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 者:無母居士
一、蟲魚鳥獸鱗介──【人】
聶雲台 記
八不居士言:麥君者,忘其名,充香港華民政務司英文書記有年,設館授英文,以所余濟窮困,廉介清正,絲毫不茍取。政務司英人某君謂人曰:「華人若能皆如麥君,則國事豈至此哉!」
麥君每月須臥七日,自言:「司冥間放關職,蓋掌靈魂之輪回投生者。」或問曰:「汝七日所放魂為數若干?」麥君言:「以數十萬計。」問:「汝同事者若干人?」答:「甚多,不知其數。」問:「汝一人七日間已經放數十萬,合此無數職員,一月間所放必以萬萬計,天地間有如許多之人投生乎?」答:「冊上雖皆人名,投生不盡人道,蟲魚鳥獸鱗介皆是也。即如港粵人喜食乳鴿,日殺無數,方哺數月,又入輪回,亦一一經吾輩手而過也。」
嘗告其同事某某二人,謂其一不孝,其一索賄枉法,行將死於水火,並囑勿赴省垣;二人不信,故意赴省,值省城大水淹西關,同時大火,一死於火,一死於水。麥君言:「地府最重佛法,聞八不居士學佛精進,欲就教焉。」
旋受梧州英領事之聘去。居士寓居香港,主人王惠芳,與麥君同窗友也,知其事甚詳,為居士言之。
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七月聶雲台記。
二、某軍長──【犬】
寬靜 記
民十四年(一九二五),成渝戰爭(編者按:即成都、重慶兩派軍閥間之戰爭)甚烈,結果省方武力統一之謀失敗,其第三軍長某,竟於敘屬牛喜場,被該軍官佐刺殺;此時川南勞軍使某,乃其叔父,聞彼凶耗,即於成都設靈祭奠,並每日親誦《金剛》數卷,以資冥福。
甫經一星期後,一夜,夢某軍長,身著黃呢制服,並佩掛星帶,向某雲:「吾叔為我轉經,甚佳!我已減輕罪業。此欲戰事之源,確由個人妄冀升充軍長,不惜播弄雙方,致釀戰禍,屠戮生靈,造此惡業,應墮入畜道,十五世後,方能脫苦超生;幸蒙誦經超度,業已減輕五世,少拔沉淪,明日當投少城某知事家為犬,以償宿業。請叔親詣該處,認明黃毛白花者,購回飼養,以便聽叔誦經,用資忏悔。」言罷,痛哭而去。
某翌日往探虛實,果見新生金色小犬一只,由肩至腋,雜呈白毛一條,如佩星帶然;某使遂向主人索買,主人因其毛色稀有,不願割愛,萬不得已,乃為述其因由,適某知事曾一度為其書記,既感因果神奇,復礙於情面,遂慨然相贈;至滿雙月時,親率僕役送至某使公館,嗣為家人洩漏,傳遍滿城。
余素與某軍長善,聞之頗為淒感!遽面某使探詢,得知真相,並確睹該犬焉。爰記事實,以告世人,但因故人關系,不忍錄彼姓名以揚其過;然恐措辭空洞,啟人疑窦,故特補志數言,藉以證明非虛。竊余之披缁學佛,既非出於盲從迷信,借佛逃虛,自應嚴守佛制,以戒為師,斷不至杜撰虛構,以惑世人也,尚希閱者諸君有以鑒之!
廿二年(一九三三)四月八日蜀僧菩提寬靜述於廬山黃龍寺。
三、王國榮──【豕】
王仁山 記
安慶迎江寺左側菜園,民國廿四年(一九三五)十月,忽來一豕,蜷伏不動,亦不食;園主僧寶智,性拙魯易欺,菜傭绐之曰:「爾有好友來訪,候園中三日矣。」僧信之,至菜園,無所見,菜傭指豕笑曰:「是非爾之老友欤!」豕見僧,繞身三匝,以首摩其衲衣,似甚戀戀,僧沉思良久,忽語之曰:「爾豈王國榮耶?勿居此,速往後園!」豕立即起去,菜傭謂後園有籮笆,恐為豕所毀,宜令之山上,僧呼曰:「王國榮,往後山去!」豕遂入山,與群豕為伍,覓野草以食。
王國榮者,本江湖鬻拳術一流人,性任俠而暴戾,睚?必報,眾鹹畏之!僧前寓貴池某鄉,與相識。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嘗向僧貸款五元,以貴池鄉間多匪,僧擬避至省垣,往索舊債,會國榮病,怒曰:「爾知我病而來索債,何不情至此?好漢不賴錢,我死亦當變豕以償爾也!」僧憶前事,姑戲呼之,初不料豕竟馴服,悉聽指揮也。
先是有某販戶,載豕渡江,舟傍岸時,一豕躍入水遁去,販者聞迎江寺菜園有豕自至,往蹤跡之,僧言:「旬日前,確來一豕,現在山上,盍往認取?」販者登山,見群豕三十余頭,不可辨識,廢然而返,菜傭教之曰:「此豕有名字,請僧呼之必來。」販者如其言以請,僧呼:「王國榮!」豕果由山上趨而至。販者怪問:「此豕何以名王國榮?」僧為述往事,販者歎曰:「吾與王國榮亦曾相識,今既如此,吾請代償夙債,以贖此豕何如?」僧許之,販者出五元給僧,牽豕去,轉鬻於屠戶,屠者聞其前身為王國榮也,凡再易主,均莫敢殺。事為某居士所聞,使僧問原值,以十三元贖之,往谕之曰:「王國榮!今贖爾放生於迎江寺,不殺矣。」豕頻點其首,居士乃以紅綢披豕身,沿途燃放爆竹,豕亦隨眾行,既入寺,居士焚香佛前,為之回向,豕趨入殿,伏地作叩頭狀,時環而觀者如堵,鹹啧啧稱為奇事,乃別築豕圈以豢養焉。
李范之先生聞其異,約丁洽明往觇之,豕伏圈內,僧呼其名,豕出,屈前足,以首伏地,若跪迎然。范老謂此豕前靈不昧,可令日誦阿彌陀佛,僧乃扣豕首而告之曰:「爾果為王國榮,宜誦佛號以自忏!」豕嗚嗚然若作應聲者三,見者皆嗟歎!
吾意王國榮生前雖恣睢自肆,或尚有一二豪俠好義之舉,故雖墮入畜生道,而猶得免於戮。彼世之操生殺威柄,妄逞一時意氣,多行不義,濫殺無辜者,其亦知所警惕哉!
吳興王樹榮記。
【編者按】嗚呼!一氣不來,便成異類。世人日日吃豬,豬之前世曾為人者何限,其中豈無吃豬者之父母兄弟妻子朋友乎?經雲:「人死為羊,羊死為人,如是乃至十生之類,生生死死,互來相噉。」吾願吃豬肉及一切眾生肉者,思之思之!
