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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嚴法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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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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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臉面，又於猴年祭父親
阿彌陀佛!恭祝博友春節快樂! 父親的臉面 ——又於猴年祭父親 父親戊申(1908)年生，屬猴。每到猴年，我就想起了父親，想起了他艱難困苦的一生，想起了他的音容笑貌。可惜那時家裡太窮，他一生沒有照過一次相。可他的容顏卻像照片一樣定格在我的腦海裡，雕刻在我的心坎上，時隔半個多世紀仍歷歷在目。 父親的臉面有點像大哥，尤其古銅色的臉面上那雙濃眉大眼，但父親的臉龐比大哥方正;也有點像二哥，但父親的臉龐比二哥有稜角，並且父親的眼神比大哥二哥都剛毅，透出一股冷峻。有時從魯迅的照片上卻能看出父親的氣質與形象。父親的堅毅、冷峻與吃苦耐勞，是那個時代，那個窮困的家庭和父親幼年喪母、少年喪父的痛苦人生中磨砺出來的，是誰也效法不了的。 父親那張稜角分明近似黃金分割美的臉上，很少有笑容，尤其是回到窮困的家裡，看到一群饑寒的孩子們。但他很少打罵訓斥孩子們，可是他的話一旦出口，好像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又像是金科玉律，似乎是絲毫不可改變，必須照做的。如果不做或做的得沒有他要求的那麼好，似乎是不給他臉面，他不樂意的內心馬上顯現在臉上，如刀似箭的目光投射過來，令子女們不寒而栗;但如果做得令他滿意，他的眸子放出溫柔的光，如絲似棉的愛意在微微拉長上翹的嘴角邊流漏出來。難得的溫存如一縷冬天的陽光射進子女們的心裡，亮亮的暖暖的，格外的珍惜。所以，孩子們也都學乖了，為了給父親撐起臉面，為了慰藉父親愁苦的心，無論是學習、家務或者為人處事，我們都努力爭取做得更好，做得讓父親滿意。 父親不是不會說話，也不是不愛說話。他讀過私塾，毛筆字寫得很好，說話有板有眼，有點儒家風范;為生計他曾做過走街串巷的小買賣，人緣也好。就是回到家裡，看到想到幾個孩子們吃穿讀書都需要錢，他心裡就立馬籠罩上一層陰影與無名煩燥。 很多人曾不止一次地勸父親不要供孩子們都上學。在我們這窮鄉僻壤裡，一個從土裡刨食吃的農戶人家，能供養出大學生，高中初中小學生，在五六十年代的十裡八鄉，已經是很不錯的了。父親每每聽到親鄰朋友勸說，愁眉卻慢慢展開，覺得孩子們給他掙了臉面，他沒有白受苦受難。他心底的“門前有馬不為富，家有讀者不為貧”的信條又鼓起了他內心攻堅克難的勇氣。 父親堅毅溫暖的心和陰沉冷靜的面孔，卻有著錨的定力。他常說：錢財雖是商家的壓艙石，但萬貫錢財卻不能當錨使用。下海經商如此，從政為官如此，為人持家也如此。孔子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將軍的指揮權，高官的烏紗帽，都有可能被人拿掉，唯有“匹夫之志”則無人可奪，也不懼被奪。窮苦百姓，家中無財，身外無權，欲立身於世，引領家人向前，唯有“志”，安身立命的唯有“才”。志揣在心裡，才藏在胸中，無人可奪。常言說：家有良田，可能會被大水淹掉。家有瓦房，可能會被大火燒掉。唯有肚子裡的才學，水淹不掉，火燒不掉，誰都拿不走，包括弟兄分家也分不走……。父親的這些話說明了他的定力和要給孩子們的定力：要將農家孩子的命運之舟，錨定在聚集才學的港灣裡。但又著實不易，非受艱難困苦不可。 父親為了我們上學吃盡了人間難以忍受的苦。記得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正是二哥上大學、我讀中學、妹妹讀小學的時候，也是全國自然災害時期。