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門被風鼓吹得吱吱作響,風肆意地敲打著世間的一切,大樹的枝條被吹得四下搖擺著,小樹則連整個樹干都在風中晃動著,那般的無奈,沒有絲毫的防備能力。葉子在瞬間便跟隨著猛烈的風從枝條上嘩啦嘩啦地落下,仿若受了驚嚇般,在空中胡亂地撲騰著,落在了地上,馬上又被風吹向他處,如此的不由自主。在天空中飛舞的還有小沙石和不知從哪裡刮過來的袋子之類的,花花綠綠的倒也別有番滋味。只是此刻還行走在路上的都是為生活奔波的人,並無文人雅士的那份閒情逸致罷了。
“把這塊肉放好了,明天早上我再給送過去。”從外邊剛剛進屋的任老橫,一邊吐著嘴裡的沙土,一邊把一塊肉遞給了謝紫花。任老橫的頭發被吹成了朝天頭,眼睛紅紅的,樣子有些滑稽,但是在這個家庭裡面,是沒有人敢對此場面露出笑容的。“有肉吃了,真好!”青梅到底還是個小孩子,看見肉有些忘情,好像馬上就可以吃到香噴噴的肉一樣。雖然是殺豬的,但是也不是能經常吃到肉的。也就是偶爾會有些下水之類的,大部分也都成了任老橫的下酒菜了。謝紫花眼神中現了一絲慌亂,趕緊把她拉到一邊,任老橫瞪了她一眼,便也沒有做聲。青霞正在跟小寶玩著,看見爹回來了,便過去接過脫下的外衣,很關心地問道:“爹,外邊今天很冷吧?我給您打水洗手。”任老橫看著這個女兒還是露出了點笑意的,說到:“你又把個破狗弄屋裡來了!”“爹,外邊風太大了,小寶害怕呢,今天讓它在屋裡好不好?”青霞有些撒嬌地跟他爹商量著,但是卻是很堅決的語氣。任老橫沒有吭聲,青霞便高興地摟過小寶的頭,“你今天終於可以在屋裡了啊,不要害怕了啊!”她的笑聲讓這個屋裡都亮堂了起來。只有姐姐很不屑地盯了她一眼,鼻子發出不滿的嗤的一聲。他們的爹都同意了,她們哪裡還敢說什麼呢。只是在心裡念叨著:“巴結狗!”說的是那條圍著寸步不離的小寶,也有那個歡快的主人。一人一狗此刻是真正地歡喜著的。又何必在意別人呢。
一夜的大風似乎也有些疲累了,早起的時候天空晴朗得一絲雲彩都沒有,風把天空,院子裡面都掃得干淨無比。樹枝上只有那麼寥寥幾片極品的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倔強地堅挺著自己的陣地。“你個畜生,竟然把肉吃了這麼多!”震耳欲聾的吼聲把幾個丫頭都嚇傻了。謝紫花趕緊跑過去,看見了任老橫手裡拿著的被啃剩下的一點肉,眩暈了起來,覺得天都要塌了,淚水一下子就順勢而下,任老橫一伸手把她甩向一邊,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嘴裡念叨著:“這可咋辦啊!”任老橫三步兩步地跨到院子裡面,拿起鐵掀,就直奔小寶而去。小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眼色地咬著青霞的衣角玩呢。青霞看見滿臉怒氣的爹也嚇得呆住了,他爹對她還沒有這樣地惡狠過呢,剛張嘴還沒等說出一個字,一個嘴巴子就打在了她臉上,小寶正在為自己的主人挨打憤怒的時候,一鐵鍬已經拍在了它身上,頓時嗷嗷地慘叫起來。緊接著第二下,第三下就下來了。小寶呲牙表示反抗,這更激起了任老橫的怒火,更加地狠命打起來,邊打邊說:“打死你個畜生吃肉!”青霞剛開始被這個場面完全地驚呆了,緩過神之後,馬上跪在地上求他爹,伸出手護住小寶,此刻的小寶已經渾身是血了呢,哀嚎著,很是冤枉,它到死也不會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竟會遭此毒手呢。因為它只是一條狗,沒有必要知道那麼多。更不知道那麼大的一塊肉對於這個家庭意味著什麼。任老橫停下了手,對它說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老子非得把你賣了吃肉不可!”唾了它一口,又上去踹了一腳轉身氣鼓鼓地離開了。青霞抱著小寶眼淚一雙一對地落下來了,小寶試圖站起來,但是一條腿已經斷了,疼得叫喚了一聲就咕咚一聲倒下了。它看著青霞哭似乎很心疼,強忍著疼伸出舌頭去舔小丫頭的淚水。這就是一個狗對主人的忠誠,對主人的真情。連人都很難做到的,它們卻做到了。人多數時候都有些自大,以欺負弱小的生命為樂趣,但是,又怎會知道,它們的身上也有我們要學習的呢。可憐可悲!
