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祖菩提達摩簡介
西天廿八祖,東土初祖。(公元?-535年)
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於般若多羅尊者學道得法,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達摩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摩。」因改號菩提達摩,與佛大仙並稱門下二甘露門。祖恭禀教義,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嘗廢阙。迨尊者順世,遂演化本國。 師泛海至廣州番禺,梁武帝遣使迎至建業,然與武帝語不相契,遂度江至魏,止嵩山少林寺,面壁坐禅,終日默然,人莫之測,謂之「壁觀婆羅門」。 時僧神光慕師高風,斷臂求法,師感其精誠,遂傳安心真法,授彼心印,改名慧可,經九年,欲西返天竺,囑慧可一宗之秘奧,授袈裟及楞伽經四卷。祖玄風所被,普施法雨,有識者鹹歸,彼徒生嫉競起害心,數加毒藥,莫能中傷,至第六度,以化緣既畢,傳法得人,遂不復救之。 端居而逝,葬熊耳山。起塔於定林寺。後三歲,魏宋雲奉使西域回,遇祖於蔥嶺,見手攜只履歸西方。奏其事,帝令啟圹,棺空,惟只履存焉,诏取遺履少林寺供養。
般若多羅
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東印度人也。行化至南印度。彼王名香至,崇奉佛乘,尊重供養,度越倫等,又施無價寶珠。時王有三子:月淨多羅,功德多羅,菩提多羅。其季開士也。祖欲試其所得,乃以所施珠問三王子曰:「此珠圓明,有能及否?」第一王子、第二王子皆曰:「此珠七寶中尊,固無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
寶不自寶
第三王子曰:
此是世寶,未足為上。於諸寶中,法寶為上。
此是世光,未足為上。於諸光中,智光為上。
此是世明,未足為上。於諸明中,心明為上。
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
光辨於此,既辨此已,即知是珠。
既知是珠,即明其寶。若明其寶,寶不自寶。
若辨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辨世珠。
寶不自寶者,要假智寶以明法寶。
然則師有其道,其寶即現。眾生有道,心寶亦然。
人我最高
般若多羅歎其辯慧,乃復問曰:「於諸物中,何物無相?」
曰:「於諸物中,不起無相。」
又問:「於諸物中,何物最高?」
曰:「於諸物中,人我最高。」
又問:「於諸物中,何物最大?」
曰:「於諸物中,法性最大。」
般若多羅知是法器,以時尚未至,且默而混之。及香至王厭世,眾皆號絕。唯第三子菩提多羅於柩前入定。經七日而出,乃求出家。既受具戒,般若多羅告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囑汝,聽吾偈曰:
心地生諸種,因事復生理。果滿菩提圓,華開世界起。
武帝請法
梁武帝問曰:「朕即位以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
祖曰:「並無功德。」
帝曰:「何以無功德?」
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
帝曰:「如何是真功德?」
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
帝又問:「如何是聖谛第一義?」
祖曰:「廓然無聖。」
帝曰:「對朕者誰?」
祖曰:「不識。」
帝不領悟。
慧可安心
可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
祖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
可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
祖曰:「將心來,與汝安。」
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
祖曰:「我與汝安心竟。」
慧可得髓
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
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
祖曰:「汝得吾皮。」
尼總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門人人人 】佛國,一見更不再見。」
祖曰:「汝得吾肉。」
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
祖曰:「汝得吾骨。」
最後慧可禮拜,依位而立。
祖曰:「汝得吾髓。」
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護持。並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
一花開五葉
祖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雲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但出此衣並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潛符密證,千萬有余。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得。聽吾偈曰:
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祖師之道
太守楊衒之,早慕佛乘,問祖曰:「西天五印,師承為祖,其道如何?」
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
又問:「此外如何?」
祖曰:「須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厭有無。於法無取,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故稱為祖。」
又曰:「弟子歸心二寶亦有年矣,而智能昏蒙,尚迷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
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
亦不捨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
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
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
衒之聞偈,悲喜交並。曰:「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
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多逢患難。」
衒之曰:「未審何人,弟子為師除得否?」
祖曰:「吾以傳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無此理。」
衒之曰:「師若不言,何表通變觀照之力?」
祖不獲已,乃為谶曰:「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衒之聞語,莫究其端。默記於懷,禮辭而去。
達磨二入四行觀序
令如是安心、如是發行、如是順物、如是方便。此是大乘安心之法、令無錯謬。如是安心者,壁觀。如是發行者,四行。如是順物者,防護譏嫌。如是方便者,遣其不著。此略序所由雲爾。
理入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二是行入。理入者,謂藉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捨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文教,此即於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行入謂四行,其余諸行,悉入此中。何等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
——《達摩二入四行觀》
禮拜
禮拜者,當如是法也,必須理體內明,事隨權變,理有行藏,會如是義,乃名依法。夫禮者敬也,拜者伏也,所謂恭敬真性屈伏無明,名為禮拜。若惡情永滅,善念恆存,雖不現相,名為禮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謙下心,亦為禮拜,故須屈伏外身,示內恭敬,舉外明內,性相相應,若復不行理法唯執外求,內則放縱瞋癡,常為惡業,外即空勞身相,詐現威儀,無慚於聖徒诳於凡,不免輪回,豈成功德?
