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黃威南
演講者的聲音铿锵有力,半身殘缺的他堅定而清晰地向全場聽眾宣布:「你,就是奇跡!」眼看著失去雙腿的他卻能在借助一架小輪車的情形下自行「步」上講台,擔任今晚萬眾矚目的主講人,成為掌聲和目光的焦點,「奇跡」不是已經真實地出現在我們眼前了嗎?令我感到更有興趣的是:屬於我們自己的「奇跡」呢?又將在何時、何地發生?主講者並未對此做出宣告,他今晚講述的只是一個屬於他自己的,被許多人視為「奇跡」的生命故事。
聽著主講者娓娓訴說自己的人生經歷,沒有奇幻的色彩、不見玄秘的渲染…只有淚水和汗水的交織,只聞嘗試、失敗、再嘗試的反復努力,只見跌倒了再爬起來的不折不撓!突然覺得:原來奇跡很平實、很生活化。
記得多年之前曾經出席過一場佛教講座,主講的外籍法師表示:他將要為在場者展現一個奇跡!每個人都很好奇,准備大開眼界。法師卻說:「我需要一位觀眾的協助。」台下的我們面面相觀,躍躍欲試卻又猶豫不決…突然,法師的目光射向我,周圍的長輩們也慫恿著:「就你吧,你最年輕!」感覺是義不容辭!我只好走上台去,擔任法師的臨時「助手」。大家屏息以待。
「看吧!我現在就為您們展現奇跡!」法師鄭重宣布,語氣似乎懾人心魄,大家的目光一起注視著我,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珠一動也不動。法師同時做出一個優雅的動作,感覺很像是魔術師在揭開他的絲巾,展示已經被「變」不見的花束時的姿勢。可是我的身體並沒有被裝進任何魔術盒,法師的手上也沒有魔術棒,我一直就站在法師身邊,大家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我,感覺好像甚麼也沒發生過嘛!然後法師讓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周圍的阿姨馬上圍過來問我:「怎麼樣?有甚麼感覺,有看到光嗎?或是溫熱?是否如同騰雲駕霧?」還問我:「現在身體感覺與剛才上台前有沒有甚麼不同?」我心想:剛才感覺還蠻緊張的…現在卻是一片茫然不知如何作答了…
就在此時,我聽見法師的聲音在說:「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奇跡。」他說:「我們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法師逐項宣告介紹:「我們能看、能聽、能說,我們會思考…這些都是很偉大的神通奇跡,而且我們每個人都有!」周圍的阿姨還在小聲討論剛才我在台上到底經歷了甚麼「境界」,只會一味傻笑的我自覺似乎聽懂了法師所說的話,心裡頭回應著:「是啊!我們每個人自己就是一個奇跡。」但是,我自己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奇跡」呢?卻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時候卻聽見法師問了一個問題:「您們知道:為什麼我們會頭痛嗎?」沒有人回答,他自己給了答案:「那是因為我們有『頭』!」話聲剛落,哄堂大笑。法師說明這是中國古代一位很有智慧的人說的。我想起老子的一句話:「吾有大患,為吾有身。」又想起另外一句話:「禍福相依。」
前些年得悉這位法師已經捨下色身,離開塵世的消息,心裡突然閃現一個念頭:此時的他是否會笑著對我說:「我現在沒有因為身體而帶來的煩惱了」呢?
按照法師提出的模式,我們會生病,是因為我們有身體;那麼,我們會失去,是因為我們曾經擁有;所以,我們會快樂,是因為我們有痛苦!難怪我們總是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因為事物總是一體兩面,現象總是有起有落,若隱若現…我好像聽到法師在說:這也是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