【又按】此記作者王仁山先生(樹榮),曾任安徽最高法院檢察官,當時親見其事,編者於廿六年(一九三七)三月承前南京司法行政部廖允端先生(維勳)鈔稿見示,當函詢迎江寺主持本僧上人,得復函證實,並蒙寄來豬照兩張,茲擇其一制版,以公諸世,又王廖兩先生各有「詠齋豬詩」一首,並錄於後。
詠迎江寺齋豬(髯尊者王樹榮說偈)
淨域蓮開萬朵榮,虔修應許忏無生;
癡肥莫笑糟糠氏,覺岸回頭果證成。
轉劫控搏成異物,魂兮有覺合悲啼;
幻形傥化魯津伯,一點靈台莫再迷!
和王仁山首席詠迎江寺齋豬(廖維勳草稿)
佛法與世法,相待顯秘奧;淨土與穢土,靡不由心造。
菩薩大悲心,如月罔弗照;或現宰官身,恺悌化殘暴。
有時現飛潛,有時現虎豹;甚或入地獄,同類便化導。
國榮具佛性,現身說果報;不然薄負債,何遽變豕貌?
況已入屠門,豈易回古廟?一切法無言,即此悟眾妙。
釋迦如印可,拈花定微笑。
四、翟光遠與翟錢氏──【牛】
劉天錫 記
貴州銅仁縣,有翟光遠者,無賴子也,私於其侄媳錢氏,被光遠之嫂常氏窺見,二人懼,市藥毒斃之!常氏子及女,微覺此事,欲與究,光遠誓於神,謂苟有此事,當遭雷殛,此二十年(一九三一)四月二十二日事也。
至 五月一日午,天突昏黑大雨,雷電繞其室,旋睛明,人入視之,二人均遭擊,錢氏已斃,光遠尚能言,謂前事實不應為,今故受殛!並謂:「與其侄媳,俱托生於近鄰石姓家為牛。」言已亦斃。探諸石家,果產一黃犢,牡也,其臀際另有一首,稍小,眉目口鼻,俱還隱有痕,不過下垂耳;人有扶其首揚之者,其兩乳及陰戶皆俱,蓋牝也;又有兩足較小,而蹄尤異,亦下垂。人有呼其姓名及敘述往事者,辄俯首,淚涔涔下。
石氏擬售於人,以資勸化,但得之者視為奇貨,於是游行各地。本年五月初,至合江,住城外沙灣,以布帏圍之,觀者須納雙百銅元一枚,數日猶擁擠不通。縣長劉裕長饬牽入署拍照,惜未扶其首,使下體畢現也。
民國二十五年(一九三六)仲夏,四川合江縣佛學社社長劉天錫志。
五、陶席珍──【馬】
法慧居士 記
陶席珍者,四川簡陽縣人,曾任川陝邊防軍旅長職,現住家成都。一日食葷,中毒死,經四小時而蘇,駭曰:「予頃至一所,聞有聲曰:『一失人身萬劫難。』忽見二卒,以馬皮披予體,予已非人狀;移時,又有一卒奔來曰:『誤矣!』遂將馬皮揭去,擊予一掌,予以驚醒。今而後,予當深信輪回,歸心於佛矣!」此魏升華師長之夫人親見而言者,為民國二十七年(一九三八)六月間事,法慧居士記。
六、王知府──廖麓樵
羅傑 記
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夏歷七月二十九日,余時客南京,邀老友廖君麓樵,游清涼山;麓樵歸即患重疾,危極,群醫束手,不解病源。
一日,浙江西天目山某僧,化千家米作佛事,便至其門,語阍者曰:「余見汝家屋上有白氣,汝家主人念佛是否?」答曰:「然。」某僧曰:「汝家主人年六十二歲,子幾女幾……。」皆不爽;且曰:「汝家主人在清涼山得病。」麓樵自病榻聞之驚異,屬家人延某僧入,僧曰:「我與汝有緣,汝得病之日,乃地藏菩薩聖誕,地獄諸囚均賴其道力宏願,是日得出游玩。汝前生姓王,官知府,誤殺一囚,囚本惡人,尋入地獄,久欲報復,苦不得便,適汝是日漫游於此,得以修怨。汝病將加重,但不至死,我還寺為汝禳解!」久之,麓樵幾死,稍愈,腳遂跛,不能行步,六閱月矣。
余常以麓樵因余邀游致重疾,心大不安!二十年(一九三一)六月,余至南京視麓樵,麓樵以某僧所言具告。麓樵以名孝廉游學日本,歸國興學育才,其為人廉明質諒,歷宰蘇皖吉各名邑,胥著循聲;且近歲念佛專勤,不應嬰此危症,此乃前生業力,惟期忏罪解冤!用介谒諾那活佛,一再以密乘佛法醫療,遂步履如初雲。羅傑記。
七、獻縣婦──劉壽女
法明 記
河北省武強縣西南召什村,劉壽之女,生而能言。近已五六齡,自謂前生系作獻縣鎮上村人,亦女性,於民國十七年(一九二八)三月命終,得壽六十有六歲,有子二女三;並詳述其家境狀況,經人訪諸該村,果有是家,所言無一不符。此女後曾會見其前生之女,暢敘前世家務,鎮上村人猶能識之,此亦轉生後未昧前因之一證也。
八、李懷寶──蔡姓兒
缪智修 記
海州有李懷寶者,幼喪父母,家貧不能自給,乃行乞,性頗和善;行乞之暇,恆拾字紙,送庫焚化。終日沉默無言,人給錢則搖首謝卻;值乞得飯時,即出腰間所采得野草和生食之,人均目為癡;如是數十年,已垂垂屆七十矣。
一日,忽兀坐枯廟中化去,面色宛若生時,人皆驚異,經鄉中某善士購棺埋之。
翌年,某善士忽接山東蔡姓郵遞一函,內謂:「余夫婦五十無子,近產一兒,合家慶悅;所可怪者,此兒生即能言,近更自述彼前生系貴地某乞者,因尚有小舅母在世,甚為貧苦,頗思念之!今依兒意,特快函奉達,並匯上大洋五十元,懇長者迅致意彼小舅母,速即來此,以慰兒望而盡孝思。」雲雲。某善士即按所開地址尋訪,則果有小舅母其人。
此事系海州富紳戴鏡先先生口述,戴君幼時,曾親見李懷寶,且詳審其善行,此亦因果輪回之特征也,爰記之。
廿四年(一九三五)一月廿二日缪智修記。
九、獵者──周孟由
縣令──徐蔚如弟
周群铮 記
海鹽徐蔚如居士,民國五六年(一九六七)供職財政部時,得日人密宗之傳,曰「金輪法」,其法每日趺坐結印,觀想誦咒若干時,以為先行,日久功深,三密相應,乃張淨白紙於壁間,如前作法,注心其中,凡有叩問,則答語現焉;字跡則為金紅色,或如電燈中之光絲者,語句詳簡無定,而無一不奇准也。然祇許問修持之法門、三世之因果、疾病之醫藥等正事,若富貴利祿諸穢業,概不准問。
余與家兄孟由,均致書求示前因,蒙答余雲:「先耕於野,後讀於家,周旋鄉裡,濟急扶危,三轉人道,福報甚遠!」二十四字。謂家兄「前世是一獵人。將墮惡道,幸夙善發,現仍得人身」雲雲。然則家兄體弱多病,豈無因耶?