——《達摩破相論》
長明燈
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也,以覺明了,喻之為燈;是故一切求解脫者,以身為燈台,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能明達,喻如燈火,當燃如是真正覺燈,照破一切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一燈燃百千燈,以燈續然,然燈無盡故號長明。
——《達摩破相論》
持齋者
持齋者,當須會意,不達斯理,徒爾虛切,齋者齊也,所謂齋正身心,不令散亂。持者護也,所謂於諸戒行,如法護持,必須外禁六情,內制三毒,勤覺察淨身心,了如是義名為持齋,又持齋者食有五種:
一者法喜食,所謂依持正法,歡喜奉行。
二者禅悅食,所謂內外澄寂,身心悅樂。
三者念食,所謂常念諸佛,心口相應。
四者願食,所謂行住坐臥,常求善願。
五者解脫食,所謂心常清淨,不染俗塵。
——《達摩破相論》
化有相宗
問曰:「一切諸法何名實相?」
彼眾中有一尊長薩婆羅答曰:「於諸相中不互諸相,是名實相。」
祖曰:「一切諸相而不互者,若名實相,當何定邪?」
彼曰:「於諸相中實無有定,若定諸相,何名為實?」
祖曰:「諸相不定,便名實相。汝今不定,當何得之?」
彼曰:「我言不定,不說諸相。當說諸相,其義亦然。」
祖曰:「汝言不定,當為實相。定不定故,即非實相。」
彼曰:「定既不定,即非實相。知我非故,不定不變。」
祖曰:「汝今不變,何名實相?已變已往,其義亦然。」
彼曰:「不變當在,在不在故,故變實相,以定其義。」
祖曰:「實相不變,變即非實。於有無中,何名實相?」
薩婆羅心知聖師懸解潛達,即以手指虛空曰:「此是世間有相,亦能空故,當我此身,得似此否?」
祖曰:「若解實相,即見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當於色中,不失色體。於非相中,不礙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實相。」
彼眾聞已,心意朗然,欽禮信受。祖瞥然匿跡。
化無相宗
問曰:「汝言無相,當何證之?」
彼眾中有波羅提答曰:「我明無相,心不現故。」
祖曰:「汝心不現,當何明之?」
彼曰:「我明無相,心不取捨。當於明時,亦無當者。」
祖曰:「於諸有無,心不取捨。又無當者,諸明無故。」
彼曰:「入佛三昧,尚無所得,何況無相,而欲知之?」
祖曰:「相既不知,誰雲有無?尚無所得,何名三昧?」
彼曰:「我說不證,證無所證。非三昧故,我說三昧。」
祖曰:「非三昧者,何當名之?汝既不證,非證何證?」
波羅提聞祖辯析,即悟本心,禮謝於祖,忏悔往謬。
祖記曰:「汝當得果,不久證之。此國有魔,非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現。
化定慧宗
問曰:「汝學定慧,為一為二?」
彼眾中有婆蘭陀者答曰:「我此定慧,非一非二。」
祖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
彼曰:「在定非定,處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
祖曰:「當一不一,當二不二。既非定慧,約何定慧?」
彼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復然矣。」
祖曰:「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誰定誰慧?」
婆蘭陀聞之,疑心冰釋。
化戒行宗
問曰:「何者名戒?雲何名行?當此戒行,為一為二?」
彼眾中有一賢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無染,此名戒行。」
祖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違背,不及於行。內外非明,何名為戒?」
彼曰:「我有內外,彼已知竟。既得通達,便是戒行。若說違背,俱是俱非。言及清淨,即戒即行。」
祖曰:「俱是俱非,何言清淨?既得通故,何談內外?」
賢者聞之,即自慚伏。
化無得宗
問曰:「汝雲無得,無得何得?既無所得,亦無得得。」
彼眾中有寶靜者答曰:「我說無得,非無得得。當說得得,無得是得。」
祖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雲得得,得得何得?」
彼曰:「見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見不得,名為得得。」
祖曰:「得既非得,得得無得。既無所得,當何得得?」
寶靜聞之,頓除疑網。
化寂靜宗
問曰:「何名寂靜,於此法中,誰靜誰寂?」
彼眾中有尊者答曰:「此心不動,是名為寂。於法無染,名之為靜。」
祖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靜。本來寂故,何用寂靜?」
彼曰:「諸法本空,以空空故。於彼空空,故名寂靜。」
祖曰:「空空已空,諸法亦爾。寂靜無相,何靜何寂?」
彼尊者聞師指誨,豁然開悟。
菩提達摩主要著述
達摩大乘入道四行論
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一是行入。理入者謂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捨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聖第一,堅住不移,更不隨於文教,此即與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行入謂四行,其余諸行,悉入其中。何等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雲何報冤行,謂受道人若受苦時,當自念言,我往昔無數劫中,棄本從末,流浪諸有,多起冤憎,違害無限,今雖無患,是我宿殃惡業果熟,非天非人所能見,甘心甘受都無冤訴。經雲逢苦不憂,何以故?識達故。此心生時與理相應,體冤講道,故說言報冤行。二隨緣行者,眾生無我,並緣業所轉,苦樂齊受,皆從緣生,若得勝報榮譽等事,是我過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得失從緣,心無增減,喜風不動,冥順於道,是故說言隨緣行。三無所求行者,世人長途處處貪著,名之為求,智者悟真,理將俗反,安心無為,形隨運轉,萬有斯空,無所願樂,功德黑暗常相隨逐,三界久居猶如火宅,有身皆苦,誰得而安,了達此處,故捨諸有,止想無求。經曰:有求皆苦,無求即樂。判知無求,真為道行,故言無所求行。四稱法行者,性淨之理,目之為法,此理眾相斯空,無染無著,無此無彼。經曰法無眾生,離眾生垢故,法無有我,離我垢故。智者若能信解此理,應當稱法而行。法體無怪身命財,行擅捨施,心無惜,達解三空,不倚不著,但為去垢稱化眾生而不取相,此為自行,復能利他,亦能莊嚴菩提之道,檀施既爾,余五亦然,為除妄想,修行六度而無所行,是為稱法行。
達摩破相論
問曰:若復有人志求佛道者,當修何法最為省要?答曰:唯觀心一法,總攝諸法,最為省要。問曰:何一法能攝諸法?答曰:心者萬法之根本,一切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則萬法俱備;猶如大樹,所有枝條及諸花果,皆悉依根。栽樹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樹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則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費功而無益。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心外別求,終無是處。
問曰:雲何觀心稱之為了?答曰:菩薩摩诃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了四大五陰本空無我;了見自心起用,有二種差別。雲何為二?一者淨心,二者染心。此二種心法,亦自然本來俱有;雖假緣合,互相因待。淨心恆樂善因,染體常思惡業。若不受所染,則稱之為聖。遂能遠離諸苦,證涅槃樂。若墮染心,造業受其纏覆,則名之為凡,沉淪三界,受種種苦。何以故?由彼染心,障真如體故。十地經雲:‘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猶如日輪,體明圓滿,廣大無邊;只為五陰重雲所覆,如瓶內燈光,不能顯現。又涅槃經雲:一切眾生悉有佛性,無明覆故,不得解脫。佛性者,即覺性也。但自覺覺他,覺知明了,則名解脫。故知一切諸善,以覺為根;因其覺根,遂能顯現諸功德樹。涅槃之果德,因此而成。如是觀心,可名為了。問:上說真如佛性,一切功德,因覺為根,未審無明之心,以何為根?答:無明之心,雖有八萬四千煩惱情欲,及恆河沙眾惡,皆因三毒以為根本。其三毒者,貪嗔癡是也。此三毒心,自能具足一切諸惡。猶如大樹,根雖是一,所生枝葉其數無邊。彼三毒根,一一根中,生諸惡業百千萬億,倍過於前,不可為喻。如是三毒心,於本體中,應現六根,亦名六賊,即六識也。由此六識,出入諸根,貪著萬境,能成惡業,障真如體,故名六賊。一切眾生,由此三毒六賊,惑亂身心,沉沒生死,輪回六趣,受諸苦惱;猶如江河,因小泉源,洎流不絕,乃能彌漫,波濤萬裡。若復有人斷其本源,即眾流皆息。求解脫者,能轉三毒為三聚淨戒,轉六賊為六波羅蜜,自然永離一切諸苦。
問:六趣三界廣大無邊,若唯觀心,何由免無窮之苦?
