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師說什麼是禅呢?饑來吃飯困來眠就是禅。聽了那麼多我們還是不曉得怎麼在吃飯的時候來用功。所以有一位禅師就批評說:“一般人在吃的時候,並不是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是以散亂心在吃。一般的人睡覺的時候,也不是真正的在睡,他們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迷失在夢中。”
而禅師吃飯的時候,他只是全神貫注地吃,活在當下。他在每一個剎那中,靈性生命的活力都能夠展現出來,他每一個剎那都不住。念頭的特性是什麼?是生、住、異、滅,只有第一念,沒有第二念。你這個舌根接觸食物會生起感受來。生起感受來,就沒有了,不會去判斷它,不會說這個好吃,那個不好吃。如果你一旦有住,那就落到記憶裡面去了,這個記憶累積起來就成為知識了,那你就是大腦思惟。你只有第一念,沒有第二念,每一口跟每一口的味都不相同,每一口跟每一口都有剎那剎那的微細的差別,而你都能夠完整無余地覺知它,這就是在吃飯裡面的用功,這就是活在當下。那麼,這個時候就不斷不斷地、剎那剎那地都有新的生命出現,那是什麼?是靈性生命,我們生命的活力就展現出來了,所以就說常生智慧。六祖說:“弟子心中,常生智慧,不離方寸,即是福田。”智慧就是在這裡生。
一般的人吃飯的時候,用的是大腦思惟,他有價值判斷,有分別、有計較。一有計較心,心眼就變小了,靈性生命就不能顯發出來;一有價值判斷,你對喜歡的食物就貪著,對不喜歡的食物就排斥。那你六根就被六塵這個境界轉走了,就不得自由了,你就常生顛倒,你就是凡夫了。
有一個禅宗的公案說,雪峰禅師沒有開悟的時候跟隨師兄一起出去外面尋師訪道,行腳參訪。每當他們停下來的時候,雪峰禅師就馬上放下行李,開始打坐。但是他的師兄一放下行李就開始躺下來睡覺。久了以後,這個師弟就對師兄很不滿了,覺得這個師兄怎麼老是這麼懶惰。所以,雪峰就對自己的師兄越來越看不慣。
有一天他終於忍無可忍,就威脅師兄說:“你再這樣子,我就要離開了,不跟你在一起了。”師兄就問他說:“為什麼呢?”雪峰禅師就回答:“我們兩師兄弟,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能夠出家當比丘,能夠參禅修道。人的生命時間是有限的,我們要善於用好每一分鐘才對。但是,你卻用睡覺睡掉了你的生命,所以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師兄就問他:“睡覺有什麼不好呢?”雪峰禅師就說:“我們要努力修行,要打坐。”師兄就用永嘉玄覺禅師的《證道歌》來啟發他:“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雪峰禅師還是沒有開悟,他就說:“師兄,可能你已經到了連睡覺也能修行的境界,但是這個對我不管用。”師兄就問他:“為什麼不管用呢?”雪峰說:“我的心還沒有定下來。”師兄又啟發他說:“你的心要定在哪裡呢?”這下子雪峰禅師豁然大悟,他的心馬上就變得清明洞澈。為什麼?
因為他曾經用大腦思惟,沒有懂得用靈性生命思惟。他用大腦思惟,老是執著於有一個修行相:要打坐,要讓自己的心定下來,這才叫修行。其實他就被那個法相就框死了,所以他不能悟道。聽他師兄說,那麼你的心要定在哪裡呢?馬上豁然大悟:哦,原來是我的思惟模式錯了。我要用靈性生命思惟,我的佛性本自具足。以前我曾經是強迫讓自己的心定下來,但是我花了很多的精力,反而讓自己更緊張,讓自己的心更加疲勞、更加不能定。所以,師兄的話就讓他明白了,原來自己的努力用錯了地方。這樣的打坐反而更加擾亂自己的心。所以,他就決定不再強迫自己了,心自然也就安定下來。
這公案比較長,他因為師兄的啟發就開悟了。當然,我們不是說不打坐,只是說你不可以執著於打坐相,關鍵是要透脫,要超越,不能夠用大腦思惟。所以可見,修行是不能夠用大腦思惟,要用靈性生命思惟。大腦思惟追求的是相對的人生目標。而靈性生命思惟是肯定絕對的生命意義。所以佛法是平等法。為什麼?一切眾生不分貧富貴賤,他都有覺悟的能力,從這個角度說平等。相對於人生目標來說,有些人一輩子就追求事業的成功、地位的提升、功成名就,或者家庭幸福,這些其實都是落在妄相和妄念裡面。
世間人有句話說是“愛拼才會贏。”所以人們就向外拼命地去追逐。但是有用嗎?你那個相對的人生目標往往會讓你痛苦。無常一到,一下就沒有了。隨緣過就好,關鍵是開啟內在本具的佛性,把生命的活力呈現出來。絕對的生命意義是一切眾生都有覺悟的能力。大腦思惟關注的是色身,靈性生命思惟關注的是法身。所以,我們要關注的是絕對的生命意義,要重視的是法身,要開顯的是覺悟的能力。在生活的每一個當下,在行住坐臥之中都能夠展現生命本具的這種大美。這種活力要能夠讓它呈現出來,不分貧富貴賤,都是絕對的平等,所以也稱為平等大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