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知道了修學佛法必須要依靠善知識的道理,以及親近善知識的種種勝利,那麼善知識有些什麼標准呢?根據《瑜伽師地論》裡講的,善知識有八種德相:“何等為八?謂如有——安住禁戒,具足多聞,能有所證,性多哀愍,心無厭倦,善能堪忍,無有怖畏,語具圓滿。”
八種德相裡的第一種叫安住禁戒,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安住禁戒?謂安住具戒,善能守護別解脫律儀,如前廣說。樂沙門性,樂婆羅門性,為自調伏,為自寂靜,為自涅槃修行正行,如是名為安住禁戒。”安住禁戒也就是能夠守護別解脫律儀,只要是出家人就要守戒,身語意三業對戒律沒有虧損,要持戒清淨。因為戒是一切功德的根本,如《四分律刪補隨機羯磨》說:“戒為無上菩提本,應當一心持淨戒。”戒的內涵是調伏煩惱,作為師長要調伏弟子,首先,自己必須能夠調伏,自己都沒有調伏而去調伏他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如《華嚴經》說:“如佛所說,自不持戒令他持戒,自未調伏令他調伏,無有是處。”
第二種功德是具足多聞,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具足多聞?謂若有法宣說開示,初中後善,文義巧妙,獨一圓滿,清白梵行,於如是類眾多妙法能善受持,言善通利,意善尋思,見善通達,如是名為具足多聞。”多聞就是對很多的佛法都能夠通達,能夠受持。因為要教別人的話,跟單單自修不一樣,自修只要摸清楚修行的路就可以了,要想教別人的話,就要廣泛地了解所教的對象,要博通三藏,對佛道次第的總相、別相要有清楚的把握,那時候才能幫助別人。
第三種功德是能有所證,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能有所證?謂能證得勝無常想、無常苦想、苦無我想、厭逆食想、一切世間不可樂想、有過患想、斷想、離想、滅想、死想、不淨想、青瘀想、膿爛想、破壞想、胖脹想、啖食想、血塗想、離散想、骨鎖想、觀察空想,復能證得最初靜慮、第二靜慮、第三靜慮、第四靜慮、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最後非想非非想處,又能證得慈悲喜捨,或預流果,或一來果,或不還果,或神境通,或宿住通,或天耳通,或死生通,或心差別通,或阿羅漢,具八解脫靜慮等定,有大堪能,具大勢力,能善為他現三神變教授教誡。三神變者:一、神力神變,二、記說神變,三、教導神變。如是名為能有所證。”就是在佛法上,特別是在禅定、智慧上面,要有一定的證量,這樣才能深入地引導別人。
第四種功德是性多哀憫,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性多哀愍?謂於他所常起悲憐,樂與其義,樂與其利,樂與其樂,樂與猗觸,樂與安隱,如是名為性多哀愍。”就是對眾生常常起悲憫心,有悲憫心才會去幫助眾生、救度眾生。如果沒有悲憫心,就不會願意管別人。
第五個德相是心無厭倦,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心無厭倦?謂善能示現,善能教導,善能贊勵,善能慶慰,處於四眾宣說正法不辭勞倦,翹勤無墮,起發圓滿,為性好樂發勤精進,如是名為心無厭倦。”就是對弟子們的教導不怕麻煩,不辭辛苦,能夠善於引導、鼓勵,宣說正法,內心裡面從來都沒有捨棄過弟子,沒有厭倦。一般人,學修佛法也好,做事做人也好,常常會犯厭倦的毛病。如果我們做一做就覺得辛苦了,不想做了,學一學就不想學了,修一修就不想修了,這就是厭倦。做為善知識要教導弟子,對弟子的法身慧命負責任,就不能有厭倦心。