答:三界業報,唯心所生;本若無心,於三界中,即出三界。其三界者,即三毒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故名三界。由此三毒,造業輕重,受報不同,分歸六處,故名六趣。
問:雲何輕重分之為六?答曰:眾生不了正因,迷心修善,未免三界,生三輕趣。雲何三輕趣?所謂迷修十善,妄求快樂,未免貪界,生於天趣。迷持五戒,妄起愛憎,未免嗔界,生於人趣。迷執有為,信邪求福,未免癡界,生阿修羅趣。如是三類,名三輕趣。雲何三重?所謂縱三毒心,唯造惡業,墮三重趣。若貪業重者,墮惡鬼趣;嗔業重者,墮地獄趣;癡業重者,墮畜生趣。如是三重,通前三輕,遂成六趣。故知一切苦業由自心生,但能攝心,離諸邪惡,三界六趣輪回之苦,自然消滅離苦,即得解脫。
問曰:如佛所說,我於三大阿僧祇劫,無量勤苦,方成佛道。雲何今說,唯只觀心,制三毒,即名解脫?答:佛所說言,無虛妄也。阿僧祇劫者,即三毒心也;胡言阿僧祇,漢名不可數。此三毒心,於中有恆沙惡念,於一一念中,皆為一劫;如是恆沙不可數也,故言三大阿僧祇。真如之性,既被三毒之所覆蓋,若不超彼三大恆沙毒惡之心,雲何名為解脫?今若能轉貪嗔癡等三毒心,為三解脫,是則名為得度三大阿僧祇劫。末世眾生愚癡鈍根,不解如來三大阿僧祇秘密之說,遂言成佛塵劫未期,豈不疑誤行人退菩提道。
問:菩薩摩诃薩由持三聚淨戒,行六波羅蜜,方成佛道;今令學者唯只觀心,不修戒行,雲何成佛?答:三聚淨戒者,即制三毒心也。制三毒成無量善聚。聚者會也,無量善法普會於心,故名三聚淨戒。六波羅蜜者,即淨六根也。胡名波羅蜜,漢名達彼岸,以六根清淨,不染六塵,即是度煩惱河,至菩提岸。故名六波羅蜜。
問:如經所說;三聚淨戒者,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今者唯言制三毒心,豈不文義有乖也?答:佛所說是真實語。菩薩摩诃薩,於過去因中修行時,為對三毒,發三誓願,持一切淨戒。對於貪毒,誓斷一切惡常修一切善;對於嗔毒,誓度一切眾生;故常修慧;對於癡毒,由持如是戒定慧等三種淨法,故能超彼三毒成佛道也。諸惡消滅,名為斷。以能持三聚淨戒,則諸善具足,名之為修。以能斷惡修善,則萬行成就,自它俱利,普濟群生,故名解脫。則知所修戒行不離於心,若自心清淨,則一切佛土皆悉清淨。故經雲:心垢則眾生垢,心淨則眾生淨;欲得佛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也。三聚淨戒自然成就。
問曰:如經所說,六波羅蜜者,亦名六度;所謂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今言六根清淨,名波羅蜜者,若為通會。又六度者,其義如何?答:欲修六度,當淨六根,先降六賊。能捨眼賊,離諸色境,名為布施;能禁耳賊,於彼聲塵,不令縱逸,名為持戒;能伏鼻賊,等諸香臭,自在調柔,名為忍辱;能制口賊,不貪諸味,贊詠講說,名為精進;能降身賊,於諸觸欲,湛然不動,名為禅定;能調意賊,不順無明,常修覺慧,名為智慧。六度者運也,六波羅蜜喻若船筏,能運眾生,達於彼岸,故名六度。
問:經雲:釋迦如來,為菩薩時,曾飲三斗六升乳糜,方成佛道。先因飲乳,後證佛果,豈唯觀心得解脫也?答:成佛如此,言無虛妄也;必因食乳,然使成佛。言食乳者,有二種,佛所食者,非是世間不淨之乳,乃是清淨法乳;三斗者,三聚淨戒,六升者,六波羅蜜;成佛道時,由食如是清淨法乳,方證佛果。若言如來食於世間和合不淨牛膻腥乳,豈不謗誤之甚。真如者,自是金剛不壞,無漏法身,永離世間一切諸苦;豈須如是不淨之乳,以充饑渴。經其說,其牛不在高原,不在下濕,不食谷麥糠麸,不與挬牛同群;其牛身作紫磨金色,言牛者,毗盧捨那佛也。以大慈悲,憐愍一切,故於清淨法體中,出如是三聚淨戒六波羅蜜微妙法乳,養育一切求解脫者。如是真淨之牛,清淨之乳,非但如來飲之成道,一切眾生若能飲者,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問:經中所說,佛令眾生修造伽藍,鑄寫形像,燒香散花燃燈,晝夜六時繞塔行道,持齋禮拜,種種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觀心,總攝諸行,說如是事,應虛空也。答:佛所說經,有無量方便,以一切眾生鈍根狹劣,不悟甚深之義,所以假有為,喻無為;若復不修內行,唯只外求,希望獲福,無有是處。言伽藍者:西國梵語,此土翻為清淨地也;若永除三毒,常淨六根,身心湛然,內外清淨,是名修伽藍。鑄寫形像者:即是一切眾生求佛道也;所為修諸覺行,彷像如來真容妙相,豈遣鑄寫金銅之所作也?是故求解脫者,以身為爐,以法為火,以智慧為巧匠,三聚淨戒、六波羅蜜以為模樣;镕煉身中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一無漏缺,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謂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是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辄言功德?燒香者:亦非世間有相之香,乃是無為正法之香也;薰諸臭穢無明惡業,悉令消滅。其正法香者,有其五種:一者戒香,所謂能斷諸惡,能修諸善。二者定香,所謂深信大乘,心無退轉。三者慧香,所謂常於身心,內自觀察。四者解脫香,所謂能斷一切無明結縛。五者解脫知見香,所謂觀照常明,通達無礙。如是五種香,名為最上之香,世間無比。佛在世日,令諸弟子以智慧火,燒如是無價珍香,供養十方諸佛。今時眾生不解如來真實之義,唯將外火燒世間沉檀薰陸質礙之香,希望福報,雲何得?散花者,義亦如是;所謂常說正法,諸功德花,饒益有情,散沾一切;於真如性,普施莊嚴。此功德花,佛所贊歎,究竟常住,無雕落期。若復有人散如是花,獲福無量。若言如來令眾生,剪截缯彩,傷損草木,以為散花,無有是處。所以者何?持淨戒者,於諸天地森羅萬像,不令觸犯;誤犯者,猶獲大罪,況復今者故毀淨戒,傷萬物求於福報,欲益返損,豈有是乎?又長明燈者:即正覺心也,以覺明了,喻之為燈;是故一切求解脫者,以身為燈台,心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如燈火。當燃如是真正覺燈,照破一切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示,即是一燈燃百千燈,以燈續然,然燈無盡,故號長明。過去有佛,名曰然燈,義亦如是。愚癡眾生,不會如來方便之說,專行虛妄,執著有為,遂燃世間蘇油之燈,以照空室,乃稱依教,豈不謬乎!所以者何?佛放眉間一毫相光,上能照萬八千世界,豈假如是蘇油之燈,以為利益。審察斯理,應不然乎!又六時行道者:所謂六根之中,於一切時,常行佛道,修諸覺行,調伏六根,長時不捨,名為六時。繞塔行道者:塔是身心也,當令覺慧巡繞身心,念念不停,名為繞塔。過去諸聖,皆行此道,得至涅槃。今時世人,不會此理,曾不內行,唯執外求;將質礙身,繞世間塔,日夜走驟,徒自疲勞,而於真性,一無利益。又持齋者:當須會意,不達斯理,徒爾虛切。齋者齊也,所謂齋正身心,不令散亂。持者護也,所謂於諸戒行,如法護持。必須外禁六情,內制三毒,勤覺察、淨身心。了如是義,名為持齋。又持齋者,食有五種:一者法喜食,所謂依持正法,歡喜奉行。二者禅悅食,所謂內外澄寂,身心悅樂。三者念食,所謂常念諸佛,心口相應。四者願食,所謂行住坐臥,常求善願。五者解脫食,所謂心常清淨,不染俗塵。此五種食,名為齋食。若復有人,不食如是五種淨食,自言持齋,無有是處。唯斷於無明之食。若辄觸者,名為破齋。若有破,雲何獲福?世有迷人,不悟斯理,身心放逸,諸惡皆為;貪欲恣情,不生慚愧,唯斷外食,自為持齋,必無是事。又禮拜者:當如是法也,必須理體內明,事隨權變,理有行藏,會如是義,乃名依法。夫禮者敬也,拜者伏也;所謂恭敬真性,屈伏無明,名為禮拜。若能惡情永滅,善念恆存,雖不現相,名為禮拜。其相即法相也。世尊欲令世俗表謙下心,亦為禮拜;故須屈伏外身,示內恭敬。舉外明內,性相相應。若復不行理法,唯執外求,內則放縱嗔癡,常為惡業,外即空勞身相,詐現威儀,無慚於聖,徒诳於凡,不免輪回,豈成功德。
問:如溫室經說,洗浴眾僧,獲福無量。此則憑於事法,功德始成,若為觀心可相應否?
