一些。人家享福,那是他過去世種的福報,過去世善事做得多。如果這世做壞事,來世也要受苦的。只要做壞事,即使現在不受苦,也會減輕來世的福報,冥冥之中自有減輕。所以不要怨天尤人,都是由於顛倒行事之故。顛倒行事,就會在這當中輪回不已。
我們要知道,著相是這樣的愚癡。我們從今以後放下萬塵,隨其環境,曉得這些都是客塵煩惱。我們認得真主人是不生不滅的。著相的習氣生起也不怕,惟一的辦法是保任,要與習氣斗爭。修行實際上是鬧革命,不是革他人的命,是革自己的命。我們要先革凡夫的命,凡夫是執著有的,先革掉;再革二乘的命,因落空、偏空也是不對的,空也得革掉;再革菩薩的命,因菩薩還有法見。法見是什麼呀?如:度眾生有功德了,我能離開生死輪回了,我能成道了……等等,這些都是法見。功夫就是這樣做的,勇猛前進,直取上乘,久久行去,就成道了。
剛才講的是第二番顯見--動搖名塵,顯見不動。主人是不動的,客人來去不停;虛空是不動的,灰塵一直在動。顯示見性不動。下面講第三番顯見--童耄觀河,顯見不滅。這見性從來沒有生滅過,永遠不會生滅的。
《楞嚴經》卷第二十番顯見(不空如來藏)
(三)童耄觀河,顯見不滅
“爾時阿難及諸大眾,聞佛示誨,身心泰然。念無始來,失卻本心,妄認緣塵,分別影事。今日開悟,如失乳兒,忽遇慈母。合掌禮佛,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
這個時候,阿難開悟了,諸大眾也開悟了。“聞佛示誨,身心泰然”,泰然是輕安、舒暢,一切包袱都放下了。認取真心以後,多麼輕快啊,所以身心泰然。“念無始來,失卻本心”,想想無始以來不曉得真心。本心是不會失去的,但是你不知道,等於是遺失了。“妄認緣塵,分別影事”,時時刻刻粘著色、聲、香、味、觸、法。粘塵生心,分別好丑,好的要多得,貪圖名利;壞的,怎麼取消掉。這些緣影落在八識田裡成了種子,致使六道輪回,痛苦不堪。“今日開悟”,今天開悟之後,多輕快。禅宗行人開悟之後,不少人忽然大哭一場,痛哭流涕。多生歷劫以來受這冤枉苦,我有這麼好的大寶貝卻不曉得,墮落塵境,冤枉生死,六道輪回,冤枉,冤枉啊!忽然又哈哈大笑起來,慶快平生啊!
百丈禅師就是這樣。百丈禅師和他師父馬祖一道游玩,馬祖看到一群野鴨飛過,就問百丈:“是什麼?”百丈說:“野鴨子。”(追逐前塵)馬祖問百丈:“哪裡去了?”(慈心太切)百丈說:“飛過去了”(猶不惺惺)。馬祖把百丈的鼻子一扭,百丈忍不住喊痛,這喊痛的是什麼?百丈一痛之下豁然大悟了。百丈回到寮房哀哀大哭,同參問:“你是想父母嗎?”“不是”“被人罵了嗎?”“沒有”“那你為什麼哭啊?”“我的鼻頭被師父扭得太痛了。”“因為什麼事啊?”“你去問師父。”同參就去問馬祖,馬祖說:“他心領神會了,你去問問他。”同參又去問百丈:“師父說你心領神會了,叫我來問你。”百丈哈哈大笑。同參說:“你剛才哭,現在為什麼又笑?”百丈說:“剛才哭,現在笑。”把同參說愣了。第二天,馬祖上堂說法,剛剛上堂,百丈禅師就把席卷起來了,馬祖見他把席卷起,就下座回方丈。百丈跟到方丈,馬祖問百丈:“我還沒說法,你怎麼就卷席呀?”百丈說:“昨天讓師父扭得鼻頭很痛。”馬祖說:“你昨天向什麼地方用心?”就是說昨天的事你知道落在啥地方嗎?百丈說:“今天鼻頭又不痛了。”馬祖說:“你深明昨日事。”百丈作禮而退。
剛剛哭,現在笑,開悟之後就是這樣。多生歷劫,寧不冤苦,這不是兒戲呀!“如失乳兒,忽遇慈母”,就象吃奶的小毛頭看到了離別的母親。多麼親切、多麼慶快呀。“合掌禮佛,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悟是悟了,但還不太明白,還請如來更明白地開示,這個身心,何真何妄,何虛何實。前面講見性不動,阿難現在已經悟到了我們的身心有真有妄,肉身虛妄,“見”是真的。虛妄身有生滅,真性不生滅。肉身有生滅,法身不生不滅。但是不曉得身心從無始以來,怎麼真,怎麼妄;怎麼虛,怎麼實;怎麼生滅,怎麼不生滅?這個道理還弄不清楚。就是說,雖然身心有生滅,有不生滅,有真也有假,有虛也有實,不曉得怎麼顯現出來。希望如來把它顯現出來。從哪兒顯現出來呢?從真假、虛實、生滅與不生滅,從這相對的兩邊把我們的真心顯示出來。
“時波斯匿王起立白佛:我昔未承諸佛誨敕,見迦旃延、毗羅胝子,鹹言此身死後斷滅,名為涅槃。我雖值佛,今猶狐疑。雲何發揮,證知此心,不生滅地?今此大眾諸有漏者,鹹皆願聞。”
波斯匿王有一種迷惑沒解決,前面佛的開示觸動他的心境,故站起來跟佛講:我從前沒有遇到佛來給我們說法的時候,迦旃延、毗羅胝子(這兩個人是外道頭子),他們都說,人活著是有,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死後就斷滅了,並把這斷滅稱之為涅槃(我們講涅槃,是不生不滅。外道的這種講法,是對涅槃的誤解)。我今天雖遇到佛了,但還是很迷惑。狐疑,狐狸是多疑的,狐狸在冰上行走的時候,總是走走聽聽,聽聽是否有水流的聲音,假如有聲音,牠就不走了,怕冰一下子裂開,掉在水裡面淹死。前面講過一個公案,答了一句“不落因果”之後,他自己懷疑了,唉呀!這樣答復對不對呀?一疑就是五百世野狐身。
波斯匿王因為迷惑,故請問佛:“雲何發揮,證知此心,不生滅地?”請您發揮發揮,把道理說明,讓我准確知道這個“不生滅”。並且“今此大眾諸有漏者,鹹皆願聞。”現在在座的大眾,沒有證到無漏阿羅漢果的,都願意聽啊。漏是什麼?漏就是煩惱。有漏就是有煩惱。漏含有漏洩和漏落二義:貪嗔等煩惱,日夜由六根門頭漏洩流注而不止,叫做漏;煩惱能使人漏落於三惡道,也叫做漏。“諸有漏者”,就是煩惱沒有斷盡的人。“鹹皆願聞。”都願意聽。
“佛告大王:汝身現在。今復問汝,汝此肉身,為同金剛常住不朽,為復變壞?