第六個德相是善能堪忍,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善能堪忍?謂罵不報罵、瞋不報瞋,打不報打、弄不報弄,堪耐椎杵,於諸逼迫、縛錄、禁閉、捶打、毀辱、迫脅、斫截眾苦事中,自推己過,以業異熟為所依趣,終不於他發生憤恚,亦不懷恨隨眠不捨。如是雖遭輕陵毀辱,而其本性都無變改,唯常於彼思為義利。又能堪忍寒熱、饑渴、蚊虻、風日、蛇蠍惡觸,他所干犯碜毒語言,身內所生猛利堅勁,辛楚切心奪命苦受,為性堪忍,能有容納,如是名為善能堪忍。”只有善能堪忍才能做到瞋不報瞋、打不報打、罵不報罵。人家罵你,你不還口,人家打你,你也不還手。《梵網經》裡面講難忍能忍,也就是我們在日常生活當中所遇到的種種苦難事、麻煩事,都能夠想到是自己的業力所感,不去責怪別人,只有這樣才能度眾生。因為度眾生要度六道有情,豺狼虎豹等等都要度,那些暴惡的有情要把你吃掉時,你不僅不恨它,還想著要度它,這才是菩提心的體現。
第七個德相是無有怖畏,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無有怖畏?謂處大眾說正法時,心無怯劣,聲無戰掉,辯無誤失,終不由彼怯懼因緣,為諸怖畏之所逼切,腋不流汗,身毛不豎,如是名為無有怖畏。”無有怖畏是指宣說正法的時候內心沒有怯劣,因為這是為了弘法,弘法為家務,利生是事業。
第八個德相是語具圓滿,如論中解釋:“雲何名為語具圓滿?謂彼成就最上首語、極美妙語、甚顯了語、易悟解語、樂欲聞語、無違逆語、無所依語、無邊際語,如是名為語具圓滿。”語具圓滿就是能夠把佛法講得非常清楚,讓人家很容易懂,能夠理解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樣才能夠引起聽者的善法欲。如果我們講了半天,人家聽完了不知所雲,善法欲就產生不了。
另外,根據《大乘莊嚴經論》裡面講,善知識的德相有十種:“若善知識具足十種功德者,應堪親近。何謂為十?一者調伏,二者寂靜,三者惑除,四者德增,五者有勇,六者經富,七者覺真,八者善說,九者悲深,十者離退。調伏者,與戒相應,由根調故。寂靜者,與定相應,由內攝故。惑除者,信念與慧相應,煩惱斷故。德增者,戒定慧具,不缺減故。有勇者,利益他時不疲惓故。經富者,得多聞故。覺真者,了實義故。善說者,不顛倒故。悲深者,絕希望故。離退者,於一切時恭敬說故。”這個十德與剛才談到的八種僅僅開合不同,內涵是一樣的。
善知識具十德,我們依止的時候,如果以十德的標准去尋找,能否找到呢?很難。在末法時代,因為眾生共業的關系,具量的善知識不是沒有,但是示現的相卻不一定圓滿。那我們如何去尋找明師呢?尤其是對初學的人,不論是僧眾還是在家居士,由於自己的佛法基礎有限,就更難以認識和判斷善知識的功德。這時候尋找明師就不一定要從十德去判斷,可以有以下幾種方法。
第一種,大家都公認的明師,肯定就是明師。比如說太虛大師、印光大師、虛雲老和尚、弘一大師、廣欽老和尚等,這是大家普遍公認的,大家公認就會有公信力。
第二種,由大家都公認的明師介紹不成名的老師,那也可以說是明師。就猶如一個大學的博士生導師說某個人可以授予博士學位,那這個人就可以成為博士一樣。也就是說你雖然還不成名,但是經過明師印證說你這人可以,那麼你也就可以成為明師。