答:洗浴眾僧者,非洗世間有為事也。世尊當爾為諸弟子說溫室經,欲令受持洗浴之法;故假世事,比喻真宗。隱說七事供養功德,其七事雲何?一者淨水、二者燒火、三者澡豆、四者楊柳、五者淨灰、六者蘇髇、七者內衣。以此七法喻於七事,一切眾生由此七法沐浴莊嚴,能除毒心無明垢穢。'其七法者:一者謂淨戒洗蕩僭非,猶如淨水濯諸塵垢。二者智慧觀察內外,猶如然火能溫淨水。三者分別簡棄諸惡,猶如澡豆能淨垢膩。四者真實斷諸妄想,如嚼楊枝能淨口氣。五者正信決定無疑,猶如淨灰摩身能辟諸風。六者謂柔和忍辱,猶如蘇髇通潤皮膚。七者謂慚愧悔諸惡業,猶如內衣遮丑行體。如上七法,是經中秘密之義。如來當爾為諸大乘利根者說,非為小智下劣凡夫,所以今人無能解悟。其溫室者,即身是也。所以燃智慧火,溫淨戒湯,沐浴身中。真如佛性,受持七法,以自莊嚴。當爾比丘,聰明上智,皆悟聖意,如說修行,功德成就,俱登聖果。今時眾生,莫測其事,將世間水洗質礙身,自謂依經,豈非誤也。且真如佛性,非是凡形,煩惱塵垢,本來無相,豈可將質礙水,洗無為身?事不相應,雲何悟道?若欲身得淨者;當觀此身,本因貪欲,不淨所生,臭穢骈阗,內外充滿。若也洗此身求於淨者,猶如漸漸盡方淨,以此驗之,明知洗外非佛說也。
問:經說言至念佛,必得往生西方淨土。以此一門即應成佛,何假觀心?求於解脫。答:夫念佛者,當須正念,了義為正,不了義為邪。正念必得往生,邪念雲何達彼?佛者覺也,所謂覺察身心,勿令起惡;念者憶也,所謂憶持戒行不忘,精進勤了。如是義,名為念。故知念在於心,不在於言。因筌求魚,得魚忘筌;因言求意,得意忘言。既稱念佛之名,須知念佛之道。若心無實,口誦空名,三毒內臻,人我填臆,將無明心不見佛,徒爾費功。且如誦之與念,義理懸殊,在口曰誦,在心曰念。故知念從心起,名為覺行之門;誦在口中,即是音聲之相。執相求理,終無是處。故知過去諸聖所修,皆非外說,唯只推心。即心是眾善之源,即心為萬德之王。涅槃常樂,由息心生。三界輪回,亦從心起。心是一世之門戶,心是解脫之關津。知門戶者,豈慮難成?知關津者,何憂不達?竊見今時淺識,唯知事相為功,廣費財寶,多傷水陸,妄營像塔,虛促人夫,積木疊泥,圖青畫綠,傾心盡力,損己迷它;未解慚愧,何曾覺知。見有為則勤勤愛著,說無相則兀兀如迷。且貪現世之小慈,豈覺當來之大苦。此之修學,徒自疲勞,背正歸邪,诳言獲福。但能攝心內照,覺觀外明;絕三毒永使銷亡,閉六賊不令侵擾;自然恆沙功德,種種莊嚴,無數法門,一一成就。超凡證聖,目擊非遙。悟在須臾,何煩皓首?真門幽秘,寧可具陳?略述觀心,詳其少分,而說偈言: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知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
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心心是佛。
達摩悟性論
夫道者;以寂滅為體。修者;以離相為宗。故經雲:寂滅是菩提,滅諸相故。佛者覺也;人有覺心,得菩提道,故名為佛。經雲:離一切諸相,即名諸佛。是知有相,是無相之相。不可以眼見,唯可以智知。若聞此法者,生一念信心,此人以發大乘超三界。三界者:貪嗔癡是。返貪嗔癡為戒定慧,即名超三界。然貪嗔癡亦無實性,但據眾生而言矣。若能返照,了了見貪嗔癡性即是佛性,貪嗔癡外更無別有佛性。經雲:諸佛從本來,常處於三毒,長養於白法,而成於世尊。三毒者:貪嗔癡也。言大乘最上乘者,皆是菩薩所行之處,無所不乘,亦無所乘,終日乘未嘗乘,此為佛乘。經雲:無乘為佛乘也。若人知六根不實,五蘊假名,遍體求之,必無定處,當此人解佛語。經雲:五蘊窟宅名禅院。內照開解即大乘門,可不明哉。不憶一切法,乃名為禅定。若了此言者,行住坐臥皆禅定。知心是空,名為見佛。何以故?十方諸佛皆以無心,不見於心,名為見佛。捨身不吝,名大布施。離諸動定,名大坐禅。何以故?凡夫一向動,小乘一向定,謂出過凡夫小乘之坐禅。若作此會者,一切諸相不求自解,一切諸病不治自差,此皆大禅定力。凡將心求法者為迷,不將心求法者為悟。不著文字名解脫;不染六塵名護法;出離生死名出家;不受後有名得道;不生妄想名涅槃;不處無明為大智慧;無煩惱處名般涅槃;無心相處名為彼岸。迷時有此岸,若悟時無此岸。何以故?為凡夫一向住此。若覺最上乘者,心不住此,亦不住彼,故能離於此彼岸也。若見彼岸異於此岸,此人之心,已得無禅定。煩惱名眾生,悟解名菩提,亦不一不異,只隔具迷悟耳。迷時有世間可出,悟時無世間可出。平等法者中,不見凡夫異於聖人。'經雲:平等法者,凡夫不能入,聖人不能行。平等法者,唯有大菩薩與諸佛如來行也。若見生異於死,動異於靜,皆名不平等。不見煩惱異於涅槃,是名平等。何以故?煩惱與涅槃,同一性空故。是以小乘人妄斷煩惱,妄入涅槃為涅槃所滯。菩薩知煩惱性空,即不離空,故常在涅槃。涅槃者:涅而不生,槃而不死,出離生死,出般涅槃。心無去來,即入涅槃。是知涅槃即是空心。諸佛入涅槃者,為在無妄想處。菩薩入道場者,即是無煩惱處。空閒處者,即是無貪嗔癡也。貪為欲界、嗔為色界、癡為無色界,若一念心生,即入三界;一念心滅,即出三界。是知三界生滅,萬法有無,皆由一心。凡言一法者:似破瓦石竹木無情之物。若知心是假名,無有實體,即知自家之心亦是非有,亦是非無。何以故?凡夫一向生心,名為有;小乘一向滅心,名為無;菩薩與佛未曾生心,未曾滅心,名為非有非無心;非有非無心,此名為中道。是知持心學法,則心法俱迷;不持心學法,則心法俱悟。凡迷者:迷於悟,悟者:悟於迷。正見之人,知心空無,即超迷悟。無有迷悟,始名正解、正見。色不自色,由心故色;心不自心,由色故心;是知心色兩相俱生滅。有者有於無,無者無於有,是名真見。夫真見者,無所不見,亦無所不見,見滿十方,未曾有見。何以故?無所見故,見無見故,見非見故。凡夫所見,皆名妄想。若寂滅無見,始名真見。心境相對,見生於中,若內不起心,則外不生境,境心俱淨,乃名為真見。作此解時,乃名正見。不見一切法,乃名得道;不解一切法,乃名解法。何以故?見與不見,俱不見故;解與不解,俱不解故。無見之見,乃名真見;無解之解,乃名大解。夫正見者:非直見於見,亦乃見於不見。真解者:非直解於解,亦乃解於無解。凡有所解,皆名不解;無所解者,始名正解;解與不解,俱非解也。經雲:不捨智慧名愚癡。以心為空,解與不解俱是真;以心為有,解與不解俱是妄。若解時法逐人,若不解時人逐法。若法逐於人,則非法成法;若人逐於法,則法成非法。若人逐於法,則法皆妄;若法逐於人,則法皆真。是以聖人亦不將心求法,亦不將法求心,亦不將心求心,亦不將法求法。所以心不生法,法不生心,心法兩寂,故常為在定。眾生心生,則佛法滅;眾生心滅,則佛法生。心生則真法滅,心滅則真法生。已知一切法各各不相屬,是名得道人。知心不屬一切法,此人常在道場。迷時有罪,解時無罪。何以故?罪性空故。若迷時無罪見罪,若解時即罪非罪。何以故?罪無罪處所故。經雲:諸法無性,真用莫疑,疑即成罪。何以故?罪因疑惑而生。若作此解者,前世罪業即為消滅。迷時六識五陰皆是煩惱生死法,悟時六識五陰皆是涅槃無生死法。修道人不外求道。何以故?知心是道;若得心時,無心可得;若得道時,無道可得。若言將心求道得者,皆名邪見。迷時有佛有法,悟無佛無法。何以故:悟即是佛法。夫修道者:身滅道成。亦如甲折樹。生此業報身,念念無常,無一定法,但隨念修之;亦不得厭生死,亦不得愛生死;但念念之中,不得妄想;則生證有余涅槃,死入無生法忍。