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道場。同業大眾。何者怨根苦本?眼貪色。耳貪聲。鼻貪香。舌貪味。身貪細滑。常為五塵之所系縛。所以歷劫長夜。不得解脫。又復六親。一切眷屬。皆是我等三世怨根。一切怨怼。皆從親起。若無有親。亦無有怨。若能離親。即是離怨。何以故爾。若各異處。遠隔他鄉。如是二人。終不得起怨恨之心。得起怨恨。皆由親近。以三毒根。自相觸惱。以觸惱故。多起恨心。所以親戚眷屬。亟(音急)生責望。或父母責望於子。或子責望父母。兄弟姊妹。一切皆然。更相責望。更相嫌恨。小不適意。便生嗔怒。若有財寶。親戚競求。貧窮之日。初無憂念。又得者愈以為少。愈得愈為不足。百求百得。不以為恩。一不稱心。便增忿(音奮)憾。是則才懷惡念。遂起異心。故結仇連禍。世世無窮。推此而言。三世怨怼。實非他人。皆是我等親緣眷屬。當知眷屬。即是怨聚。豈得不人人殷勤悔過。宜各至心。五體投地。
----《梁皇寶忏》
什麼是產生怨對之苦的根本呢?就是眼耳鼻舌身五根對色聲香味觸五塵的貪執,使我們無量劫來輪回生死不得解脫。我們都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等種種眷屬,這恰恰是我們產生三世怨對的根本,一切怨對都是從親愛開始的,若沒有親愛就沒有怨恨,若能遠離親愛,就能遠離怨恨,若是兩個人各自在不同地方沒機會接觸,是無法產生怨恨的,之所以能產生怨恨,都是來自於眾生間親近接觸後,因為自己的貪嗔癡三毒煩惱而自尋煩惱,產生了怨恨心。
若一個人有財富時,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親戚朋友競相攀附索求,而當初貧窮之時,則窮在鬧市無人問。得到資助的人總覺得給的少,越給越覺得給的不夠,每次索求都得到滿足也沒有感恩的念頭,稍有不滿足則馬上忿忿不平,動起了惡念頭,從此結下了冤仇,生生世世怨恨不休。由此說來,三世的怨對不是他人,都是我們歷代的親眷。而我們的親眷,也正是宿世的冤親債主又來聚首,知道了這個真相,我們怎能不殷勤忏悔無量劫來的業障呢?讓我們各自誠心地五體投地,反省忏悔。
有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對夫妻,三十四五歲的年紀,在他們縣城裡,可以說是郎才女貌。丈夫在機關工作,妻子在縣城開一家鞋店。有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和一個不到六十歲的婆婆。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作丈夫的特別孝順母親。
妻子叫秀竹,她向我訴苦時聲淚俱下。她說,丈夫非常愛自己,與他結婚後,直到生小孩之前都感到自己找對了人。可不知為了什麼,生過小孩之後,婆婆對她的態度,由原來的不冷不熱,變成了挑三撿四,處處找她的毛病。婆婆也不跟她吵架,只等她丈夫下班回來,才數落她的不是。丈夫的孝順是出了名的,脾氣又剛烈,一看媽媽生氣了,也不問青紅皂白,左右開弓打她的嘴巴,幾巴掌下去臉就腫了。一個星期後秀竹才敢去開店營業。那時孩子還沒出滿月,惡夢就從此開始了。差不多十天八天就要挨一次打,而且不許喊叫,也不准她哭,如果她哭出來,他就隨手用東西堵她的嘴,幾次差點憋死。以後丈夫再打她時,她再也不敢哭了,不僅要默默承受被他往死裡打,還要哀求丈夫只打身子別打臉,因為怕第二天不能正常開業賺錢。她的婆婆不僅不制止,反倒站在門外往裡看熱鬧,好像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說著她撸起袖子、卷起褲腿給大家看,一塊塊青紫痕依然可見,有幾個女同胞已經心疼得落淚了。受這樣的罪,秀竹也不敢跟自己的父母講,不敢跟朋友說,怕人家笑話。又不敢提出離婚,她說她知道丈夫仍然在愛著自己,每當打過她之後,丈夫等婆婆睡下了,又流著眼淚在她耳邊小聲說對不起,並保證再也不打她了。然而過不了多久,一聽他媽媽說她的壞話,他依然如故。秀竹問我,她該怎麼辦?離婚的女人在她們那裡是被人瞧不起的,若再嫁人更找不到好的人家。她問:“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得這樣的惡報啊?”