樂清胡奉群居士,初於此法,頗具狐疑,而以人為亦為,則姑試之,修箋請示,得答語:「心尚疑,無須問。」奉群居士接覆,乃大信服。
某年,蔚如居士之弟某患病,每至午後,心神狂亂,醫治無效,居士行法,乞示何因?答曰:「病者宿世嘗為縣令,因枉殺一人,今來索命!」問:「如何可解怨結?」曰:「虔誠請僧修《法華》忏,病者身燃肉燈,以此功德,回度冤魂,方能解脫」等語,蔚如居士因以商諸谛閒老法師,得允許,設壇觀宗,壇儀齋供,極其嚴淨;禮忏諸師,皆為懿德。病者躬燃一肉燈,二師代燃二肉燈,佛事完滿,病亦霍然。是年谛老莅溫打七,親述之,永嘉周師壽群铮氏記。
十、某君──餓鬼
聶雲台 記
楊國光居士言:某君者,業銀錢,家有佛堂,定課念佛,為上海居士林林友。病垂危,其女懇楊居士及某寺方丈前往助念送終,其病為腹脹大,甚饑,而月余飲食不能下咽,覺口內熱,令人以扇向口扇之。楊居士等入門,病人猶合掌作禮,旋起煩惱,索紙筆書雲:「我已入餓鬼道,請法師速去。」楊君等大駭,乃加緊念佛,旋又書雲:「法師若不去,須加驅逐!」楊君等仍念不辍,至天明,楊君觀其情形不至遽死,與法師各回家休息。乃出門十數分時,其人即氣絕,蓋業力所感,使彼臨終不得聞佛聲也!
楊居士不欲言其名字,然其事殊足以資警策,其現餓鬼相,蓋悭貪之感報,必墮餓鬼趣也!凡商業家必計較锱铢,念念在悭貪,而銀錢業尤甚。某君對於林中放生印書等事,亦肯隨喜,然彼家甚豐裕,而出資則必以極少數為比,此足證明其修善,徒襲其跡,希冀福報而已,而悭貪刻薄之念,則根於心,經言:「天堂未就,地獄先成。」正謂此也!
常見江浙富人,每歲出千余元,打水陸一次,其對於濟急救苦,則出資甚難,亦由不知佛法根心與襲跡,其功德之大小,不可以言語比量也。根心者,如地藏經言:「布施── 最下貧窮,出於真實大慈悲心,其功德等於布施百恆河沙佛功德之利。」襲跡者,如梁武帝問達磨雲:「朕造寺度僧如此其多,有無功德?」答曰:「並無功德!」帝曰:「何功亦然?」答曰:「人天小果,有漏之因,雖有非實!」有漏者,即謂有相也,心中以其有功德而為之,非根於真實之大悲心也;悭貪則念念真實,念佛修善,則有漏而不實,此某君所以仍不免暫墮惡趣也。然已種淨因,迨報滿時,仍當生人間,成就淨緣,結淨土之果也。
丙子(一九三六)十月聶其傑記。
十一、天台僧──陳意琴
陳薪儒 記
吾家有李女僕者,鄞南鄉人,夫長鄰,民國九年(一九二○)十月,寢疾瀕危,女僕往侍,一日早起,詣圃摘菜,以侍疾勞甚,郁無所發。趨圃中其父殡捨,號啕大哭,忽覺肩上若重負,視之無物,大驚,還室,覺肩驟輕,聞長鄰臥床厲聲曰:「速扶我起坐,洗我面,漱我口,我乃兒父楊也。」女僕審為父聲響,知鬼父至,急扶起而盥嗽之,楊鬼曰:「父今才歸休,兒何故哭擾?長鄰病漸愈,可勿愁!兒愚而無義,父所深惡。往汝主人翁待兒厚,當翁沒,兒何在外探望,不肯入送終?兒若抵欄,父有事為證,翁夙生乃天台僧,故今趺坐逝,是耶非聖?」女僕惶恐稱過,俄長鄰如夢醒,詢其前言,惘然不知,病果漸愈!
主人翁為陳意琴府君,薪儒之王考也。府君彌留時,薪儒侍側,親見其趺坐,足征鬼言良信,今新學家好诋輪回鬼神為迷信,觀此,豈果迷信欤?
十二、布商某──余蜀華
黃書雲 記
余蜀華,四川自流井人,少失怙恃,入王家園女子師范科,以伶仃孤苦,厲精劬學。民國四年(一九一五)冬,大病不省人事,時喃喃自語,如見鬼狀!時坐帳竹梢頭,時臥承塵板上,或夜半遠走,殊異常態。
十二月半後,予詣三多砦,道過王園,侄媳潤璋、侄女粹君告予曰:「蜀華殊好學,而困於祟,將不起,奈何?」予曰:「爾二人為之師,有援救之責,豈可坐視耶?」對曰:「侄等心憫之,而無術以救其死,計將安出?」予曰:「速往附耳大聲傳我語,教令念佛,庶乎可。」
次日,予赴砦,潤璋往,入門,聞蜀華模糊語不可辨,類中鬼,因大呼其名,謂:「四太先生來,傳語令爾速念佛!」蜀華作冷噤狀,如夢初醒,曰:「太先生安在?」曰:「赴三多砦矣,謂捨念佛外無生機,當速照辦。」蜀華於暑假中我客王園時曾拜見,故聞此語遽驚服,因學念佛,而識以清,病亦日減。
明年正月,來榮縣致感謝,且請示,謂昏迷中見一男子,自稱張洪興,言:「前生彼此為布商,有所贏,爾於僻道中,謀財害我命,攫資以逃,我入冥界,以他業受罪苦,今始畢。而爾已轉生十七八年矣,此冤寧可恕乎?」蜀華語及此,尚惴惴!謂自念佛後,彼雖不能苦我,而怨氣不散,尚時時追隨不肯去。予謂:「爾雖念佛,但恃佛名以自衛,而未嘗為彼發心,令之脫苦,故弗克解脫耳!」因教令為鬼誦佛號十萬聲,咒若干遍。
逾數月,函述近狀,鬼謂:「深矣,不願速解,當破爾婚姻事,不使成,以洩含憤!」已而婚事果屢議不就,蜀華因自擬一告鬼文,以求釋,語殊哀苦,而所以勸解鬼者未徹也。予為改作一稿,寄使焚之,旋於中元附壇呂仙巖法筵,為之解,自後鬼遂絕,而蜀華婚事乃於次歲成,今尚僑居榮縣,深信佛法雲!