眼見色時,不染於色;耳聞聲時,不染於聲;皆解脫也。眼不著色,眼為禅門;耳不著聲,耳為禅門。總而言,見色有見色性,不著常解脫;見色相者常系縛。不為煩惱所系縛者,即名解脫,更無別解脫。善觀色者,色不生心,心不生色,即色與心俱清淨。無妄想時,一心是一佛國,有妄想時,一心一地獄。眾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獄。菩薩觀察妄想,不以心生心,常在佛國。若不以心生心,則心心入空,念念歸靜,從一佛國至一佛國。若以心生心,則心心不靜,念念歸動,從一地獄歷一地獄。若一念心起,則有善惡二業,有天堂地獄;若一念心不起,即無善惡二業,亦無天堂地獄。為體非有非無,在凡即有,在聖即無。聖人無其心,故胸臆空洞,與天同量。此已下並是大道中證,非小乘及凡夫境界也。心得涅槃時,即不見有涅槃。何以故?心是涅槃。若心外更見涅槃,此名著邪見也。一切煩惱為如來種心,為因煩惱而得智慧。只可道煩惱生如來,不可得道煩惱是如來。故身心為田躊,煩惱為種子,智慧為萌芽,如來喻於谷也。佛在心中,如香在樹中;煩惱若盡,佛從心出;朽腐若盡,香從樹出,即知樹外無香,心外無佛。若樹外有香,即是他香;心外有佛,即是他佛。心中有三毒者,是名國土穢惡;心中無三毒者,是名國土清淨。經雲:若使國土不淨,穢惡充滿,諸佛世尊於中出者,無有此事。不淨穢惡者,即無明三毒是;諸佛世尊者,即清淨覺悟心是。一切言語無非佛法;若能無其所言,而盡日言是道;若能有其所言,即終日默而非道。是故如來言不乘默,默不乘言,言不離默;悟此言默者,皆在三昧。若知時而言,言亦解脫;若不知時而默,默亦系縛。是故言若離相,言亦名解脫;默若著相,默即是系縛。夫文字者:本性解脫。文字不能就系縛,系縛自本來未就文字。法無高下,若見高下非法也。非法為筏,是法為人筏者。人乘其筏者,即得渡於非法,則是法也。若世俗言,即有男女貴賤;以道言之,即無男女貴賤。以是天女悟道,不變女形;車匿解真,寧移賤稱乎。此蓋非男女貴賤,皆由一相也。天女於十二年中,求女相了不可得,即知於十二年中,求男相亦不可得。十二年者,即十二入是也。離心無佛,離佛無心;亦如離水無冰,亦如離冰無水。凡言離心者,非是遠離於心,但使不著心相。經雲:不見相,名為見佛。即是離心相也。離佛無心者;言佛從心出,心能生佛。然佛從心生,而心未嘗生於佛。亦如魚生於水,水不生於魚。欲觀於魚,未見魚,而先見水。欲觀佛者,未見佛,而先見心。即知已見魚者,忘於水;已見佛者,忘於心。若不忘於心,尚為心所惑;若不忘於水,尚被水所迷。眾生與菩提,亦如冰之與水;為三毒所燒,即名為眾生;為三解脫所淨,即名菩提。為三冬所凍,即名為冰;為三夏所消,即名為水。若捨卻冰,即無別水;若棄卻眾生,則無別菩提。明知冰性即是水性,水性即是冰性。眾生性者,即菩提性也。眾生與菩提同一性,亦如烏頭與附子共根耳;但時節不同,迷異境故,有眾生菩提二名矣。是以蛇化為龍,不改其鱗;凡變為聖,不改其面。但知心者智內,照身者戒外。真眾生度佛,佛度眾生,是名平等。眾生度佛者,煩惱生悟解;佛度眾生者,悟解滅煩惱。是知非無煩惱,非無悟解;是知非煩惱無以生悟解,非悟解無以滅煩惱。若迷時佛度眾生,若悟時眾生度佛。何以故?佛不自成,皆由眾生度故。諸佛以無明為父,貪愛為母,無明貪愛皆是眾生別名也。眾生與無明,亦如左掌與右掌,更無別也。迷時在此岸,悟時在彼岸。若知心空不見相,則離迷悟;既離迷悟,亦無彼岸。如來不在此岸,亦不在彼岸,不在中流。中流者,小乘人也;此岸者,凡夫也。彼岸菩提也。佛有三身者;化身報身法身;化身亦雲應身。若眾生常作善時即化身,現修智慧時即報身,現覺無為即法身。常現飛騰十方隨宜救濟者,化身佛也。若斷惑即是雪山成道,報身佛也。無言無說,無作無得,湛然常住,法身佛也。若論至理一佛尚無,何得有三?此謂三身者,但據人智也。人有上中下說,下智之人妄興福力也,妄見化身佛;中智之人妄斷煩惱,妄見報身佛;上智之人妄證菩提,妄見法身佛;上上智之人內照圓寂,明心即佛不待心而得佛智,知三身與萬法皆不可取不可說,此即解脫心,成於大道。經雲:佛不說法,不度眾生,不證菩提。此之謂矣!眾生造業,業不造眾生。今世造業,後世受報,無有脫時。唯有至人,於此身中,不造諸業,故不受報。經雲:諸業不造,自然得道。豈虛言哉!人能造業,業不能造人;人若造業,業與人俱生;人若不造業,業與人俱滅。是知業由人造,人由業生。人若不造業,即業無由生人也。亦如人能弘道,道不能弘人。今之凡夫,往往造業,妄說無報,豈至少不苦哉。若以至少而理想前心,造後心報,何有脫時?若前心不造,即後心無報,復安妄見業報?經雲:雖信有佛,言佛苦行,是名邪見。雖信有佛,言佛有金锵馬麥之報,是名信不具足,是名一闡提。解聖法名為聖人,解凡法者名為凡夫。但能捨凡法就聖法,即凡夫成聖人矣。世間愚人,但欲遠求聖人,不信慧解之心為聖人也。經雲:無智人中,莫說此經。經雲:心也法也,無智之人,不信此心。解法成於聖人,但欲遠外求學,愛慕空中佛像光明香色等事,皆墮邪見,失心狂亂。經雲: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八萬四千法門,盡由一心而起。若心相內淨,猶如虛空,即出離身心內,八萬四千煩惱為病本也。凡夫當生憂死,飽臨愁肌,皆名大惑。所以聖人不謀其前,不慮其後,無戀當今,念念歸道。若未悟此大理者,即須早求人天之善,無令兩失。
夜坐偈雲
一更端坐結跏趺。怡神寂照泯同虛。曠劫由來不生滅。何須生滅滅無余。
一切諸法皆如幻。本性自空那用除。若識心性非形像。湛然不動自真如。
二更凝神轉明淨。不起憶想同真性。森羅萬像並歸空。更執有空還是病。
諸法本自非空有。凡夫妄想論邪正。若能不二其居懷。誰道即凡非是聖。
三更心淨等虛空。遍滿十方無不通。山河石壁無能障。恆沙世界在其中。
世界本性真如性。亦無無性即含融。非但諸佛能如此。有情之類並皆同。
四更無滅亦無生。量與虛空法界平。無去無來無起滅。非有非無非暗明。
不起諸見如來見。無名可名真佛名。唯有悟者應能識。未會眾生由若盲。
五更般若照無邊。不起一念歷三千。欲見真如平等性。慎勿生心即目前。
妙理玄奧非心測。不用尋逐令疲極。若能無念即真求。更若有求還不識。
達摩血脈論
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觀諸家禅說一切經文,原其至當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來真佛。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蓋謂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馳求。將謂自性真佛外更有別佛,故諸佛諸祖師說法要人省悟自己本來真佛,不假外求。又緣種種法語泛濫不一,轉使學人惑亂本性,無悟入處。惟有達磨血脈論,並黃檗傳心法要二說,最為至論。可以即證自己佛性,使人易曉。比之求師訪道,鑽尋故紙,坐禅行腳,狂費工夫,相去萬倍,此非小補。紹興癸酉見獨老人任哲序。
達摩血脈論
渝州華嚴寺沙門釋宗鏡 校刻
