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匡胤即將大舉攻打金陵城下時,唐朝最後一任皇帝李煜還在過著浮靡奢華的生活,幾乎天天與後宮妃嫔過著狂宴任縱的生活,我們從他自己所寫的詩就可以了解他所過的日子可說是頹廢豪奢至極如「春殿嫔娥魚貫列,笙箫吹斷水雲間,重按霓裳歌遍徹。臨風誰更飄香屑?」其實撇開李後主的懦弱與昏庸,他在中國的文學藝術上倒是有極大的貢獻。然他並非是一位快樂的君主,因為在他繼位以後其實南唐的政治早就危危不保,因此李煜幾乎是天天在鬱鬱不樂之中,縱情於詩詞歌賦和後宮佳麗之間,或與方外僧侶道士傾訴私衷、惶惶度日,藉以偏安。那個期間所創作的《清平樂》、《虞美人》、《浪淘沙》讀來真是優美至極,意境非常悲切,但又脫離不開自己憂悶悲亢,無奈的情愁,從字裡行間不難看出他幾乎是用淚和血堆砌出來的字詞,例如:「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他的故事與詩詞,後代也都有拍成電影和變成歌曲。說實在,在中國的文學藝術史上,如果少了一位李後主,那還真的少了一抹色彩。
在李後主的一生中,撇開他對政治的無能不說,其實他也在這個人世間種下了不少善根與功德,並且也在他的阿賴耶識之中與佛法植下了甚深的種子,即便他已成階下囚,趙匡胤兄弟二人對他冷嘲熱諷,百般奚落揶揄,而他仍然可以保持每天日課不辍早晚禮佛的習慣。他在位時,對出家僧眾禮遇非常,也在金陵城附近蓋了很多廟宇,在全國各處也建立了很多座捨利塔,國家每遇有事時,一切皆以佛法為度,甚至宋朝軍隊兵臨城下他還聽從長老建議,舉國上下齊聲念誦聖號。聽起來荒唐,但卻也可以看出他對佛法的笃信與信解。他當皇帝時甚至每天早晚都穿袈裟讀誦經文,最後趙匡胤已經勢在必得、大軍壓境,他還在淨居寺一派自然的聽裡面的住持和尚講經說法。
李後主極擅書法,留有不少作品於後世,他曾親自書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無數幀,贈予大臣與百官,他雖笃信佛教偏愛華嚴與般若,可惜只讀不解。他曾用黃金書寫《心經》贈送給他所寵愛的喬氏,喬氏後來聽到李後主往生的訊息後大為悲痛,因怕睹物思人,於是便把《心經》供奉在大相國寺西塔院中。最後此稀世金文由於歷史的輾轉,如今不知經落何處。
每每展讀或回憶歷朝君主中有倡佛、導佛、習佛者,我便特別留意,如梁武帝的刺血書經等等,皆會讓我感動不已,只是回首前塵,昔日之君何在?恰如李後主,留有大批驚艷、傲世書畫於世,但如今留轉於何處?若往昔他能更深入去體解他所锺愛的般若部中《心經》所雲「色不亦空,空不亦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捨利子是諸法空相….」等等,是否他也可以在他玩物喪志、萬念俱灰之時,能夠真正的在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中,如如不動呢?但話又說回來,古往今來能有幾多君王真能悟到人在上位好修行的道理呢?
《心經》開頭就講得很清楚:觀自在菩薩,所謂自見自觀、觀自在的意境,是對於自己的起心動念,清朗如日,如鏡般清晰,自己時時可見,起心動念之間,轉念於未生念之時,念茲在茲,久久自能去留隨意,心物雙泯,即便身處廟堂之上,或是跻身於陋巷之中,皆能甘之如饴。李煜若能深解般若了義之真谛,便不會受寵辱之擾,反而可以戲弄獅王悠游於六窗自在之中。我深深替後主惜之、惋之,前生空有資糧投生帝王之家,既得人身,又铩羽而歸,又有機緣聞聽佛法,卻流於浮面空談、不求甚解,豈不可歎?我輩學佛之人應以前人之事為我之師,莫再流轉光陰,應於四大威儀間留意於心、境相對之中如何不異於色、空之境,是吾人人身難得最重要之課題。
此是我香隆立嘉措於晚課之後重覽五代十國君主轶事逸事,至後唐李煜段時,有感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