十三、王定榮──孔昭如
四川蓬溪縣板橋場黃泥壩孔昭如,能知前生事,自言彼系離該壩二裡許曹家溝王定榮之後身,定榮兄弟六人,彼居長,居家務農。一日在田間車水,池中有魚,因到池內撈捉,遂受感冒,不思飲食,通身生水瘡,痛苦異常!得病後第五日,黃昏時,自知不起,告別家人,溘然長逝。
當垂危時,舉家哭泣,定榮於呻吟中,出微細聲,向父母眷屬曰:「我去這裡不遠,你們日後還可以聽見的。」
死後自覺靈魂如生,往來亦甚自由,時因腹中饑餒,欲尋飲食,先到曹家溝孔廣嚴、廣宇之兩家,見其早餐皆粥,心不喜之!因思孔精維(昭如之父)家資殷實,飲食必好,遂去之。孔家亦在早餐,行抵院子門前,忽遇惡犬狂吠,畏之,乃避於宅外麥田內,時精維之長女適走出,見面前黑影一團,遂驚叫曰:「這是什麼東西呢?」叫後返宅內,魂即隨其影,由側室入內房,於是頓覺心地恍惚,把握不住,自己就像不見了,時精維之妻「嗳喲」一聲,即生昭如矣。
昭如三歲,與大兄昭魯(現任縣黨都指委)牛牧至定榮宅後半山腰,忽指數冢中之新冢雲:「哥哥!此墳是我的。」昭魯曰:「亂說!」昭如曰:「我是王定榮,我死了他們把我埋在這裡的,我還有女人某某,兒子一個幾歲叫某某。」(其子比昭如大二歲)昭魯大怪之,歸告家人,因輾轉傳言,王姓亦聞之,但半疑半信,因面子關系,不便至孔宅探問。
王姓自定榮死後,弟兄不睦,常鬧分居,惟契紙系定榮生前保管,不知藏於何處,搜尋未獲,諸弟恆對嫂王艾氏怨言喋喋,王艾氏冤莫由申,乃購糖鮮花,假意到孔家去玩,昭如見其手中花果,即欲要之,王艾氏謂:「你能將契紙所藏處所告我,我即給你!」昭如謂:「藏於牆裡的。」王艾氏返家,果於壁窟內尋出契據一大包,合家驚喜,始信其轉生不虛也。
據孔精維言,定榮之父王升財,與彼曾有一段債款關系,因此兩家斷絕往還,已有數年,緣精維曾於升財客戶下為小佃,押金千余串,嗣後客戶虧負,升財饬彼搬遷,同時對其小佃精維之押租,意圖沒收,雙方涉訟多年,然孔姓人力不及,無可如何,幸官廳張公平,方收得半數,訟事始息。
昭如現年十二歲,在該縣佛子寺肄業,精維即寺小學教師,人存事確,足資考詢,噫!誰謂因果輪回虛誕不實哉?
【編者按】此文載廿六年(一九三七)十二月二日《上海佛教日報》,僅署志者「慈雲」名,未記事之年月,觀文中孔魯現任縣黨部指委雲雲,可知是近年事也。
十四、行瘟使者──張應珍
土地神──張應介
江陰申港鎮,延陵季子之古墓在焉。墓前季子廟,有孔子手書十字墓碑,為蘇省唯一聖跡;廟之余屋,附設該鄉第二初等小學校,校長張君九皋,恂恂儒者,一鄉之善士也。
讵家門不幸,民國十幾年正月間,孫男葆玉殇亡,七月二十日,長子應珍染時疫暴亡,張君以半載中子孫相繼夭逝,中心不樂,自謂生平無大過,而災殃迭遭,以為天道不足憑,悲傷不已!
乃應珍亡故之第三日(即七月廿二日),其次子應介,攜筐上街買菜,時為上午九時,忽見乃兄應珍迎面而來,手挈葆玉,遂口喚大哥,一霎時不省人事,倒臥街上,鄰右鹹來扶之起,大聲呼:「吾乃張應珍也!」叫人拏紙筆來,揮成四言文,謂伊前身系山東行瘟使者,因誤拏人之過咎,與土地神同降谪凡間,其弟應介,即土地轉世。且書且語,請其父母至,跪地八拜,多方慰藉,禮畢,應介神志清明如初。其所寫四言文如下:
我乃疫使,原本姓呂。光緒廿年,七月十四,
山東行疫,二人誤死。二弟當年,方為土地,
二人獲罪,谪降塵世。因恐墮落,須父善士,
數載尋求,方生於此。生雖無功,亦無惡事,
今當歸位,何能醫治?疫人疫我,循環而已,
因果分明,歷歷可記。父兮母兮,我非真子,
家中諸事,自有二弟,倘我有暇,暗助為理。
我妻兮曹,貞節可喜,守節雖苦,鬼神敬止,
福婦一生,節婦萬祀。我兒葆玉,本吾左侍,
彼來速駕,非來為嗣,介壽稱觥,家多儀禮。
但我有言,兩弟謹記,為善最樂,真假辨細,
真善何在?入孝出悌。鄰人染疫,因吾得起,
告彼諸人,僥幸之至,切勿自矜,善斯可矣。
十五、陸壽峰──夙債司
幕友某──汪子健
無母居士 記
嘉興陸壽峰先生,諱恩長,余姑丈也。前清孝廉,為人方剛正直,喜濟貧苦,能文章,尤擅小楷,曾入李文忠直督幕府,復隨呂鏡宇欽使赴德,參贊外交;回國後,僑居北平嘉興會館,二僕侍焉。每出,必攜銅幣若干,布施盲丐,群丐呼陸老爺,恆於館前候其出,環擁之,先生笑而出錢均分,以為常。
民國十二年(一九二三)七月十一日午後,挈一僕至大柵欄澡堂沐浴,復至天橋茶室聽歌,興闌,乘人力車回館,經過城隍廟,抵館已六時許,語僕雲:「汝等可吃晚飯,吾略感不適,倦欲眠,不食矣!」遂就寢,夜半呼僕起,令為搥背,亦告以:「吾病將不起,今日過城隍廟時,城隍招我就冥間職,辭之不獲,即須赴任矣!」僕聞言大駭,顧時已深夜,無可為計,先生謂:「吾尚不遽去,可弗急。」
僕候至天明,乃以電話報告先生哲嗣質如,質如亦曾留德,善德語,與寓平德名醫克利善,乃急邀克利同往,先生見克至,尚颔首招呼,克利診視後,謂病已無法挽回,逾一小時許,即危坐床中而逝!臨終神志清明,毫無昏沉痛苦狀。
噩耗傳出,群盲丐鹹為失聲;移靈之日,執香來送者,達數十人,見者鹹為感歎!