三界混起,同歸一心,前佛後佛,以心傳心,不立文字。問曰:「若不立文字,以何為心?」答曰:「汝問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無心因何解答汝?汝若無心因何解問吾?問吾即是汝心,從無始曠大劫以來,乃至施為運動一切時中,一切處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復如是。除此心外終無別佛可得;離此心外覓菩提涅盤無有是處。自性真實非因果。法即是心義,自心是涅盤。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無有是處。佛及菩提皆在何處?譬如有人以手提虛空得否?虛空但有名,亦無相貌;取不得、捨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見佛終不得也。佛是自心作得,因何離此心外覓佛?前佛後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無佛,佛外無心。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處?心外既無佛,何起佛見?遞相诳惑,不能了本心,被它無情物攝,無自由。若也不信,自诳無益。佛無過患,眾生顛倒,不覺不知自心是佛。若知自心是佛,不應心外覓佛。佛不度佛,將心覓佛不識佛。但是外覓佛者,盡是不識自心是佛。亦不得將佛禮佛,不得將心念佛。佛不誦經,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無持犯,亦不造善惡。若欲覓佛,須是見性,見性即是佛。若不見性,念佛誦經持齋持戒亦無益處。念佛得因果,誦經得聰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報,覓佛終不得也。若自己不明了,須參善知識,了卻生死根本。若不見性,即不名善知識。若不如此縱說得十二部經,亦不免生死輪回,三界受苦,無出期時。昔有善星比丘,誦得十二部經,猶自不免輪回,緣為不見性。善星既如此,今時人講得三五本經論以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識得自心,誦得閒文書,都無用處。若要覓佛,直須見性。性即是佛,佛即是自在人,無事無作人。若不見性,終日茫茫,向外馳求,覓佛元來不得。雖無一物可得,若求會亦須參善知識,切須苦求,令心會解。生死事大,不得空過,自诳無益。縱有珍馐如山,眷屬如恆河沙開眼即見,合眼還見幺?故知有為之法,如夢幻等。若不急尋師,空過一生。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師,終不明了。不因師悟者,萬中希有。若自己以緣會合,得聖人意,即不用參善知識。此即是生而知之,勝學也。若未悟解,須勤苦參學,因教方得悟。若未悟了,不學亦得。不同迷人,不能分別皂白,妄言宣佛敕,謗佛忌法。如斯等類,說法如雨,盡是魔說,即非佛說。師是魔王,弟子是魔民,迷人任它指揮,不覺墮生死海。但是不見性人,妄稱是佛。此等眾生,是大罪人,诳它一切眾生,令入魔界。若不見性,說得十二部經教,盡是魔說。魔家眷屬,不是佛家弟子。既不辨皂白,憑何免生死。若見性即是佛,不見性即是眾生。若離眾生性,別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處?即眾生性,即是佛性也。性外無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無佛可得,佛外無性可得。」問曰:「若不見性,念佛誦經布施持戒精進,廣興福利,得成佛否?」答曰:「不得。」又問:「因何不得?」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為法,是因果、是受報、是輪回法,不免生死,何時得成佛道。成佛須是見性。若不見性,因果等語,是外道法。若是佛不習外道法。佛是無業人,無因果,但有少法可得,盡是謗佛,憑何得成。但有住著一心一能一解一見,佛都不許。佛無持犯,心性本空,亦非垢淨。諸法無修無證,無因無果。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惡,佛不精進,佛不懈怠,佛是無作人。但有住著心,見佛即不許也。佛不是佛,莫作佛解。若不見此義,一切時中,一切處處,皆是不了本心。若不見性,一切時中擬作無作想,是大罪人,是癡人,落無記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惡。若擬修無作法,先須見性,然後息緣慮。若不見性得成佛道,無有是處。有人撥無因果,熾然作惡業,妄言本空,作惡無過;如此之,墮無間黑暗地獄,永無出期。若是智人,不應作如是解。」
問曰:「既若施為運動,一切時中皆是本心;色身無常之時,雲何不見本心?」答曰:「本心常現前,汝自不見?」
間曰:「心既見在,何故不見?」師曰:「汝曾作夢否?」答:「曾作夢。」問曰:「汝作夢之時,是汝本身否?」答:「是本身。」 又問:「汝言語施為運動與汝別不別?」答曰:「不別。」 師曰:「既若不別,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此心從無始曠大劫來,與如今不別;未曾有生死,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淨,不好不惡,不來不去;亦無是非、亦無男女相、亦無僧俗老少、無聖無凡;亦無佛、亦無眾生、亦無修證、亦無因果、亦無筋力、亦無相貌;猶如虛空,取不得、捨不得,山河石壁不能為礙;出沒往來,自在神通;透五蘊山,渡生死河;一切業拘此法身不得。此心微妙難見,此心不同色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見。於此光明中運手動足者,如恆河沙,及乎問著,總道不得,猶如木人相似,總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識?佛言一切眾生,盡是迷人,因此作業,墮生死河,欲出還沒,只為不見性。眾生若不迷,因何問著其中事,無有一人得會者,自家運手動足因何不識。故知聖人語不錯,迷人自不會曉。故知此難明,惟佛一人能會此法;余人天及眾生等,盡不明了。若智能明了,此心號名法性,亦名解脫。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來;亦名不思議,亦名聖體,亦名長生不死,亦名大仙。名雖不同,體即是一。聖人種種分別,皆不離自心。心量廣大,應用無窮,應眼見色,應耳聞聲,應鼻嗅香,應舌知味,乃至施為運動,皆是自心。一切時中但有語言道斷,即是自心。故雲如來色無盡,智能亦復然。色無盡是自心,心識善能分別一切,乃至施為運用,皆是智能。心無形相,智能亦無盡。故雲如來色無盡,智能亦復然。四大色身,即是煩惱,色身即有生滅,法身常住無所住,如來法身常不變異故。經雲:眾生應知,佛性本自有之。迦葉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諸佛心。前佛後佛只傳心,除此心外,無佛可得。顛倒眾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馳求,終日忙忙;念佛禮佛,佛在何處?不應作如是等見,但知自心,心外更無別佛。