第三種,是由你自己比較信任的明師去介紹另外一位明師。比如十一世紀印度佛教的頂嚴——阿底峽尊者,他遇到的第一個老師是勝敵婆羅門,這位老師介紹他去參訪下一位老師,下一位老師又介紹他去參訪下一位老師……他都依教奉行,很快就得到很高的成就。
我們在尋訪善知識的時候,不論是用十德去找,還是用上述的方法,都要特別注意避免種種錯誤的心態和做法,否則不僅找不到善知識,還會對自己造成很大的傷害。
第一種要避免的是“找明星”。有的人尋訪明師就像找明星一樣,聽說哪個法師有名就找他,這就把明師變成明星了。明星是會很有名,但是他是否真正能夠讓我們內在佛法的智慧增長呢?不一定。合格的老師、明師,一定是能夠引導我們學習正法,讓我們具足正知正見、嚴持戒律,從他自己的言行當中散發出慈悲心,弟子們能夠感受到他的慈悲。所以我們一方面要具足一定的智慧,對於善知識的教法功德、證法功德進行觀察、判斷,另一方面要把握好自己的動機,不是以世俗的名利心尋訪善知識。依師是為了學法,那種借善知識的名聲來抬高自己的心態是完全錯誤的。如《摩诃般若波羅蜜經》說:“汝善男子,莫以世利心故隨逐法師,但為愛法恭敬法故,隨逐說法菩薩。”
第二種要避免的是盲目拜師。現在有些人拜師非常盲目,而且往往以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例子作為自己的借口,因為善財童子跑了很多地方,參訪了很多善知識。但是善財童子五十三參與阿底峽尊者有類似之處,他參訪善知識,下一位的善知識要由上一位善知識作介紹。他是次第參訪出來的,不是自己隨便亂找的。現在很多人到哪裡參學、到哪裡從師,都很隨便,很盲目,這怎麼能叫參訪呢?這是亂跑。你跑再多的地方,如果沒有這個緣分,即便找到善知識,也是難以滿願的。亂跑的過患,首先就是心不能夠安住,心不安的話,想要修學佛法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後白白地把時間浪費掉。其次,盲目跑了很多地方,好的東西不一定看得到,垃圾倒很可能撿了一大堆回來,到處品頭論足、談論是非,造下很多的惡業。
第三種要避免的是觀善知識的過失。觀過是我們親近善知識的時候最容易犯的毛病,對自己傷害極大,是最要不得的。如果這一點不能夠消除的話,善知識真正的功德看不到,反而看到的都是過失。因為我們理論上知道了作為善知識要具備的一些德相,就會有一些標准去觀察,但是由於自己的煩惱沒有淨化,很容易吹毛求疵,看到善知識一點點小毛病就拿放大鏡不停地放大。
比如上面談到亂參學的問題,有的人這個地方跑去了一看,覺得這個老師不怎麼樣,換一個地方,覺得那個老師也不行,那你就完了,不管你跑多少地方,注定你一輩子都找不到明師,這是肯定的。因為你的習性就是樂見人過,慢心熾盛,好像世界上面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眼的明師,那就只有“老子天下第一”了。
人們都說末法時代,具量的善知識太少了,但是在世間上的確有大善知識在,就看你有沒有這個眼光去發現,有沒有條件去跟他學。所以問題的關鍵不是有沒有善知識,而是弟子夠不夠條件。佛法講業感緣起,既然一切都是自己業感的,那當你看到善知識示現過失的時候,有沒有反省到這是因為自己的業不清淨?如果沒有這種反觀內省的習慣,當你看到別人過失的時候,你的矛頭永遠是向外的,一直被煩惱牽著鼻子走,自己卻不知道。以這樣的等流習性尋找善知識,永遠都找不到。