“世尊,我今此身,終從變滅。”
佛告波斯匿王說:你現在身體還在。我現在問你,你這肉身是否同金剛一樣不毀壞呢?還是會變壞呢?
波斯匿王說:世尊!我的身體到最後還是要變滅、要死掉的。
“佛言:大王,汝未曾滅,雲何知滅?
“世尊!我此無常變壞之身,雖未曾滅。我觀現前念念遷謝,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漸漸銷殒。殒亡不息,決知此身,當從滅盡。
“佛言:如是。”
佛說:你現在還沒有滅,怎麼知道將來會滅?
我們要曉得將來的事情有三種辦法:一種是推理,像偵探破案一樣推理,這個事情怎麼做,做了以後結果是什麼,推出道理;第二種是比量,以一個事情比方別的事情,從而知道;第三種是經驗,過去已經歷過的事情,又碰到了,從過去的經驗,知道結果是什麼。波斯匿王是從推理、比量得出結論。“念念遷謝”是說念念變遷,前念滅、後念生,時時刻刻都在變化遷謝;“新新不住”是說新陳代謝,又“如火成灰”炭火燒起來被風一吹,一層一層剝,灰落火新,剝到後頭,一點光炬都沒有了,都成灰了。“漸漸銷殒”,直至殒亡。不過,念念不住,所以銷殒也是“殒亡不息”,永不停息。因此“決知此身,當從滅盡”,很肯定地知道這個身體靠不住,要滅盡的。
佛說,對的。你講的不錯,你從推理、比量而知這個身體是不長久的。經驗也有,看看別人好了,張三死了李四哭,李四哭張三那是在哭自己,因為將來自己也還是要死的。對的呀,看看要輪到我了,這豈不是經驗嗎。根據推理、比量、經驗,所以知道身體是不長久的。但是,雖然身體不長久,卻有個長久的在。
“大王,汝今生齡已從衰老,顏貌何如童子之時?
“世尊,我昔孩孺,膚腠潤澤,年至長成,血氣充滿。而今頹齡,迫於衰耄,形色枯悴,精神昏昧,發白面皺,逮將不久。如何見比,充盛之時?”
佛進一步問波斯匿王,你現在已從年輕時進入衰老期了(當時波斯匿王已62歲了),你的容貌和形體跟兒童時比較比較,覺得如何啊?
世尊!我在幼兒時期,皮腠(皮和肉之間稱腠)滋潤而光澤;成年時期我血氣充滿;現在老了,身體、容貌都變得枯燥憔悴不堪,老眼昏花,頭腦不清楚,頭發變白,滿臉皺紋,所謂“雞皮鶴發,老態龍鐘”,大概是不久於人世了。“如何見比,充盛之時?”怎麼能和壯盛之年相比呢?這個地方是說兩種變化:一個是時間的變化,一個是空間的變化。年齡是時間的變化,形色、精神是空間的變化。
“佛言:大王,汝之形容,應不頓朽。
“王言:世尊,變化密移,我誠不覺,寒暑遷流,漸至於此。”
佛又講了:大王,你的形體應該不是立刻之間就變衰朽的。
大王說:對呀,世尊,是漸漸地、慢慢地變化的。比如說此刻指甲長出來一點,頭發長出來一點,但都不知覺,都是秘密長的,不是立刻長的。就這樣,寒來暑往、一年一年地過去,以至於到現在,老了。
“何以故?我年二十,雖號年少,顏貌已老,初十歲時。三十之年,又衰二十。於今六十又過於二,觀五十時,宛然強壯。”
我為什麼曉得呢?我二十歲時,雖然還是少年,可顏貌比十歲時已老多了。到了三十歲,又比二十歲衰老了。我現在六十二歲了,看五十歲時,顯然要比現在強壯得多。
“世尊,我見密移,雖此殂落,其間流易,且限十年。若復令我,微細思惟,其變寧唯一紀二紀,實為年變。豈唯年變,亦兼月化。何直月化,兼又日遷。沈思谛觀,剎那剎那,念念之間,不得停住。故知我身,終從變滅。”
我曉得是秘密移化,不是立刻之間變成這樣。雖然我把這個從衰落到死亡的變化,暫且限為十年一個階段。假如我細細地思考,這個變化何止是一紀才一個變化呢?實際上是年年在變,月月在變,日日在變。“沈思谛觀”,如果冷靜地思考,仔細地觀察,其實是剎那剎那在變,時刻、分秒,念念之間,不停地變。所以我知道我的身體最後要變滅,總是要死的。
細細地思考,一層一層,剎那剎那,是什麼意思呢?《仁王經》裡講:一念之間有九十個剎那,一個剎那當中有九百個生滅。刷的一個念頭動,就有九十個剎那。有人說了,我哪有這麼多生滅,我念頭沒這麼快。那是你沒看到,我們的色、受、想、行、識,到最後的識蘊,動作快得嚇人,不得了啊!見不到,是沒功夫,定力深了就看到動了。到了識蘊湛不搖處(水不起波浪叫湛),你看起來停止不動,其實快的不得了,一念當中九十個剎那,一剎那當中九百個生滅。要有很深的定功才能看見。
“佛告大王:汝見變化,遷改不停,悟知汝滅。亦於滅時,汝知身中,有不滅耶?
