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去襟懷常濩落,病來須鬓轉蒼浪。
心灰不及爐中火,鬓雪多於砌下霜。
三峽南賓城最遠,一年冬至夜偏長。
今宵始覺房栊冷,坐索寒衣托孟光。
白居易
陰氣至極,陽氣始生;陰陽轉換,行走天地。數九寒天,一九已提;淑氣增上,九九待數。冬至日,太陽幾乎直射南回歸線,北半球的我們,晝最短,夜最長。古人在這一日要備辦飲食,享祀祖先;入夜,則在家宅之中,燃燈達旦,以助陽氣。
冬至三候。一候,蚯蚓結。蚯蚓陰曲陽伸,此時陽氣至微,六陰寒極,所以蜷如繩結;二候,麋角解。麋與鹿同科,但陰陽不同。鹿屬陽,山獸,感陰氣動而於夏至解角。麋屬陰,澤獸,感陽氣生而在冬至解角。三候,水泉動。一陽初生,泉水已暗自流動。
周秦時代,以農歷十一月為正月,以冬至為歲首,這也是在冬至夜要燃燈守夜的原因。《周易》指出: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後不省方。“至日”即冬至日,古人認為此日,地深處的陽氣開始興作,陰寒將漸消彌,所以舉國上下,商旅停業,軍隊待命,君王不巡四方——一律休歇,閉關靜攝,迎候初陽。
以“休”為“修”,在寒陰極盛時呵護初生微陽,這是與天地相應,是循道而行。安身靜體,正氣端神,以正能量充滿的狀態來懷念祖先,就是最好的祭奠——在南方,冬至與除夕、清明、七月十五一樣,都需上墳祭祖。
由冬至開始,正式進入數九寒天。九天為“一九”,共九九八十一天。寒日苦長,在這八十一天“復陽”的過程中,古代民間會描繪一幅“九九消寒圖”,聊作逍遙,以熬長冬。“九九圖”形式多樣,以“素梅圖”為最雅。明《帝京景物略》中記載:“冬至之日,畫素梅一枝,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盡而九九出,則春深矣。”
浙江民間有冬至打麻糍吃的風俗。把泡好的糯米(有時會加入艾青)蒸熟,在石臼上搗打成粘性十足的米粉團,然後在撒了“豆黃”粉的圓匾上攤薄,用刀子割成方塊。夾紅糖最好吃。
冬至吃麻糍,首先是作為祭祖的供品;其次也順便為寡淡的口腹提供一次奢侈的享受。在物質匮乏年代,唯有到冬至,歲末年尾,才捨得大張旗鼓地進行食物的制作。一家做麻糍,是全村人的大事,在村子的祠堂口,男人掄起錘子,女人撐起圓匾,孩子一邊嬉戲一邊密切關注制作的進度,老人們,則瞇眼在暖撲撲的冬陽裡,藹藹然地笑。那是安詳的好時光,在世的、過世的都在這一種甜糯的食物裡得到了滿足與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