我告訴秀竹,她前世是一個男人,家中養了匹白色的母馬駒,馬駒慢慢長大,變成一匹駿馬,體態健壯好看,於是不少人出很高的價格向他定購小馬駒。到能配種時,他跑了許多地方選好種馬。馬懷孕後仍然在地裡干活,有人對他講,馬都這麼大肚子了不能讓它干活了。而他卻抬腿踢馬肚子兩腳說:“我的馬皮實,不會流產。”產下的小馬駒果然俊美,許多人競價購買。他嘗到了甜頭,把賣馬駒當成他的生財之道。母馬一次次地懷孕,馬駒一個個被賣掉,令母馬和馬駒飽受母子分離的痛苦。懷胎的母馬從未停止在皮鞭下干活,每次生過馬駒後過不了幾天就拉車或耕地,還照樣受鞭打訓責,直到母馬再不能生育,干不動活的時候,才被賣到了屠宰場,從它身上賺到了最後的一筆錢。
聽我講完這段因緣後,秀竹的眼睛瞪得大大地問我:俺婆婆就是那匹母馬嗎?我點頭說對。她又問,那俺男人是誰?我說你男人應當是被你賣掉的馬駒中的一個。前世作馬時很小就跟媽媽分離了,今生又來作她的兒子,所以他唯母命是從,不再讓媽媽受一點委屈。不發脾氣時他是愛你的丈夫,發脾氣時他就成了被賣掉的馬駒,變成了仇人。
秀竹眼含淚水,臉色泛紅,顯然很激動:“怎麼上一輩子俺這麼壞呢?干過這麼缺大德的事,丈夫打死俺也不冤。從現在起俺再也不恨婆婆了!俺發誓要孝順她到老,將來俺要是成佛,第一個度婆婆!”話音一落,屋內所有人都被她感動得落下淚來,不是悲傷,而是為她高興。
半年後我又到她們那裡去了一次,秀竹對大家說:“自從俺跟你們大家學佛,心情好多了,原來在家裡既不能供佛念佛,更不能念經。有一次婆婆出去串門,俺關起門小聲念《地藏經》,被突然歸來的丈夫發現,不僅上來就打俺,還差點把經書扯碎,是俺跪著求他給俺留下,他才把經書砸在俺的頭上。俺再讀經時就像作賊似的嘴在念經,耳朵卻在聽著屋門有沒有響動,隨時准備把書藏起來。
“婆婆突然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去了幾次醫院打針吃藥貼膏藥都不管用,她怕花錢,也不去醫院了,天天哼啊嗨呀地叫個不停。於是俺忽生奇想,關上我的屋門,跪在窗下雙手合十仰望藍天,求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加持:俺想為婆婆念三部《地藏經》,求您老人家保佑俺婆婆的腰別疼啦。真能好了,俺婆婆一准讓俺供佛念經了。俺一連磕了三個響頭,才走進婆婆房間:‘媽,俺給您念三部《地藏經》准能叫您的腰不疼了。’婆婆沒好氣地說:‘念經能念好了病還要醫院干什麼?’俺說醫院不是也治不了您的病嗎?俺誠心念經一定能感動佛菩薩幫您治病,您就叫俺試試呗,反正也不花錢。婆婆說:‘都快疼死我了,哎喲,連喘氣說話都疼,要試你還不快念去!’婆婆又要發火了。於是俺趕緊進屋雙手捧著《地藏經》大聲念起經來,第一次放心大膽地念經開心死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感恩佛菩薩!頂禮佛菩薩’的聲音從心中不斷地湧出。
“奇跡發生了,當俺一部經念完之後,沒聽見婆婆的哼哼聲,走過去一看,她竟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哎呀老天爺!這可是婆婆得病後從沒有過的事呀!俺喜極而泣,又跪在窗前念了起來,等三部經全都念完,雙膝以下失去了知覺,歪倒在地上,好半天才起來,婆婆卻還在酣睡之中。俺想她是太困了,太累了呀……”
我不想再繼續寫下去了,盡管我用的名字是化名,也不願過多地暴露人家的隱私。忏文講“若無有親,亦無有怨,若能離親,即是離怨”。秀竹後來出家了,真地離了親、離了怨。我曾去看望過她,師父說她的根基不錯,是個修道的好材料。讓我在這裡祝願她早成佛道,再來度化我們。
-----摘自果卿居士《漫談慈悲梁皇寶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