“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實不知。
“佛言:我今示汝,不生滅性。”
佛再開示:你看到變化、遷移、改變,不停地進行,就悟到了你的身體一定會變滅。在這個變遷當中,知道你的身中有不變滅的東西在嗎?
波斯匿王合起掌來,對佛講:我實在不知道。
佛說:我現在指示給你不生不滅的自性。
這變滅,是空間的變滅相;遷改,是時間相。空間、時間都說了。因為時間、空間的變遷,曉得身體會變滅,卻不知身上還有不生滅的東西呢。波斯匿王和普通凡夫一樣執著前塵,不能離開塵相,忘失了能見之‘見性’。只曉得看外頭的東西,把自己主人翁給迷失了。實際上,錯誤就在這上頭。執著外相的時候,忘記自己的主人,不曉得我們在變滅當中有不滅的東西在,這個主人翁實在是一分一秒也沒有離開過我們。傅大士說:“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我們每天每夜都是抱著個佛睡覺,早上起來還和他一道起來。這就是心的覺性,自己就是不知道。這個自性,雖說我們流浪生死也不曾離開過我們一分一秒,一直和我們在一道,可惜你不知覺。我們眾生都貪生怕死,最好讓我們的身體長住,活長命些。所以到了春節的時候,恭喜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實際上我們是無量壽,人卻不識。像秦始皇得皇位後就想成仙,就想長生不死。實際上有永遠不死的東西在。那麼不生不死的東西是不是不能知道呢?不是!比如我們講第一番顯見、第二番顯見、第三番顯見,就是在顯示這個不生不死的東西。後面講到第四番顯見,就越來越清楚了,把這個東西和盤托出。大家都知道了,只是不肯認嘛。並不是不能知道,只是習氣污染,深染執著,不肯放棄前塵。人啊,不肯哪,是個大過患吶!
“大王,汝年幾時,見恆河水?
“王言:我生三歲,慈母攜我谒耆婆天,經過此流。爾時即知,是恆河水。”
佛問:大王何時見到過恆河水?
大王說:我三歲的時候,我的母親帶我去拜耆婆天時,經過這條河流,我就曉得那是恆河水了。耆婆天就是常住天。拜常住天神,保佑長命百歲。
“佛言:大王,如汝所說,二十之時,衰於十歲。乃至六十,日月歲時,念念遷變。則汝三歲,見此河時,至年十三,其水雲何?
“王言:如三歲時,宛然無異。乃至於今,年六十二,亦無有異。”
佛說:如大王你所說,二十歲時顯得比十歲時衰老。乃至現在六十多歲了,隨著年月日時的推移,念念都在遷移改變。但你三歲時所見的恆河水,和十三歲時所見的恆河水,是不是有變化呀?
王言:我十三歲時所見恆河水與三歲時所見的沒什麼不一樣。就是現在,已六十二歲了,所見恆河水還是沒什麼兩樣。
“佛言:汝今自傷,發白面皺。其面必定,皺於童年。則汝今時,觀此恆河,與昔童時,觀河之見,有童耄不?
“王言:不也,世尊。”
真心是沒有形象的,沒法拿出來給我們看,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用語言不好說明,用思維無法想象,只好打比方。禅宗也是烘雲托月,勉強去說也說不到,說什麼也沒有比這更難說。佛為了給大家解惑,勉強用恆河作比。
佛言:你自己悲傷發白面皺,其面皺於童年。而那個見恆河之“見”呢?比你孩童時見恆河之“見”是不是也像身體一樣衰老了呢?