先生逝後逾月,平地名律師汪君子健者,名有齡,余表哥也,素性豪放,喜周人之急,彼時忽患腹部,作痛甚劇,以與質如有戚誼,商由質如請克利診治,斷系盲腸炎,非剖腹割治不可,乃入德國醫院,由克施行手術,住院旬日,似有轉機,克謂已無礙,遂將割處縫線抽去,讵是日病狀遽變,神識昏迷,飲食不進,幾至危殆,克醫亦惶然無措!
時汪氏族人健齋家設有乩壇,頗著靈異,子健如夫人親往,叩問吉凶,則臨壇者乃本京城隍也。判謂:病系冤鬼作祟,緣子健前生曾為湘省某軍官幕友,部卒數人行劫,被捕當死,彼绐以獻贓則免死,犯卒信從之,彼既得贓,仍力主處死,遂骈首受戮!又彼與同寅三人共狎一妓,彼謀獨占,設計將三友悉行害死,今皆來索命也!
汪之如夫人再三哀求,謂願減己壽一紀,以延夫命,並願作功德,超度冤魂,城隍谕謂:「此事余不能作主,汝既誠求,吾當令夙債司伍恩長前往醫院,與諸冤鬼商說,姑待一刻鐘可也。」未幾,城隍復臨壇,谕稱:「據陸恩長回報,商勸已妥,冤鬼願得超度了事,但須依照其所說功德條件,按項實行。」如夫人允一一遵辦,城隍遂退壇,時已深夜二點鐘。
當時在醫院侍疾之家屬戚友輩,佥謂病狀既已萬無生理,與其死於醫院,無寧死於己家,遂決計以病車送之返西城寓所,時汪君已呼吸僅屬,奄奄一息,不料甫上車,忽出聲謂欲小溲,溲後復索湯飲,迨抵家,即覺大有轉機,翌晨延克醫來,克見狀大怪,問曾服何藥?家人告以未服藥,不過依神谕,許作超度冤魂功德耳,克利瞠目搖首曰:「你們中國人的事,真令人莫明其妙也!」汪病愈,至今十余年,今在上海作寓公也。
按上記兩事,情節相關,陸先生死後為神,若僅出於彼口自述,聞者或且疑信參半,乃竟藉汪君一段公案為之證明,陸先生雖與汪君有戚誼,然其名諱,汪家殊不了了;健齋與陸素未謀面,於其逝世前之異聞,更絕無所知,乃城隍在其家臨壇,竟備舉其姓名曰陸恩長,然則陸先生臨終前對僕言「去為冥吏」一節,豈非成為鐵案!而汪君之夙世公案,由陸事之征實,及其垂死回生之奇特,亦可聯帶而笃信無疑焉!然則冥間之確有,與因果報應之非虛,尚有何疑哉?
【編者按】余記陸先生事,聯帶記及汪君夙世因果,並未先征汪君意見,或有謂恐彼不願其事之宜傳者。余以為吾人生生世世,流轉諸有,誰無惡業?若能以我往事,現身說法,導人向善,何樂而不為?況其為隔世之事哉!想汪君明達,決不以為忤也,遂竟記其事如右。
十六、惡訟師──啞孤兒
失名 記
民十二(一九二三)冬,江浙構兵,尤以浏河遭禍為烈,華屋山邱,鬧市成墟,財產與生命之損失,不可以數計。有某氏子,六歲而啞,於茲已十年,其父母兄弟均以是役遭不幸,啞者僅以身免,由慈善團體救護至滬,以其疾廢而無戚族,送之留養所。
一夕午夜,忽失聲狂呼,同室者大驚,集而視,則已能言矣!異而诘其故,曰:「夢中似游故裡,見屍橫遍野,慘不可名,敗瓦碎磚中,似有其父母遺骸在,正淒惶間,驟有美婦人攘臂抱之,乃驚而狂呼,不覺已失其啞。」
次夕,啞者復夢前婦來,謂之曰:「爾前世為惡訟,受豪者賄,以凌孤兒寡婦,故今世罰為無告之孤子,且啞十年,今倍受其劫,當悟矣!願汝此生多作善因,以卜來生福焉!」言訖而隱。
此事王一亭先生目睹而說,王並謂啞者復言後,其語言絕類孩童,吃吃然口齒尚未清晰也。
【編者按】此篇采自無錫金仲輔君所輯《因果錄》初集,民國十四年(一九二五)六月初版,不署作者名,篇末注有「錄申報」三字。
十七、盧選卿──沈姓子
失名 記
有盧選卿者,蜀人,自日本游學歸來,卜居成都總府街,於陰歷七月二十一日病故。未死前數日,盧不肯服藥,言「冥間注定,令轉生雲南沈家為子,夢中業已去過,其家甚好,世福不減今生,諸君何必強留」雲。同時親聆盧君之言者,有防疫研究會主任史俊豐,醫生陸景亭,並親戚趙希道等,均甚異之!
