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菩薩是覺悟的有情眾生,以求度他人不惜生命;羅漢是解脫煩惱的人,那麼,菩薩與羅漢誰內誰外,誰先誰後?
有人外顯菩薩內藏羅漢,行止上是急急切切的悲憫度眾,內裡則已看得萬古寒潭空見月,已是不問春寒秋熱。他在情感上與眾生共悲切,獨自時收攝身心,自來自去。
有人外似事不關己的羅漢像,紋風不動,你若與他相知,便可探見他內裡一股深潭柔情;柔情似水呵,只不過呀,他凡事以“先救自己的命再說”,所以羅漢他不會在煩惱三千丈時用三千煩惱絲來纏綿你。
這樣說,還有誰先誰後,誰高誰下之別呀。生命一體,菩薩與羅漢亦在生命一體裡。
對我來說呢,內在的羅漢必須完成才不會在外顯菩薩時腰酸背痛,無明再起。
寫作於我是情感歷練與意志編織成的行程,近來時常輕忽它,也荒廢了它。總覺得大我甚美,小我總是飄渺。直到今日忽有一悟:寫作於我正是羅漢的完成,又似初嬰從母親子宮出來,你拍他, 他若不哭,就不是生命;你再拍他,他終於“哇”地一聲,哭聲細銳流入天地的懷裡,這,他才呼吸了——寫作,於我是呼吸,是呼吸是流淚,是情感與生命吞吐的需要,我何必錯怪他這內在的羅漢呢!
這樣想,我純摯的思維就喜歡了;解脫煩惱的羅漢必須回向——乘願再來做菩薩,把自己布施出去,布施到一真法界去,布施到與你本是同根生的有情身上,這時,你的羅漢會合你的菩薩,你才歡喜。
這便是慈航普度了。摘自《一味禅·雪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