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雲: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自心是佛,不應將佛禮佛;但是有佛及菩薩相貌,忽爾見前,切不用禮敬。我心空寂,本無如是相貌,若取相即是魔,盡落邪道。若是幻從心起,即不用禮。禮者不知,知者不禮,禮被魔攝。恐學人不知,故作是辨。諸佛如來本性體上,都無如是相貌,切須在意。但有異境界切不用采括,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我心本來清淨,何處有如許相貌。乃至天龍夜叉鬼神帝釋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懼;我心本來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見,但莫取相。若起佛見法見,及佛菩薩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墮眾生位中。若欲直會,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更無別語。故經雲: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都無定實,幻無定相。是無常法,但不取相,合它聖意。故經雲:離一切相,即名諸佛。
問曰:因何不得禮佛菩薩等?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羅示見神通,皆作得菩薩相貌。種種變化,是外道,總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錯禮拜。佛是西國語,此土雲覺性。覺者靈覺,應機接物,揚眉瞬目,運手動足,皆是自己靈覺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禅。禅之一字,非凡聖所測。又雲:見本性為禅。若不見本性,即非禅也。假使說得千經萬論,若不見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話會,典教憑何所及。但見本性,一字不識亦得。見性即是佛,聖體本來清淨,無有雜穢。所有言說,皆是聖人從心起用。用體本來空,名言猶不及,十二部經憑何得及。道本圓成,不用修證。道非聲色,微妙難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說也。唯有如來能知,余人天等類,都不覺知。凡夫智不及,所以有執相。不了自心本來空寂,妄執相及一切法即墮外道。若知諸法從心生,不應有執,執即不知。若見本性,十二部經總是閒文字。千經萬論只是明心,言下契會,教將何用?至理絕言;教是語詞,實不是道。道本無言,言說是妄。若夜夢見樓閣宮殿象馬之屬,及樹木叢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樂著,盡是托生之處,切須在意。臨終之時,不得取相,即得除障。疑心瞥起,即魔攝。法身本來清淨無受,只緣迷故,不覺不知,因茲故妄受報。所以有樂著,不得自在。只今若悟得本來身心,即不染習。若從聖入凡,示見種種雜類,自為眾生,故聖人逆順皆得自在,一切業拘它不得。聖成久有大威德,一切品類業,被它聖人轉,天堂地獄無奈何它。凡夫神識昏昧,不同聖人,內外明徹。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後悔無相救處。貧窮困苦皆從妄想生,若了是心,遞相勸勉,但無作而作,即入如來知見。初發心人,神識總不定;若夢中頻見異境,辄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從外來。夢若見光明出現,過於日輪,即余習頓盡,法界性見。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說。或靜園林中行住坐臥,眼見光明,或大或小,莫與人說,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靜暗中行住坐臥,眼睹光明,與晝無異,不得怪,並是自心欲明顯。或夜夢中見星月分明,亦自心諸緣欲息,亦不得向人說。夢若昏昏,猶如陰暗中行,亦是自心煩惱障重,亦自知。若見本性不用讀經念佛,廣學多知無益,神識轉昏。設教只為標心;若識心,何用看教?若從凡入聖,即須息業養神,隨分過日。若多嗔恚,令性轉與道相違,自賺無益。聖人於生死中,自在出沒,隱顯不定,一切業拘它不得。聖人破邪魔,一切眾生但見本性,余習頓滅。神識不昧,須是直下便會,只在如今。欲真會道,莫執一切法;息業養神,余習亦盡。自然明白,不假用功。外道不會佛意,用功最多;違背聖意,終日驅驅念佛轉經,昏於神性,不免輪回,佛是閒人,何用驅驅廣求名利,後時何用?但不見性人,讀經念佛,長學精進;六時行道,長坐不臥;廣學多聞,以為佛法。此等眾生,盡是謗佛法人。前佛後佛,只言見性。諸行無常,若不見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十大弟子阿難多聞中得第一,於佛無識只學多聞,二乘外道皆無識佛,識數修證,墮在因果中。是眾生業報,不免生死,遠背佛意,即是謗佛眾生,殺欲無罪過。經雲:闡提人不生信心,殺欲無罪過。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若不見性,即不用取次謗它良善,自賺無益。善惡歷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獄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現墮黑暗地獄中;亦不覺不知,只緣業重故,所以不信。譬如無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縱向伊說亦不信,只緣盲故,憑何辨得日光;愚人亦復如是。現今墮畜生雜類,誕在貧窮下賤,求生不得,求死不得。雖受是苦,直問著亦言我今快樂,不異天堂。故知一切眾生,生處為樂,亦不覺不知。如斯惡人,只緣業障重故,所以不能發信心者,不自由它也。若見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須發,白衣亦是佛。若不見性,剃除須發,亦是外道。
問曰:白衣有妻子,YIN欲不除,憑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見性不言YIN欲。只為不見性;但得見性,YIN欲本來空寂,自爾斷除,亦不樂著,縱有余習,不能為害。何以故?性本清淨故。雖處在五蘊色身中,其性本來清淨,染污不得。法身本來無受,無饑渴,無寒熱,無病,無恩愛,無眷屬,無苦樂,無好惡,無短長,無強弱,本來無有一物可得,只緣執有此色身,因即有饑渴寒熱瘴病等相,若不執,即一任作。若於生死中得自在,轉一切法,與聖人神通自在無礙,無處不安。若心有疑,決定透一切境界不過。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輪回生死。若見性,旃陀羅亦得成佛。