波斯匿王說:不是的,見還是一樣的。我現在的見和三歲時的見一樣,沒有衰老。
這裡告訴我們,見不衰老,這個東西是不生不滅的。身體衰老是假相,身體要衰老,要變滅。這個見性,是個真體,不衰老,不變滅。因為它不生不滅,不來不去,不動不搖。今天告訴你,讓你曉得,你要自肯承當啊。
“佛言:大王,汝面雖皺,而此見精,性未曾皺。皺者為變,不皺非變。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雲何於中,受汝生死?而猶引彼,末伽黎等,都言此身,死後全滅。”
佛對波斯匿王說:你的面孔雖然皺了,但這個見精不會皺。能變皺者才是變,見性不皺,就沒有變。變者當然要滅了,而不變者哪有生滅呢?所以這個見精雲何生死呢?這個見,不會你生他跟你生,你死他跟你死。所以說生來他也沒生,死來他也不死,他是不生不滅的。而這個身體不同,這個身體生,能看見他生了;身體死,能看見他死了。
“而猶引彼,末伽黎等”,末伽黎是外道,這個外道講自然,即自自然然的。“都言此身,死後全滅。”跟前面說的兩種斷滅外道一樣,他們都說,人死了自然就什麼都沒了。他們說得不對!這見精並沒有滅呀。
“王聞是言,信知身後,捨生趣生。與諸大眾,踴躍歡喜,得未曾有。”
波斯匿王聽了佛所說的話,“信知身後,捨生趣生。”捨生者,就是捨掉這個身體;趣者去也,趣生者,就是到一個地方投胎去了。不是變滅,不是斷滅,是六道輪回去了。但這還不究竟,捨生趣生都是業障。要認個捨生趣生就壞了,我的身體死了之後,再投胎吧,這正是六道輪回。更進一步講,佛菩薩涉生死海以廣度眾生,這是願力所致,並非捨生趣生。盡管生而未曾生,雖未曾生而不妨生。
上面講二發明性,“願聞如來,顯出身心,真妄虛實,現前生滅與不生滅,二發明性。”身體是生滅的,見精是不生滅的。這兩邊就是二發明性。雖有不生不滅的見性在,我們還要使它壯大起來,從一點點發揚開來。為什麼說一點點?因為剛剛見到。有人問,阿羅漢見性沒有?羅漢當然是見性了,不是不見性,是見得不徹底,因為他法見未除,還是有無明未盡。他只相當八地菩薩,十地菩薩也還有一分無明在,也還不徹底。我們不能得少為足,臨濟禅師說“三要印開朱點窄”,三要就是身、口、意,朱點就是心,就是不生不滅的佛性。由於剛剛見到,這“朱點”還“窄”呀,還須要“印開”。印開,就是把它發揚壯大。身、口、意三要,無修之真修,要成為佛果才行。不能象外道一樣,才曉得捨生趣生,知道不是斷滅,就得少為足。捨生趣生並沒有了,還是有漏相。
“踴躍歡喜,得未曾有。”因原來以為是斷滅啦,現在曉得不斷滅,開心得不得了。
(四)顛倒名失,顯見無失
下面講第四番顯見--顛倒名失,顯見無失。
第三番顯見講見性不滅,現在講見性無失,是說見性不會失掉,不會遺失。這些講法都是根據他們的疑情來說的。剛才講見性不滅,是因為外道講斷滅,觸起他們的疑情,佛就顯示出見性不滅。現在講見性無失,是根據什麼疑情呢?前面佛斥責阿難,說他遺失真性。阿難現在覺得,真性在呀,並沒有遺失,怎麼佛說遺失呢?現在講見性無失,就是根據這個疑情。
請看經文:
“阿難即從座起,禮佛合掌,長跪白佛:世尊,若此見聞,必不生滅。雲何世尊,名我等輩,遺失真性,顛倒行事?願興慈悲,洗我塵垢。”
阿難起疑情了,因為上面第二番顯見,講客塵動搖,見性不動。佛說阿難遺失真性,顛倒行事,認物為己。而在第三番顯見,跟波斯匿王講,見性不生不滅。一個說遺失,一個說存在,所以阿難有疑問了。故從座起,禮佛合掌,長跪白佛,求佛解釋:世尊,既然此見性原本不生滅,為什麼您斥責我遺失真性、顛倒行事呢?請如來慈悲,洗去我迷惑的塵垢。
實際呢,是阿難錯解了佛意,佛說阿難遺失真性,是說阿難迷惑了,不知道有不生滅的真性。既然不知道有,那就好象遺失了一樣,並不是真的丟掉了。真性哪會丟掉呢!不知道何為真性,何為虛妄,不就等於是遺失真性,顛倒行事嗎?
“即時如來,垂金色臂,輪手下指,示阿難言:汝今見我母陀羅手,為正為倒?
“阿難言:世間眾生,以此為倒。而我不知,誰正誰倒。”
佛把手臂垂下來,手指地下,問阿難,你看我的手是正呢還是倒?“母陀羅手”即如前面所說的“百寶輪掌”。其實手哪有正倒呢,這是比喻性的說法,喻行事顛倒。
阿難知道,眾生的一切知見都是分析的習慣,故答:世間眾生,認為這不是正,而是倒。我不執著這個,不知道怎樣算正,怎樣算倒。
“佛告阿難:若世間人,以此為倒。即世間人,將何為正?
“阿難言:如來豎臂,兜羅綿手,上指於空,則名為正。”
佛順著世間的習俗說法,問阿難:世間人以何為正啊?
阿難說:以佛的兜羅綿手上指於空為正。兜羅綿手,就是軟綿綿的手,佛的手很軟。
其實哪有什麼正倒,指上指下都是虛妄,說正說倒都是妄見,是所知障生成的煩惱障。實際上原本沒有二障。世上的人,往往沒有自己的知見,只是跟著別人跑,附和習俗的知見。習俗知見哪是真實的道理呀!……
…………
(五)八還辨見,顯見無還
(六)見性周遍,顯見無雜
(七)心能轉物,顯見無礙
(八)心物一如,顯見不二
(九)本無是非,顯見超情
(十)非因非緣,顯見離見
五、二種妄見
(一)別業妄見
(二)同分妄見
六、四科虛妄
第一科五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一)色陰虛妄
…………
“若目出者,既從目出,還從目入。即此華性,從目出故,當合有見。若有見者,去既華空,旋合見眼。若無見者,出既翳空,旋當翳眼。又見華時,目應無翳。雲何晴空,號清明眼?是故當知,色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若目出者,既從目出,還從目入。”你所看到的這個空花如果是從眼睛出來的,既然能夠從眼睛出來,當然也就能夠再回到眼睛裡去。一切事物都是相對而有的,不光空花是這個樣子,別的東西也是這個樣子,就是說出與入是相對的。好與壞,長與短,方與圓,也都是相對的。因為有出必有入,同樣,有好必有壞、有長必有短,……。假如無入,不能為出,這就是規律,這就是虛妄相貌的規律。正因為如此,所有我們才說一切相都是相對而有的。規律、規格要先把它明確下來,後面的法要依照這個規格說,如果把規格打破了,法就不好說了。
為什麼說“即此華性,從目出故,當合有見”?因為花性是從眼睛出來的,我們知道眼的性能是能看見色相,那麼眼睛生出來的東西,也應該能看物才對。就等於人生出來的是人,馬生出來的是馬,牛生出來的是牛,同一類生出來的相,跟上一代應該是一樣的,那麼眼睛生出來的東西也應該有能見的性,也應該能看見呀!