青霞一上午的課堂上都是魂不守捨的,她擔心小寶,不知道會不會真的會死掉,這個天生快樂的小女孩此刻無比地悲傷。她第一次如此地害怕,那種恐懼完全將這個小女孩包裹住,就好像要經歷死亡的是她自己,雖然她還不能領會真正的死亡,但是那種透徹心扉的寒冷,讓她沒有辦法平靜。放學了飛一般地跑回家裡,只看見青梅在門口盼望著什麼,看見青霞,青梅趕緊跑向她,帶著哭腔:“三姐,小寶被拉走了!”然後就哇哇大哭起來,青梅對小寶也是有感情的,不亞於三姐,雖然小寶並不像喜歡三姐那樣對她,但是對於她來說,那是她的溫暖所在。青霞憤怒了,前所未有的,沖進屋裡,大聲喊問:“我的小寶去哪裡了?我要去找它!”謝紫花看了看她,淡然的說:“你啊,別犯擰了,要不也得挨打啊!不就是一條狗嗎?已經賣去狗肉館了,別找了!回頭惹得你爹…”話還沒說完,青霞已經風一般地跑了出去,直奔狗肉館,可惜在那裡沒有看到小寶,只看到了小寶的皮.那皮上的血跡觸目驚心,她完全地驚呆了.在她的生命中第一次真正地知道了生離死別的滋味.而且一切都那麼地讓人猝不及防.生命的無常,此刻是最好的诠釋.
青霞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並沒有進屋,蜷縮著身子坐在院子裡面,一動不動,只有淚水無聲地奔流而出.天空中忽然出現的雲彩將太陽也遮住了,就這樣雲越來越多,風再次刮了起來,嗚咽著,似乎在為那個無辜的生命送行.青霞就這樣一個下午都沒有動,聽不到任何聲音,謝紫花以為她哭夠了也就沒事了.傍晚時分,飄起了雨,這個時候的雨是無比冰冷的,青霞被她娘強行地帶入了屋裡.這一夜,青霞發起了高燒,到早上的時候已經不省人事了.這個是大家始料未及的.連任老橫也有些擔心了,趕緊把青霞送去了醫院,臉上難得的父愛有所體現了,看著昏迷的女兒,想起她平時的笑臉,他有些後悔了,或許真的不該把小寶賣了.他念叨著:“霞啊,別嚇唬爹啊!爹也不知道你那麼喜歡啊!不就是條狗嗎?爹再給你弄一條好不好!”在純淨的孩子的心裡,動物與人沒有區別,只是這一點深受染污過的大人們都無法體會。那是她孤單時候的唯一玩伴啊!守護著她的,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樣地存在著。
青霞感覺自己到了個很陰冷的地方,很黑很黑,她很害怕,大聲地喊著小寶,小寶。不一會小寶真的出現了,還是那樣的健康,她高興地跑過去想要抱住,但是怎樣也抱不到,她急得要哭了。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慈祥的老人,問:“小丫頭,你來這裡干什麼啊?”“我找小寶!那個就是小寶,可是我怎麼抱不住它啊?”青霞指向小寶,忽然發現那並不是小寶,就在那裡變換著,一會還是個人的模樣,很像和藹的親娘。青霞呆呆地看著,不知所措。老人看著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時候,似乎不那麼寒冷了,也稍微地亮了一些,青霞這時看看左右,這是她沒有見過的地方,她此刻正在一個亭子裡面,亭子很漂亮,上面的匾額上的字是沒有見過的符號,周圍山石林立的,還有一些長得很凶狠的鳥不時地飛過,她隱隱能聽見哭聲,那種哭聲響徹天地,無限的痛苦都含在其中,這裡的花草也很奇怪,都是那種灰綠色的葉子。她好奇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然後猛然間發現這個亭子竟然在半空中飄了起來,看著下邊就像是無底深淵,她害怕地往回收了收腳。小寶不知什麼時候也在她的腳邊了,她興奮的抱住了,小寶用舌頭舔著她,熱乎乎的,不感覺寒冷了,她的心又融化起來,重新地歡喜起來。可是忽然發現小寶又變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正在愛憐地輕撫她的頭。但是不做聲。青霞正想說話的時候,老人張口說到:“罷了,今日於此處,也算是了盡你們之間的緣分了!還有何顧戀的嗎?”女子輕輕地深鞠一躬,感激地說到:“多謝成全,我自會安心去該去的去向,不再如此地執著。”說完,看了看青霞,便一下子飄走了。青霞伸手根本什麼也抓不到。老人對青霞說:“小丫頭,看你的真誠之心的份上,今天讓你知道一些,但是暫時不要對外人說出去,可能做到?”“一定做到!”青霞點了點頭。於是,在青霞的眼前便出現了場景:“小寶的上一世竟然是她的母親,為了讓她吃飽,也曾經如此這樣地殺過一條狗,今生遭此劫難也算是補償了,而她的那個橫橫的爹竟然是以前她養過的一條小狗…”這一切讓青霞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慈善的老者,老者依然笑瞇瞇的對她說:“丫頭,回去吧!以後要好自為之!做個真正的善人!”
青霞這一昏迷就是三天,待她悠悠醒來的時候,便看見了她那個橫橫地對她卻不一樣的爹,她忽然想起了那條小狗,竟然撲哧一下笑出來了。任老橫看著女兒,長出了口氣,如釋重負般的,討好地對女兒說:“爹再給你要個小狗啊!”青霞搖了搖頭。從那以後,她便再未養過一條狗。對於這次險些喪命的解說,外面版本紛飛,大喇叭這樣傳播著:“大黃狗討債來了啊!差點帶走了青霞啊!”青霞從那以後性情有了些變化,不再那般地多言了,也果真地守住承諾一字不曾說出。
生命的長河中,也許會是平流緩和,也許會是驚風破浪,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是誰也無法預料的,這也是人生的無奈,也是人生的魅力,不論如何,面對突然的變故,能做的其實很少。倒不如把當下的每分每秒都好好地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