盧死後,史俊豐挽以聯雲:「痛哭過西川,溯廿年患難深交,鞠部糟邱尤好我;後身悟南诏,願百劫精魂依舊,碧雞金馬會逢君!」
【編者按】此則采自無錫金仲輔君所輯之《因果錄》二集,未記年份,但文中特提明陰歷,又輯書時為民國十五年(一九二六)初夏(見金君自序),則此事最遠不在民國以前可知。
十八、徐青籐──陳師曾
聶雲台 記
陳散原先生之長子衡恪,字師曾,書畫負盛名,而性情敦笃,風標絕俗!侍母病數旬,晝夜不離;母殁,哀毀致病,數日而逝(約在民國二十年前後),海內惜之。
散原先生是年春得一夢,見一紙書「徐天池物化」五字,天池名渭,字文長,晚號青籐,山陰諸生,天才超逸,詩文書畫皆工,疑師曾為其後身也。
上面十八則,皆民國事,茲再記年代較遠富有意義之輪回事實四則於後,藉增讀者興趣,並益資警惕焉!編者
十九、慧業和尚──陳慧業
陳幸覺 記
學人十二世太祖濟美公,生六子,長子即學人房祖慧業公也,當慧業公生時(萬歷四十年壬子三月),家人均見一老僧,穿藍衣,自外入,剎那不見,太祖妣旋生慧業公,余五子,皆以慧字為派。
慧業公生後,十四歲入泮,十六歲舉孝廉,十八歲中會魁,娶明狀元大學士黃仕俊之女為妻,十九歲、廿一歲二年,均生一子。廿五歲欽差行人司行人,往江西祭名儒徐元扈,公畢返朝覆旨,途中渴甚,土人指前面金牛山之金牛寺,可駐足飲水,公從而往。甫至山前,群僧五體投地恭迎,寺內鐘鼓大鳴,公以為僧人慣技,要求布施,乃徑前直入方丈室。
知客僧趨前合十,問曰:「公得毋乃慧業祖師乎?」
公愕然!曰:「爾何知我乳名也?我乳名確是慧業,今已用嵋雪二字矣,爾又何以稱余為祖師?」
知客僧曰:「是真祖師也,僧人祖師慧業,萬歷四十壬子(一六一二),三月初四日向明,祖師將臥房關鎖,至大殿禮佛,召集眾等雲:『今天午刻圓寂,二十五年之後,丙子八月十八日回寺。』迨卓午,祖師復叮咛:『臥房不可開啟,廿五年後余回自啟。』眾諾如命,祖師遂寂,僧人是時年方十二歲耳。昨夕方丈悟真師伯,即祖師之師侄也,及監寺等夢祖師雲:『明日午刻,余現宰官身回寺。』方丈醒後,與監寺言,計與祖師所說回來日時符合,故敢作如是說。」
公聞言,尚未深信。未幾,群僧鹹集,頂禮叩拜。
公呼知客僧至前曰:「此寺我似曾到過,但余在廣東,未嘗到此,何以有此感覺?爾雲爾祖師慧業,臥房關鎖,二十五年後自回開啟,此臥房曾否開啟?在於何處?導余一看。」
知客答:「此房未啟。」
領公步至臥房外,公見門鎖塵封,不類新鮮所作,復仰首一觀,乃曰:「是矣。」著取扶梯至,命從者向檐前第五行瓦內,取匙啟門,匙果在,公親手啟門,步入室內,見一油燈,無油而將滅,公乃剔芯使亮,見臥榻尚存,遂登榻趺坐,大笑而逝。
後屍歸寺化,衣冠運回家鄉安葬,此乃朝命,故不能奉遺體回籍耳。
太祖因是孀居,至兩子長成,自結精捨於甘竹灘畔,持素禮觀音,至八十三歲,無疾而終。順德陳幸覺謹記。』
二十、道者──袁簡齋
──李子鶴──南海城隍
蕭敬孚 記
李子鶴,名長松,安徽盧江人,祖某父某,皆士族。子鶴早年力學,即知自愛,寡嗜欲;與同裡江龍門太守開、孫庵生勷、及桐城方普生(輔相謹按:原稿此處作普生,後文則概作魯生,恐普字系筆誤。)太學,潛相友善。生平讀書,於前人多所欽慕,惟不以錢塘袁簡齋大令杖之為人為然,見書肆有《小倉山房詩文集》及他著,必購而焚之;見他書中有袁簡齋名字,亦必以指剔之,必滅跡而後已。人有問者,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但雲:「吾特鄙其為人而已!」
中道光辛卯(一八三一)科江南鄉試副舉人,次年復應壬辰恩科鄉試,以八月初七夜疫死於江寧旅次,友人方太學等為之經紀其喪。
先是,子鶴父李翁,在鄉裡,喜問外事,為縣令及怨家所惡,亡命廣東,游幕自給,十余年父子不通音問。一夕,李翁已就寢,忽聞有敲門聲甚急,乃急起啟戶,見一官人坐大轎,紗燈前導,朱書「南海縣正堂」,即有人持名片直入,官人衣蟒袍補褂,隨之至李翁榻前行禮,自稱翁子李長松,李翁谛視良是,驚問所由來?官人曰:「男前兩生本一道者,誤聽人言,一動塵心,投身為袁簡齋,迷其本性,有玷儒林,雖享文名壽考,皆為過分;蒙上帝以男前生道力尚深,因薄譴投生為翁家之子,男此生雖無善狀,而三十年來,小心謹慎,不敢為非,上帝憐男尚能改過自新,今夕已死於金陵,賴朋友收殓,即赴本地城隍之任,故特來省翁。但翁十余年不知家事,男去年中江南鄉試副榜第幾名,頭場四書文三篇為某題,五言八韻詩為某題,今復應恩科鄉試,已不及矣!但家鄉之事已息,翁宜早歸,歸而茹素,不問外事,尚有兩孫可保無恙,否則翁年不永,兩孫亦不能保矣!」丁寧至再,乃辭別拱手,上轎而去。
李翁旋如夢醒,大駭,汗流浃背,坐以待曉,即起,見堂幾留有「李長松」三字名片,確為其子子鶴手書。盥面畢,即見主東言之,主東以夢幻難憑為解,李翁曰:「固也!然此三字確為吾兒親筆,十余年不通音問,此字從何而來?」主東曰:「尚有他說可證乎」?李翁曰:「伊雲去年中江南鄉試第幾名副榜,四書文三篇,試帖詩一首,為某題某題」。主東因覓得辛卯科江南鄉試題名錄,果一一相符,亦不能不以為信矣!
李翁即力請歸裡,辭別主東,離廣東省城百余裡搭一舟,夜復夢其子子鶴來告曰:「此為盜船,明日日中至某江中必劫客,翁一早可付舟資,托故而去,遲一日另搭一舟可也」!李翁醒而記之,天將明,不候船開,即付資上岸,日中在逆旅,果聞有盜船在某地劫客到官報案之事,於是益信前夜所言所誡真為其子子鶴之魂矣!