“若有見者,去既華空,旋合見眼”。假如花性是有見的,就應該能看見色相,但實際上這個花是頑空,根本沒有的,所以不能看見。不但空花如此,就是我們自己種出來的花,也是沒有靈性的,是無情物,也不能看見。現在假設這個空中之花是從眼中生出來的,是有見的,所以說“去既華空,旋合見眼”。這個“去”是說花從眼睛出去,到空中了,如果花到了空中,那麼應該“旋合見眼”。旋是返回來,因為有出就有入,花從空中返回來的時候與眼睛是相對的,應該能看見眼睛。事實上花能看見眼睛嗎?當然不能,所以就說明花不是從眼睛出來的,因為它沒有見性。這是第一種從正面假設“有見”的比喻。
然後,再反過來假設“無見”的比喻。有見是與無見相對應的,前面證明有見不成立,那麼現在再看看無見是不是能成立呢?因為花是無情之物,無情之物怎麼會有見呢?如果花是無見的,那麼“若無見者,出既翳空,旋當翳眼”。翳是障礙的意思,就是說當這個花出到空中的時候,應該能夠翳空,花所在的虛空都將被它所障礙。假如花能夠翳空的話,當它反過來的時候,也應該能夠翳眼,眼睛有翳就成障礙了,就看不見東西了,這是從反面來說的。實際上花是不是翳眼呢?不是的。其實空中本來沒有花,我們是因為眼睛有翳,所以才看見空中有花。看見空中無花的時候,得到的是清淨空,說明此時眼睛是好的,是無翳的。眼睛如果有翳,就不會看見空中無花,這就說明沒有見花從眼睛出也不成立。因為有出就有入,出的時候他有翳了,那返回之後他還應有翳。眼睛遇障礙之後,看到空中應該有花才對,而現在你的眼睛是清淨的,即眼睛無翳,既然無翳眼睛應該看見空中無花,這證明花也不是從眼睛出來的。
接下來“又見華時,目應無翳”的意思是,因為花是從眼睛出去的,應該看見花在空中才對。既然華在空中嘛,那眼睛應該是清淨的,眼睛不應該有翳呀!但是事實不是如此。看見空中有花的時候,就是眼睛有翳的時候,假如眼睛沒有翳,看空中也應無花才對。因為空中實際上沒有花,只因眼睛有毛病之故,於是才看見有花。同樣兩個人,一個眼睛是好的,另一個眼睛有翳,眼睛好的看空中無花,而眼睛有翳的卻看見空中有花。假如這個花是從眼睛出來的,當這個花出到空中了,你眼睛就應該清淨了。實際上,你看見空中有花的時候,應該是沒有分別意識的,是無意的,你並不是有意來證明這個花不是從眼睛出來的。下面再反過來說:“雲何晴空,號清明眼?”晴空就是空中無花,清明眼又叫清淨眼。為什麼晴空叫清淨眼呢?清淨眼就是眼中無翳,眼睛是好的,既然無翳所以應該看見空中無花。但是現在看晴空的時候,說花是從眼出去的,從眼出去當然還要從眼進來了。當花進到眼睛來的時候,你眼睛應該是有翳的。假如眼睛有翳,那麼看見空中一定有花,不會看見空中沒有花;假若看見晴空中沒有花的時候,一定是清明眼,因為眼睛無翳所以才空中無花。經過正反兩方面這樣反復推敲證實,說明花也不是從眼睛生出來的,從眼睛出來是不成立的。所以說,當看見晴空沒有花的時候,你的眼睛是清淨無染的,是沒有翳的。
前面講了見這個花時,目應無翳,證明這個花不是從眼睛出來的。後面講“雲何晴空,號清明眼”,證明這個花並沒有到眼睛裡去。因為有出必有入,既然現在並沒有入,從而證明本來就沒有出。
“是故當知,色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所謂色就是外面一切形形色色的東西,即色相。陰就是說這個色相遮蔽了我們真如佛性的光輝,也就是對色所生起的妄心、妄想。眾生之所以會被這些色相影子,遮蔽了自己的真如佛性,就是因為有妄想執著。色陰雖然是無明所生起的虛幻之相,但是它的本體就是我們的真如佛性,沒有真如佛性這個本體,我們哪能見到形形色色的東西?我們以前曾經用空中的雲做比喻,雲本來是沒有固定形相的,由於在風的吹拂之下產生流動,因而能顯現出貓、狗、獅子等種種相。雲的相雖然可以千變萬化,可它的本體還是雲,這個本體並沒有隨著形狀的改變而改變。我們的真如佛性也是如此,它並不是死在那裡不動,而是萬能的靈性,能夠隨緣起各種用。這個萬能體不但能夠隨緣顯現人身、貓身、牛身、馬身,乃至於能顯佛、菩薩身、天人身及種種身。盡管顯而無所顯,盡管生而無所生,因為它的本體是不生不滅,不變不移的。假如我們的真如佛性不是靈性,那就變成了呆子,變成了磚石瓦塊,就不能隨緣起作用了。所以說色陰本來就是我們的真如佛性,我們要學會由相而見性,如果看見相就著在相上,那麼就變成虛妄了。因此,我們一再說不要跟著相跑,就是叫大家不要著相。比如,當我們看見用金子打成的盤子、杯子時,不要只認盤子和杯子的相,而要認得金體,若只認得相就錯誤了。金子的形狀可以改變,但它的性體不會改變。比如我可以把杯子再打成盤子,也可以把盤子再打成杯子,這些器皿的相能夠變來變去,而金子總是一塊。我們真如佛性也是這個道理,雖然可以隨緣現出各種相,但本體是一樣的,沒有兩樣。