問曰:旃陀羅殺生作業,如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見性不言作業。縱作業不同,一切業拘不得。從無始曠大劫來,只為不見性,墮地獄中,所以作業輪回生死。從悟得本性,終不作業。若不見性,念佛免報不得,非論殺生命。若見性疑心頓除,殺生命亦不奈它何。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遞傳心印。吾今來此土,唯傳頓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進苦行。乃至入水火,登於劍輪,一食長坐不臥,盡是外有為法。若識得施為運動靈覺之性,汝即諸佛心。前佛後佛只言傳心,更無別法。若識此法,凡夫一字不識亦是佛。若不識自己靈覺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塵,覓佛終不得也。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無形相,無因果,無筋骨,猶如虛空,取不得。不同質礙,不同外道。此心除如來一人能會,其余眾生迷人不明了。此心不離四大色身中,若離是心,即無能運動。是身無知,如草木瓦礫。身是無性,因何運動。若自心動,乃至語言施為運動,見聞覺知,皆是動心動用。動是心動,動即其用。動用外無心,心外無動。動不是心,心不是動。動本無心,心本無動。動不離心,心不離動。動無心離,心無動離,動是心用,用是心動。動即心用,用即心動。不動不用,用體本空。空本無動,動用同心,心本無動。故經雲:動而無所動,終日去來而未曾去,終日見而未曾見,終日哮而未曾哮,終日聞而未曾聞,終日知而未曾知,終日喜而未曾喜,終日行而未曾行,終日住而未曾住。故經雲: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見聞覺知,本自圓寂。乃至嗔喜痛癢何異木人,只緣推尋痛癢不可得。故經雲:惡業即得苦報,善業即有善報,不但嗔墮地獄,喜即生天。若知嗔喜性空,但不執即業脫。若不見性,講經決無憑,說亦無盡。略標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
頌曰
心心心難可尋,寬時遍法界,窄也不容針。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無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這心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從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時。
偈曰
吾本來此土。 傳法救迷情。
一華開五葉。 結果自然成。
達摩息诤論
夫法身至寂,近遠等同;理性弘幽,玄深叵測。虛融妙體,凡俗難明;進證得知,文辭未辨。且三乘而演暢,權弘迷徒。趣理尋思,未即於中覓道。小兒無識,可使楊葉為金。智者明然,明知不實。於是息諸謅論,寂默義論不申。假使語盡其源,亦未能至。
故道真如難辨,不在強文之中;縱令義有多端,不表幽玄之意。但經文具載,得意忘言。言若是真,寧容止息?只因眾生不會,乖理求言,一身貪逐文辭而不趣向其意。真如佛性,具在身中。不息內思,披文外覓。假使多讀不會,只是鹦鹉學言,終無了悟之情,豈免所食。如來設教,只為大慈。雖演三乘,義歸於一。慈悲愍念,故述多方。引接迷徒,望同證理。可歎今時學者,一向述言。雖復講解千章,驗行全無一備。口談藥方雖切,終不病除。對乏論漿,那能止渴?說食百味,不那饑苦仍存。豈容語義之中,能居聖體?是以言中無道,道亦無言。言語之由,乃與為凡標述,權尋聖跡,非是口談,證語道源,都無演說。凡夫未會,雖復要藉言詞,只為不悟,言中展轉,迷輪相惑。必欲存心慕道,須學少用易明。不假多知,勞而無用。若也廣求成道,善星只可玄登,所以多求,返生墮落;但看周利,觸事無堪,箕帚存心,由登羅漢。據斯道理,何假多求?事藉專精,心居在定。菩提之路,不近不遙。轉即內求,不勞外覓。若人內覓,是則不遙;若也外求,將知不近。但使世人不信,願檢後辭。理不可違,那能謬說。
余今略承斯證,願粗恩君。必不此言,方知大悟善事。非獨聞為好,亦望普使聞知。願此含生,俱成佛道。所說引證者,禮拜之中,勸人自歸依佛,僧、法亦然。一體三寶在身,何勞遠涉。今因此證,將作佛道不遙;更欲遠求,不及回心向己。故言:“憑賢不能自聖,觸食不濟已餓。”凡則自凡,聖歸他聖。學人雖藉明師相訓,還須以己精專。若也矣慢不勤,師亦未能辄度。
蓋聞道在不遠,解不外憑。觸食尚不濟餓,憑賢那能聖己?但知如此,即須自制其身。師者只是良醫,有疾藥須自服。夫大道幽寞,不可枷杖協成。乃從歡喜之生,不從憂戚之起。既知如此,何故不勤?礦雖有金,非爐不出。是以君子得意,盡夜苦已自求;無識小兒,始乃憑他度己。若也背身求佛,徒費功程。如捨日月而求明,背燈光而覓曉。只可明從日起,日是明根。只是日乃生明,未見別有明能生日。千章萬句,並是心為。心是萬法之尊,豈可棄這外涉。諸法因身而立,將知身是法根。若也無身,法無存立。行者但知身為法主,法則是僧。僧法既是一身,佛亦將知不別。佛法僧寶,本是一端。迷者不知,將為別體。為此勸人求已,不外緣塵。君子自勵成人,小兒憑他敗己。前賢後聖,亦自求心。況乃今人,而不向已。法若內無外有,學亦制不關人,縱使內外俱捨,亦須回心返照。若能返照,必達其源,事成不久。
夫道體之本,以己為源;萬行緣由,不離一心為主。只為人多不信,一執堅牢,一向貪著,外求總總,不及向已。波波辛苦,轉益迷昏。學問雖多,終無所由。只如無財話寶,豈得資身?縱使論言,何曾遺己?但自心迷廣說,只是論高。假使廣說心迷,終如話寶。竊以經雲:“具說多聞,狀似貧人,昔夜數計他珍,終無半錢入己。”如人見他造業,即須克已修營。豈得委彼自賒,而望福報。事無斯理,浪受貧究。唯須一一自專,論他無益。虛談聖跡,廣說無為,說者只歎彼前賢,何關身已?爾乃自嗟迷久,識了不周,每將語義為原,不自窮研身己,一向論诤道理,執相逞才,說是道非,不覺隨聲仇怒。口雖說言無我,不覺隨語我生。縱道無,不妨因茲即發。凡是論诤,特有人我,非我不诤。未審余人,僕情如此。是以學人但能息诤,定得理長,識诤知非,將知不廖。真如渺寞,豈在诤論之中?佛性沖虛,那關有無之境?但自迷徒擾擾,不悟法性虛通。計著有無,凡情競起。遂即高聲執義,诤斗紛纾稱意必忻,違情克怒。口雲將身慕道,專事人我不休。是以學者雖多,成無一二。嗚呼長歎,實是昏迷。可不久滯無明,爾乃恆诤勝負!但欲學貴己,先自取弱卑身。不得以己迷成遠,即輕於後學。學無前後,達者為先。有識之徒,俱含佛性。只是未逢師匠,溢溺凡愚;一遇明師,還沾聖位。將知如此,不可以色觀人。道德在心,誰能辄識。孔丘雖聖,猶自惡見後生。況此凡流,能輕初學?夫立身之本,但以普敬、認惡為源。萬善之中,莫過慈愍。欲求無失,事藉治心。在世生平,必須思慮。千殃之禍,不入慎門。百事不祥,無能逼善。思尋此事,實用非虛。上古已來,焉知不爾。
又處俗願莫诤。有義欲申,善須和睦,不得辄生仇怒。縱逸喧情,非直損人,亦能傷已。向來此語多喜不適彼情,若有慈心,莫將為咎。計君道理,不藉此言。望使善事共弘,惡事同捨。
非直才能故聘,且如螢蟲助日。即不加光,但盡赤心,述斯拙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