歸裡後,頗守其誡。方先生旋聞李翁遠歸,特往見之,李翁撫兩孫背,恸哭歷歷言之如此。逾二三年,復往省之,時李翁已復蹈故轍,亦不茹素,人亦漸衰,兩孫亦有疾,又逾一兩年,三往省之,則李翁與兩孫相繼死矣。
鹹豐丙辰丁巳(一八五六─一八五七)之間,方先生館於邑紳馬氏,寓居吾裡之官塘,穆亦受業於朱魯岑先生,黃家山馬氏寓所相距十裡,方先生每月必訪朱師,談論兩三日,穆亦常常請業,凡先輩遺事,無所不聞。
一日,與穆談及李君之事,且曰:余與李君初未識面,彼此皆因江龍門書信傳言問候,凡七年。壬辰(一八三二)秋在金陵,一日與李君遇於唱經樓下,伫立相視,李君揖余曰:「子可是桐城方魯生?」余亦揖曰:「子可是廬江李子鶴?」同行者均為詫異,以為未曾相見而相識也,遂握手深談,宿其寓。後七日,李君以疫死,前一日,余往問之,無他言,自知不起,諄諄以亡友孫君勷家事為托,孫君故與李君為心性交,中年死,其繼妻朱氏殉節,只一母一女,李君常常周恤之,李君死時,江龍門君不在此,故以孫君家事轉托於余,後來江君養其母,而以其女為子婦。又曰:李君狀貌頗類子而稍肥,死時年正三十,余當日曾以李君之事告諸光律元先生,光公因考袁簡齋之卒年月日,正為李君之生年月日雲。
【附記】聞業師方魯生先生,於鹹豐丙辰(一八五六)秋,為穆談李君之事,穆時年二十二,尚未知袁簡齋先生卒之年也。逾年,方先生出游山左,又逾年,穆偶閱姚姬傳先生〈袁隨園君墓志銘〉,乃知卒於嘉慶二年,年八十二。方先生雲:李君死時年三十,則當生於嘉慶七八年之間,距簡齋之死已五六年矣,不知當日光公失考,抑方先生誤記也?總之,輪回之事,古今記載卓然有之,卻不必一定此之卒年月日,即為彼之生年月日。且有托生於千百年以下,如晉之王敦投生為吾鄉先達張文端者,故袁李之事,卓然可信,正不必以彼此之生卒年月日不合為疑。
方先生當日常為鄉人談此事,有戴孝廉鈞衡曾為文記之,方先生見而大怒,以為揚其亡友之父之過,戴君刻集遂不復存稿。同治乙丑(一八六五)冬,方先生由四川學政懷寧楊學士秉璋文幕回裡,穆重見於皖城,丙寅(一八六六)春,再見於縣城,皆未舉前此所談袁李先生卒年分有差為質,又二年,方先生以天年終,三十年來,因其前此有誡,亦未敢私記此事,然嘗為江浙友人談及,慮有記載參差者,仍追記之如此。
又鹹豐間,方先生曾作懷舊詩數首,有一首雲:「吾友李子鶴,三生何奇哉?死為南海尉,生恨袁簡齋。」後尚有四句極佳,今失記。頃檢其子厚之大令敦吉所刊《毋不敬齋全集》,此詩已經刪去,別有「李君小傳」一篇,絕不及其身後事。惟當日雲有兩子,今小傳雲:「一子後數年殇。」又當以自記為據雲,己亥(一八九九)冬十一月冬至前二日夜間,敬孚蕭穆書於上海廣方言館。
此記為桐城蕭敬孚先生穆手寫,以示先嚴杏孫公者,篇末所記己亥年分,系清光緒二十五年(一八九九),距今已四十年矣,原稿朱墨點竄數過,足見老輩下筆之慎重,前曾投登《佛學半月刊》。茲更錄付大法輪書局,俾編入《皆大歡喜集》,以廣其傳,庶無負蕭先生作記之意雲。
民國廿八年(一九三九)七月,杭縣陳輔相無我甫謹識。
二十一、劉應龍──凌聚吉女
出《冥報錄》
清初凌女者,杭州文學凌聚吉女,年十七,忽染奇疾,目瞪頭旋,言見一黑物,辄暈倒。越二年乙未(一六五五),十九歲矣,疾頻發,迨四月彌笃,口中時喃喃作聲,聚吉叩之,稱夙世冤,始知為鬼祟也。
五月二十五日,女又見前黑物押一白面至,雲:「陰司懸牌,六月十三提齊該案犯,明日攝汝魂去。」翌午女方坐,忽大呼僕地,俄而蘇;聚吉固诘致冤顛末,鬼附女答曰:「予倪姓,名瑞龍,揚州人,白面者為同裡袁長儒。予有地五十畝,售長儒,券未絕,儒貪之,詭寄豪家,絕予望,予憤甚,訴訟連年。汝女前身,揚州察院劉某也,受我銀,復斃我命於獄,含冤六十載,今索命耳。」言已,押女赴地府,已而口中喃喃述冥事,且雲:「初覺大地如墨,頃始辨物,鬼門關、望鄉台諸處,無不遍歷;且見奈何橋,闊僅八寸。又見入磨者,骨肉淋漓,片片作聲,悉呼痛楚,即分形變蟲蟻之類;其余諸獄,苦不堪言。又至一處,豁然明亮,燈燭輝煌,冠裳楚楚,雲善人居;最後之一所,軒朗如白日,池開紅白蓮花,香風撲鼻,堂戶皆飾金碧,則至善者居也。」
時聚吉憂甚,六月初一日,虔訴郡城隍,命女虔禱觀音大士,日誦聖號三千聲,以求釋冤。初八日,女見二公差至,示審期,及十五,女復暈去,見開門升堂,一如人世,二鬼偕女跪階下,倪歷訴受贓斃命狀,女亦力辯致死非己故,頃之,神判曰:「害命雖虛,而受財則實,理合科罪,然瑞龍不雠下手人,獨敢雠官,亦應薄責。」因厲聲诘袁長儒,袁股栗色變,始供有下毒家人,乃重杖三十板,仍命候殿訊定奪,女復蘇。
至廿三日,見二差至,遂被押赴三殿,啟門唱名畢,王冕旒上坐,二判持簿左右立,鬼卒夜叉,森列階下,女與倪爭辯如初,一判怒容呼曰:「人命固與汝無涉,然得銀一千三百兩不少,無生理!」女惶恐乞命,王曰:「念汝忏悔持誦觀音,姑釋汝,但須力善,以延天年。」倪瑞龍著投人身,然生前為惡,責二十板;袁長儒著監禁十年受罪。
判畢,仍令二鬼送女歸,其家延集慶隱崖禅師,施放焰口,鬼復憑女曰:「今日施食,誠法師道力厚,故我輩親赴寒林,然從茲長往,劉公盍一送乎?」女即起。靓妝坐壇所,沉痾若失,其婿江某亦目擊寒林中黑面吐火形,驚怖虔拜!
陸圻曰:按凌女之病,發於癸巳(一六五三),距前六十年,遍查履歷,果有一姓劉者任淮揚巡按,名應龍,字在田,湖廣寶慶府邵陽縣人,中萬歷八年庚辰(一五八○)進士。初任昆山知縣,丙戍,行取四川道;戊子,長蘆巡鹽;己丑,淮揚巡按;庚寅,丁憂;甲午,補河南道,巡搭山西;乙未,養病;庚辰,起江西道,巡視南城,巡按福建;甲子,順天巡按;乙巳,升南京太常少卿;丁未,養病。自前萬歷己丑(一五八九),系男身巡按,至今癸巳(一六五三),女身遇鬼,通共首尾六十五年;及今乙未(一六五五),則六十七年也,而轉變如此,吁可畏哉!