為什麼說是“本非因緣,非自然性”?因緣二字中的因是自生,緣是助生(他生),因與緣合起來就是共生。而色陰是虛妄之相,本來沒有,本來沒有還說什麼生呢?所以是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自然性就是無因而生之意,既然色陰根本就是虛妄的,所以也不是無因生。真如佛性本來如此,既沒有生,也沒有滅,若有所生,那就是因緣性或自然性了。由於不自生、不他生、不共生、不無因生,所以說本非因緣、非自然性。從真如的本體來看,它是生無所生、無生而生的。比如雲不管怎樣變化,它的本體沒有變,它還是一片雲,這就是無所生。雖然本來不生,但它不無變化,它能夠變成貓、狗、獅子等等形象,這就是無生而生。我們的真如佛性能夠隨緣起一切妙用,所以叫無生而生。這個無生而生就是虛妄之相,它是由眾生的執著而生出來的。假若眾生不去執著,那麼虛妄之相就變為真如妙性,就是真如隨緣起的妙用,我們所現的一切形相,都是真如的妙用。眾生之所以在六道裡沉淪,壞就壞在執著,如果能夠打破這個執著心,那麼一切業緣當下就了啦。
比如某人家裡有一個寶貝兒子,家裡人都對他喜歡得不得了,後來這個孩子染了疾病,翹辮子啦(死了)。寶貝兒子死了,大人自然哭得非常傷心。此時你如果對他講:你的兒子實際上根本就沒有死啊!因為這個生就是無生。過去緣生的時候他來了,現在緣滅了,他就走啦。其實不但他的生命根本沒有,就連你自己本身也根本沒有,你為什麼還要執著這個兒子的相呢?他聽了以後會說:你的道理講得很對,可是過去孩子在的時候,給了我們那麼多的歡樂,那麼多的親情。現在寶貝兒子沒有了,看不見啦,我們怎麼能不傷心,怎麼能不難過呢?你看孩子的屍首停在這裡,他從前活蹦亂跳的時候多好啊,可現在躺在這裡不會說,也不會動了,看起來怎能不叫人傷心呢?他就是在這裡透不過去。
眾生慘就慘在妄想執著,如果把妄想打掉,就可以見到自性,就不會再跟著假象跑了。比如我們剛才說的金杯、金盤,它的相可以有種種的變化,但體並沒有改變。假如把杯子、盤子熔化了,原來的相雖然沒有了,可金子的本質沒有改變,還可以將它打成別的東西。眾生也是這樣,當他在這裡的因緣結束了,又會隨緣到別的地方去受胎,生滅的相雖然一個接著一個,但是自性的本體並沒有動過,這叫根本不變。因為這個根本不曾變易之故,所以說他沒有生沒有滅。眾生錯就錯在執著,由執著而生出妄想,把虛妄的假相當作實有,於是生滅心就生出來了。假如我們現在回過頭來,明白假相就是我們的真如佛性,都是自性隨緣顯現的妙用,假相雖然有生有滅,而真心之體是寂然不動的,從此永遠不再執著假相,就可以透過假相得見真如性體了。性與相是體與用的關系,如果只知“即性是相,”把性變成相,就是眾生境界。眾生皆因為執著相,念念只見相生相滅,所以不能見性。能夠懂得“即相是性,”明白相就是性,就是佛菩薩境界。菩薩因為已經破掉了無明妄相,見一切相無不是妙明真心的顯現,於是時時見相就變成處處見性。眾生的生死是從哪裡來的?就是從著相來的。因為著相之故,所以才會認為我的兒子死了,他離開我了。你的兒子其實沒有離開,他的真如心和你的真如心本是一體。自性也叫法身,法身是千佛萬佛共一體的,就是說不但佛與佛共一法身,而且佛與眾生,眾生與眾生,也都是共一法身。我們可以用大海的水來比喻法身,大海裡的水都是一體,不分彼此,就象法身不分你我一樣。海水雖然是一體,但是海面上可以翻起一個個的水泡,每一個水泡就好比是眾生的一個身體。雖然海面的水泡看上去彼此互相分離,互相獨立,但都是從大海上生起來的,都沒有離開大海。眾生的身體也是彼此分離,相互獨立,但也都是從同一個真如佛性上生出的,沒有離開真如佛性。當水泡啪地破了的時候,就重新還滅在大海裡頭,它的起滅始終沒有離開大海。當眾生緣盡捨報的時候,他又重新融入真如體中,因為他的真如佛性是如如不動的,他的生死始終不離佛性。生的時候佛性未增,死的時候佛性也不減,這就叫做盡管生滅未曾生滅,盡管去來未曾去來。我們所說的醒悟,就是要明白這點道理。懂得了這個道理,永遠不再執著了,就是開悟,就是見性。所以說明心見性並不難,不是非要找個地方關起門來修,也不是非得躲到山裡去做功夫。更不是一定要參多少年的禅,或一定要念多少遍的佛,才能開悟。用功不在時間的長短,不管是當下打開,還是參禅、念佛多少年才打開,開悟的情景都是一樣的。有句話叫做用功數十年,悟在剎那間。所以說一言之下悟道,與幾十年參禅悟道沒有兩樣。所謂悟道,就是要悟得個無心可心!比如參禅講究起疑情,那我就參念佛是誰,疑情起了。待時節因緣一到,砰地一下疑情打破,於是豁然明了:哦!原來佛性不曾離開我分毫,就在我六根門頭放光啊!真是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參禅悟道本來並不復雜,打個比方,我們的真如佛性就象一座放滿寶物的倉庫,現在門被上了一把鎖,想進去必須先把門鎖打開。於是我們找來鑰匙開這個鎖,鑰匙如果不對(表示我們用錯了心)自然打不可,找對鑰匙的話,那麼鎖砰地一聲就打開來了,悟道其實就象開鎖這麼簡單。上次我們說早知燈是火,飯熟已多時!因為早知道這燈就是火嘛,就不用到外面去求啥火種了,飯老早就燒熟了。同樣的,悟道就在當下!能夠徹底放下,一塵不粘,纖毫不染,這就是了。所以說,“本非因緣,非自然性”,就是這麼個道理。