父親左腳踝上多年的惡瘡又復發了，腳腫得像氣蛤蟆，穿不上鞋襪，瘡口化膿，露出白白的踝骨，沒錢治，有時只能在本村買幾張膏藥貼貼。但為了家裡的生計，為了孩子們上學，他沒停下腳下的路手中的活。給生產隊喂十幾頭牛，擔水(從井裡將水提上來擔二三百米倒到水缸裡)、出糞、鍘草、喂牛等，那要忍受多大的疼痛啊!父親愛抽煙，沒錢買，就在家院裡種幾棵。煙葉抽完了抽煙葉梗，煙梗抽完了抽碾碎的煙棵，甚至抽豆葉麻葉解悶。父親還愛喝酒，看見人家趕集喝酒，饞呢!但他從不捨得花錢買酒喝，也不參與別人的酒場兒，因為他知道他沒錢請別人喝酒，白喝人家的酒，沒面子，會讓人家瞧不起。 二哥曾不止一次的和我說，咱們能掙錢的時候，無論如何不能缺了父親的煙酒。可老人家沒福啊!也就是在二哥將要畢業時，父親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而且走的非常突然。頭天是端午節，全家其樂融融的聚在涼棚下吃午飯。父親的興致格外的好，話也格外的多，笑臉也格外的燦爛，眼角的菊花文展開了，手捻著他的八字胡，給他的小孫子琢磨名字。他說：大孫子叫“志長”,二孫子叫“志得”，這個孫子就叫“志安”吧?他仨連起來就是“長得安”。接著又糾正別人對我們弟兄名字的誤解。如大哥叫“作正”、二哥叫“作謙”、我叫“作才”，“作”是輩分，最後一個字才是名字。所以別人常理解為“掙千財”。父親解釋說：“‘作正’之 ‘正’指做人做事要‘正’。如佛家‘八正道’(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是基本佛法。儒家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貞者，正也，事之干也。’‘雅，正也。古今之正者，以為後世法。’‘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歸於正之謂也。正其不正者，去惡之謂也。歸於正者，為善之謂也。’‘作謙’之‘謙’指做人做事要謙謹、謙讓。‘謙卦六爻皆吉’。謙卦為周易六十四卦之一。六爻一般都是有利有弊，很少有全好與全不好。唯獨謙卦，六爻所處的位置只有利益，沒有禍害。‘謙’能給大眾帶來祥和融洽，也能給自己帶來吉祥安樂。 ‘作才’之‘才’，指天、地、人之三才。三才是《周易》裡的基本知識。《易經.說卦》中說：‘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天道酬勤’，‘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和‘厚德容人’。人道，仁義禮智信孝悌。 ‘三才之道’學說，通過法天正己、尊時守位、知常明變，以開物成務，建功立業，改變命運。……”沒想到，父親這一席話，竟成了他的遺訓(此遺訓成為子孫們效法遵循的銘言)。 第二天一早，父親提著麥子到集市上去換豆種。在集市上與熟人有說有笑，但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肚子疼痛難忍。本村趕集的跑回村，讓大哥拉著車子跑一裡多路，將父親拉到家裡，人已經不行了。父親到底是什麼病死的到現在仍是一個謎。 由於父親死得很突然，對他死前的一言一行記憶尤為真切，並經過反復回顧鞏固，至今仍記憶猶新。尤其是他錨定的以才學興家業的志向、志氣和意志，成就了我們這一代，影響到下幾代(大哥四世同堂皆受益)。我粗略的統計一下，我們弟兄五個人加上妹妹，計有好幾十口子，在讀和畢業的大學及以上學歷者至少有二十一人。 父親為孩子讀書、求才學可以說是矢志不渝、貧賤不移;後輩人繼承我父之志，在奮發圖強上也沒有丟失父親的臉面。包括孩子們的名字，我二哥的兒子由“安”往下順，如“懷安”、“長安”;我三哥的兒子由“志”往下順，如叫“心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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