要知道一切外境都是自己內心的顯現,一切見聞都是唯識所現,佛陀在《解深密經》中對彌勒菩薩說:“我說識所緣,唯識所現故……此中無有少法能見少法,然即此心如是生時,即有如是影像顯現。”《攝大乘論》中引彌勒菩薩《分別瑜伽論》的兩個教授說:“菩薩於定位,觀影唯是心,義相既滅除,審觀唯自想。如是住內心,知所取非有,次能取亦無,後觸無所得。”前面六句頌講的是所取空,後面兩句頌講的是能取空。“所取”就是客觀外境,“能取”是指我們的內心。當我們看到客觀外境出現問題的時候,就是所取在起作用。反過來說,這種所取煩惱的存在,也是能取內心的顯現。
正因為一切外境都是自己內心的顯現,所以外境是無自性的,它本身是沒有好壞的,你安立它是好就是好的,安立他是壞就是壞的,就看你的心是與煩惱相應的還是與善法相應。我們之所以要依止善知識,是因為善知識能夠幫助我們破除煩惱,讓我們解脫生死輪回。你如果以煩惱心去看善知識,請問你能看得准嗎?你還願意跟他學嗎?當你看到善知識有過失的時候,其實正是自己有過失,這時候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地反省忏悔!如同一個偈頌所說的:“己過如山己不見,師過秋毫亦明察,法不相應實由此,勤加忏悔常憶念。”當我們真正用功忏悔,把對善知識的觀過心拿掉了以後,慢慢地你就看不到他的過失,能夠看到他的功德,乃至於以前認為是過失的,現在就可以看成功德。因為善知識發了悲心是來度我們的,只有我們自己淨化了煩惱以後才能夠看到他的用心。
前面提到的密勒日巴尊者,他的老師是瑪爾巴尊者。這位老師從普通人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是非常地不近人情,近乎殘酷。他對弟子可以說是百般折磨,幾次三番地讓密勒日巴背石頭上山蓋房子,蓋完了不滿意讓他拆掉,拆完了再蓋,蓋完了還不滿意再拆掉,就這樣不停地折騰,而且還故意用種種的方式刁難他,從來不講道理,動不動就呵斥、打罵,容不得一點的辯解、逃避。我們現在會覺得這個善知識太殘忍了,可是密勒日巴尊者沒有對他的老師生起一點點怨恨,面對老師的折磨,他總是想:這是我自己的業障吧!其實他的老師是一位真正的大善知識,通過種種嚴厲的手段,把他往昔所造的極重惡業都消掉了,所以他才會那麼快獲得成就。
漢地祖師們也是一樣,我們看禅宗的公案裡,學生去找老師的時候,老師常常不是罵,就是呵,就是打。
佛經中也一再告訴我們在依止善知識的時候,要聽從他的教授教誡,不能觀過。如《大般若波羅蜜多經》說:“又善男子,於余魔事汝應覺知,謂說法師見汝求請甚深般若波羅蜜多,都不眷念,反加凌辱,汝於此中不應瞋恨,轉增愛重恭敬法心,常逐法師勿生厭倦。”這裡告訴我們,假定說法的師長對求法的人不理睬乃至於“反加凌辱”,就是呵斥、辱罵,那時候你千萬不要從這個地方觀察師過,起瞋恚心,應該“轉增愛重恭敬法心”,本來恭敬法的心還不一定那麼強,反而因為這樣的境界更加增上,還要“常逐法師勿生厭倦”,常常跟著老師,不生疲厭,這是非常重要的。
《華嚴經》說:“善男子,汝今發心求菩薩道,為欲成就一切智智,應當勤求真善知識。善男子,求善知識勿生疲懈,見善知識勿生厭足;於善知識所有教誨,當念隨順,不應違逆;於善知識善巧方便,但應恭敬,勿見過失。”這是文殊師利菩薩對善財童子的教導,說你要真正成就佛道,一定要依靠善知識,然後依靠善知識不能疲厭,隨順他所有的教誨。最後告訴他如果善知識示現不如理狀態的時候,你怎麼辦?你千萬不要從壞的方面去想,妄加分別,“但應恭敬,勿見過失”。
因此不論是經典還是祖師的行誼,都一再告訴我們親近善知識的時候,必須將觀過的心拿掉,這樣才夠條件依止學法,把我們從凡夫一步一步帶到聖人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