為什麼說生而無生,無生而生呢?因為自性不是死的,不是死在那裡不動,如果自性是死的,就成為斷滅了。假如沒有這個世界,假如自性一點妙用都不起,那麼佛教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積極性呢?我們說佛教是積極的,是入世的,因為佛法就在世間,離開世間去尋找個人的解脫,既不可能,也沒有意義。做一個合格的佛教徒、佛弟子,首先要學會做人,這樣活在世界上才有意義,有價值。我們懂得了真如佛性的道理,就不能死在那裡不動,要學會起妙用,通過自己的努力,用發明創造使眾生都生活得幸福美滿。所以釋迦佛教導我們,在認識自性之後,還要學習五明,因為見性只得素法身,如果想利益眾生,就必須再學習其它的知識。五明中的工巧明,就是指自然科學與發明創造,科學越發達,發明創造越多,大家生活的環境與質量就會越好。醫方明指的是醫術與醫藥,醫術越高明,醫藥的效果越好,人類的疾病就越少,活得就越健康。
但是我們所做的研究,所進行的發明創造,並不是真有,都是緣起性空的,這就叫做生而無生。反過來真空也不礙妙有,雖然一切法的性體本來是空的,但並不妨礙我們去研究和創造,這就叫做無生而生。如果每一個人都是抱著服務社會,利益眾生的思想去工作,去發明創造,他就不會有私心雜念,如此人類才會真正幸福和睦。象現在所謂的科學研究,都是從欲望出發,從個人利益出發,發明越多,對社會的消極影響反而會越大。因為我研究出這個東西之後,可以得到多少多少的好處,可以發多大多大的財,可以使得自己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個人的欲望因此會變得越來越大。從欲望這個出發點來講,可以說科學技術越進步,所造的罪業就越大。為什麼呢?因為物質生活的這種進步,會使大家的欲望變得越來越高,當欲望無法實現,得不到滿足時,就會發生矛盾,就會去做壞事。大到國家、民族之間的戰爭沖突,小到團體、個人之間利害得失,哪一個不與欲望有著直接的關系呢?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國家的經濟雖然發展很快,但是犯罪率也越來越高,這就是一部分人個人欲望過分膨脹的結果。反過來說,如果我們明白了生而無生、生無所生的道理,知道一切相、一切法、一切心,都是真如佛性的妙用,都是虛幻不實的影子,離開真如佛性根本就空無所有,就不會再去執著,就不會再為一己的得失而不擇手段,去做違背天理良心的犯罪勾當。知道一切都是自性的妙用,離開真如佛性根本就無人無我、無得無失,我們就不會再事事從自己的私心雜念出發,而是真正生出利益眾生、服務眾生、救度眾生的深宏誓願。我們會向佛菩薩發願,將來我們也要成就象西方極樂世界一樣殊勝的國土,願一切眾生都能生到我這個世界,離一切苦,得一切樂,人人皆是一生補處,他日也當作佛,去利樂無量無邊眾生。這樣的人不會再有一點個人的私心,不會再想著自己的願望實現之後,應該怎樣去發財,應該怎樣去享受。這樣的人不再為個人的得失而煩惱,不再為滿足自己的欲望而違法犯罪。所以說佛教對人類社會的進步,有著非常積極的作用,如果每個人都能按照佛陀的教導,規劃自己的人生,規范自己的言行,淨化自己的心靈,那麼這個世界一定會充滿了和平、安寧、互助與友愛。
現在回到前面的問題。假如說空中的花是自己來的,那麼這個花就是自然性。可是空中的花並沒有來處,所以不是自然性。假如說空中的花是借因緣而生的,比如從空中生出,或者從眼根飛出,可以說是因緣性。可是它既不從空中生出,也不從眼根飛出,是生而無生的,所以也不是因緣性。既然是根本沒有的虛妄相,所以說“色陰虛妄,本非因緣、非自然性”。
(二)受陰虛妄
“阿難,譬如有人,手足宴安,百骸調適,忽如忘生,性無違順。其人無故,以二手掌,於空相摩。於二手中,妄生澀滑冷熱諸相。受陰當知,亦復如是。”