鶴洞子曰:閱麗京先生跋語,不禁掩卷歎息。一個識神,俄分兩世,可憐去來紅塵裡,前後只六十余年,忽而宰官身,忽而女人身,出入胞胎,更換面目,六道之飙輪不住,九泉之鐵案難銷。鳴呼!茫茫大千眾生,億萬倍恆河沙數,不知幾生清苦,纔修到此一頂進賢冠,乃甫著上頭,熱鬧場中,又頓忘來路,竊恐下場時,或再到閻浮,並萬不能如此巡按消受巾帼者,豈少也哉!
【編者按】陸圻先生,字麗京,明季諸生,清兵南下,與吳江吳日生先生等,共起兵拒敵,後遯隱於粵之霞山。《黃梨洲先生憶舊錄》中有憶先生語,今人所謂民族英雄,先生當之無愧,顧其深信輪回因果如此,可念哉!
二十二、某僧──勝蓮居士
周安士 撰傳
勝蓮居士者,婁東羅子允枚也,初號無偏居士,曷以復稱勝蓮也?康熙四十年(一七○一)秋,允枚病且革,將作偈辭世,忽聞空中語曰:「勝蓮居士,尚余壽一紀,偈可無作。」自此頓痊,親戚鹹異之,以故群目為勝蓮居士也。
居士處胎時,父夢有僧來家居,厥明遂產,早知具夙根;年四五歲,猶憶前世父母容貌裡居,一日繞柱走,頭暈僕地,母撻之,哭而寐,醒而遂不復憶。乃知史稱羊叔子、董青建、蘇東坡之事誠不妄。
就傅後,不事游戲,學日益進,(中略)父席之,中年後,居士即仔肩門戶,不以家務累親,盡勞盡養,沒齒不衰,君子莫不賢之。五十二年(一七一三)秋,居士復病,屈指一紀之數已滿,人方憂之,居士絕不介意。
先是州中修淨業者少,居士倡蓮社三四處,自是人多念佛。一日夢人告曰:「汝勸人修淨,厥功甚大,壽猶未盡,今且勿來。」疾復頓愈,由是人益異之。居士性慈樂善,凡放生、育嬰、赈饑諸善事,無不領袖樂助,實心舉行。康熙己丑(一七○九),道謹相望,當事知其賢且能,聘以襄事,於是大中丞於公,給匾示獎,居士卻之不得。
乙未(一七一五)冬,有同裡二人,從居士貸百金,質以與之,其人欲往崇川收花,舟至天妃宮,視銀己失,同舟七人皆返,將擬赴官庭鞫,居士恻然曰:「到官必夾訊,此極刑也!盜者猶可,如未盜何?且七人尚有嘉興二客,如此嚴寒羁禁,誰為送食?必有因而隕命者。」於是遂許貸者以勿償,而寢其事。其它立心制行,類多若此。
今歲端陽,居士見余往晤,大喜曰:「某欲著西歸直指,勸修淨業,非先生之筆不能,幸為我速成,以光梨棗。」余諾之,乃遍采淨土經書,並附以鄙意,編作四卷,至六月十四日告竣。望後,赍書到婁,而居士己於書成之刻,端然坐脫矣。
居士之西歸也,於六月初二日即遍別親友,訂初六午刻辭世。處分後事甚悉,復囑其子刊行《西歸直指》一書,至期,沐浴端坐,說偈而逝。已閱踰時,而眷屬號泣,呼喚不已。忽然開目曰:「奈何累我更遲七日耶?」十四日黎明,復曰:「今日吾必行矣!」是日有干行長老暨道友數人,各稱佛號,以助其西歸。至辰刻,忽聳身曰:「大士來矣!」遂合掌向西,念佛而脫。
嗟乎!世人萬事皆可偽為,獨死生不可偽為,居士臨行之際,如此安詳,豈一朝一夕之故哉!附辭世偈:
七十一年,拖著皮袋;
今日撇下,何等自在!
【編者按】以上民國事十八則,清代事四則,皆輪回實錄。而末則之勝蓮居士,以比丘轉世,行善念佛,報盡往生淨土,則已跳出輪回,永離三界矣!今再記最近(二六年)川省自流井王曾氏臨終藉佛法轉業事一則於後,以益增信向,伏願讀我書者,人人發菩提心,行菩薩道,永謝輪回,終成佛果。
二十三、王曾般若──極樂世界中人
釋慧定 記
川南自流井,有王德謙居士,其人笃信佛法,為現在自貢兩鹽廠中第一商主,井??號林立,而彼終年居大安寨,念佛不出戶庭。一應商業,唯彼獨興,其它諸商,晝夜苦營,終莫能及,亦可異矣!
丁丑年(民國二六年)臘末,其正室曾夫人病故,專價請予題主,予應而往,至則居士告我雲:「曾氏年僅四旬,生平節儉有德,慈愛雍熙,實無惡業之可言,乃於命終三個月前,即每夜恐怖叫喊,謂有人破其腹而刳其心,如是種種,純為地獄現相!」逾於百日,命將終時,居士憫其墮入苦趣,禮清淨僧數人,為念佛、持咒、誦大乘經典,則其相變為舐唇、出舌、睜目,漸轉為餓鬼相。再次又變為口中咀沫等狀,則轉變為畜生相,最後則神志清明,知憶念父母,接受善言等狀,又轉入人趣相;始命終焉。斷氣後,復得心部後溫,亦生人道之相也。
曾氏能聯升轉三級,此皆居士笃信佛法,始克助其轉變定業,並面囑予為之繞棺灑淨行法,令其娘家胞侄,於佛像前代亡者禮拜,受三歸五戒,予為取法名曰「王曾般若」,用以助高蓮品,予證以佛言及十余年之所經,而斷其決可由中陰道蒙佛接引,往生樂邦矣。(參閱予之〈九十六牛生西記〉)王曾般若回煞日,其家人布灰以考查亡者環境之美惡,已並無惡相,其得仗佛法,步步轉業,確確可指可證!惜居士讀經雖多,未能詳記臨終生五趣之相,予即於行箧中取出《守護國界主陀羅尼經》卷十「阿阇世王受記品」之往生五趣相而宣誦之,彼曾氏娘家諸人,均獲樂聞,而知轉業之珍貴也。居士大喜,此即發心印送是品,代亡者作宏經功德雲。
【編者按】〈九十六牛生西記〉,即《皆大歡喜》第一集第三篇之〈彌陀聖號救產厄〉一文,作者劉居士即慧定法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