色陰講過了,現在講受陰。什麼是受陰呢?受陰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六根,粘著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對著前境領受事物以為心之作用,就叫做受陰。那麼這個受陰怎麼講呢?佛為阿難舉例了:“譬如有人,手足宴安,百骸調適。”四肢、百骸指整個身體,宴安、調適是說整個身體都很健康、很安適、很舒服,沒有任何毛病。這句話是用來比喻清淨心的,因為我們的妙明真心原本就是清淨的,沒有任何染污,就象人的身體四肢百骸都很調和、很舒適,一點毛病也沒有一樣。什麼叫做“忽如忘生,性無違順?”就是在本來清淨無染的心體上,由於一念不覺,而起無明妄動,於是忘記了生平。生平比喻本來面目,就是生無所生的清淨心。這是說你因為一念不覺,忽然之間無明妄動,迷失了本來面目,使原本清淨的心體受到了染污。違是違背我的意志,順是符合你的心境。我們的清淨心雖然能夠現出生滅去來之相,但是這些相都是自性的影子,都是真心的妙用,根本就是沒有的,所以叫生無所生。既然是生無所生,一切事相本來都沒有的,還有什麼違和順呢?法由心生,眾生因為心存妄想,認為一切法、一切境相都是實有的,所以就會有違、順的覺受。比如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哈哈大笑,遇到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情就怨憤煩惱。其實事情本身並無違、順,一切違、順都是從心生的,因為眾生都在妄想執著,所以遇事才會覺得有違有順。我們的妙明真心本來是清淨無染的,雖然能夠生一切法、起一切用,但它是生無所生。既然原本沒有一切相,既然是生無所生,又哪有什麼違與順呢?有違有順是妄心,是無明所住的妄想境,從根本上說,就是由於真如不守自性,因一念妄動,忘記本來面目,使清淨心受到了染污的結果。
接下來的“其人無故,以二手掌,於空相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無故表示的是無明,無明生了之後,就會處處著相。用手掌在空中相摩,表示著相以後,由於心境相觸,於是就領受、接受了前境。當兩個手掌在空中互相摩擦,於是生出了冷、熱、滑、澀等不同感覺,比如一會兒冷了,一會兒熱了,一會兒滑了,一會兒澀了。這種種的感覺就等於我們的心與境相觸之後,見到、領受到各種覺受,於是五顏六色來了,是是非非來了,家庭、社會以及世界的各種事情都來了。這種種的相、種種的感受都是虛妄,並不是真有的。所以說“受陰當知,亦復如是。”簡單說,就是當心境相觸,諸相現前之後,於是我們的心就接受、領受了現前的境相,這就是受陰。
受可以分為幾種受:一種是苦受,一種是樂受,一種是捨受,一種是憂受,一種是喜受,合起來稱為五受。這裡的苦受、樂受、捨受,就是我們的眼、耳、鼻、舌、身五根,憂和喜這兩個受是意根,實際上都是第六識意根。對這個受我們必須搞清楚,如果能夠破掉受陰,不受一切受,就叫做三昧正受,得此三昧就可以滅一切苦。今天有人問我,到了地獄裡是不是苦得不得了?當然了,地獄裡的苦不是我們所能想象的。那麼苦到底是什麼呢?根本就是你的妄想啊!其實身也好、心也好、境也好,本來都是虛妄的,根本就沒有。可是當你的妄心生起來的時候,你就認為一切東西都是有的。於是當你看到刀砍在你虛假的身體時,你就會疼得不得了;當你看到油澆到你虛假的身體時,你就會燙得不得了。其實一切苦樂的感受都是假的,都是你的妄心生出來的。假如你心空了,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你如果能夠不受一切受,那麼地獄也和天堂一樣!不然的話,菩薩又怎麼能到惡道裡救度眾生呢?比如地藏王菩薩發願要莊嚴地獄,救度一切地獄眾生,如果他不能滅掉苦受,他自己都苦得不得了,還怎麼救度眾生呢?再比如調達,他因為多次想謀害釋迦牟尼佛,結果墮入了地獄。後來佛讓阿難去問他,問他在地獄裡感覺如何?他說我這裡一點苦也沒有,就如同享受三禅天之樂。調達這個魔王怎麼會這樣呢?因為魔王也有力量,他可以不受這個苦受,足以見一切東西都是隨我們的心而生啊!所以我們說不是一悟就一了百了,還要做功夫,就是要鍛煉不著這個相,讓自己的心真正空淨下來,心能空淨就能起大用。
眾生因為有妄想,因為執著相,所以一點痛就疼得不得了。我們的心如果真的空了,那麼一切苦樂降臨時,都不能使我們動搖。就象禅宗二祖慧可禅師臨終說的:“將頭臨白刃,猶如斬春風。”這個不只是說說玩的,他因為受人誣陷,真的被殺了頭!但是砍頭對他來講,就像斬春風一樣,一點事也沒有,因為他的心真空淨了,他根本就不受這個受。據《法華經》上介紹,以前在日月燈明佛出世的時候,有一位眾生喜見菩薩(藥王菩薩的前身),為了報佛恩,他發出大願,要用自己的身體來做供養。他先服食香油和香料,讓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變得清爽、干淨,然後在身上塗上香膏、香脂,再用布裹起來澆上香油,最後把整個身體點燃起來,作為獻給佛的供養。他是活的時候用自己的身體來供養,不是死了以後去供養,他為什麼能這樣做呢?就是因為心已經真的空淨,已經真的成道了。所以我們做功夫就應該向菩薩學習,也要把自己鍛煉成這個境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