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白蛇傳》裡鎮江金山寺的法海和尚在歷史上實有其人,據史載,法海俗姓裴,是唐宣宗時宰相裴休之子。他初來金山時,寺廟傾毀,雜草叢生,半山崖有一條白蟒蛇經常出來傷人,百姓不敢上山燒香。法海勇敢地與白蟒斗法,將白蟒趕入江裡。他燃指一節,立志修復古剎。在僧徒和周圍群眾的支持下,法海修廟蓋屋重續香火,被稱為“開山裴祖”。而流傳民間的《白蛇傳》中那個神通廣大、干涉青年婚姻的法海和尚只是托名訛傳而已,與法海禅師無涉,也算是“身後是非誰管得,滿場聽說蔡中郎”的另一個版本。 裴休送子出家 1、裴休送子出家 法海禅師之父裴休,是唐朝一代名相,字公美,唐代河內(河南濟源)人。進士出身,官至宰相,虔信佛法,尤好參禅。裴休在禅宗史上,與當時的龐蘊、白樂天、李翱、陸亘大夫等居士齊名,均為著名的大居士。他與沩山靈祐同門,精通《華嚴》教旨與禅宗心要。 裴休在宰相任上,操守嚴正,著述頗豐,被宣宗稱譽為“真儒者”。裴休在任“寬惠仁厚、屏息貪欲,更不貪戀錢財、不弄權術、不食葷腥”,常散私財用於施捨、興學、修寺等善行。武宗滅佛時,裴休以重臣之職,盡拋功名利祿,赤心一片,衛護聖教,使佛教在短短幾年內復興。 裴休送子出家的因緣是由於皇子重病,看盡天下名醫均不奏效,有高僧點撥:遠離紅塵,可得性命。裴休聞知,便決定讓自己的兒子代皇子出家,一來解皇上之憂,盡臣子之忠;二來可使自己的孩子解脫紅塵之苦;三來也了卻自身入佛門修行之願。對此舉動,皇上大為感動,以重禮相待。裴休親自送子入住沩山密印寺。住持靈祐聞訊大喜,曰:“宰相之子代皇子出家,功德無量,出家敝寺,為山門大壯顏色。”遂賜號“法海”。 裴休的兒子裴文德年紀輕輕就中了狀元,皇帝封他為翰林學士。但裴休不希望兒子少年得志,便利用代皇子出家的機緣送子出家,並作了《警策箴》,勸勉其精勤向道,莫荒廢出家修道的大好機緣。 汝及出家須立志,求師學道莫容易。 燒香換水要殷勒,佛殿僧堂勤掃拭。 莫閒游,莫嬉戲,出入分明說處去。 三朝五日不歸家,妙法何曾聞一句。 敬師兄,訓師弟,莫在空門爭閒氣。 上恭下敬要謙和,莫輕他人自逞勢。 衣食難,非容易,何必千般求細膩。 清齋薄粥但尋常,粗布麻衣隨分際。 榮華止在紫羅袍,有道何須黃金貴。 解三空,明四智,要超初果至十地。 禮觀音,持勢至,別人睡時你休睡。 三更宿盡五更初,好向釋迦金殿內。 點明燈,換淨水,禮拜如來求智慧。 報答爹娘養育恩,天龍八部生歡喜。 細讀這首《警策箴》,我們仿佛可以看到一個年邁的父親在孩子出家前略顯絮叨的叮囑:在寺院中要勤快,燒香換水、掃灑殿堂、修學誦經,不要偷懶。舉止要從容文雅,不要頑皮嬉戲。出門辦事,應當向寺院執事說明去處。與人相處,要尊老愛幼,謙恭禮讓,不要因為自己出身顯貴而自大逞強。其中,“莫在空門爭閒氣”一句說得真是既親切又智慧。 考慮到兒子過慣了好日子,一入佛門肯定會有所不適應。裴休告誡兒子在佛門中過的是粗茶淡飯、粗布麻衣日子,應該隨緣隨分,不可貪求衣食的享受,要看破“紫羅袍”與“黃金貴”這些世間榮華的虛浮,應該真正用心修道,精勤用功,禮拜如來,求得智慧,以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若能如此,則天龍八部都會歡喜贊歎。 2、裴休的佛法修學境界 裴休的佛法修學境界,草堂寺的宗密法師是這樣評價的: “吾與裴公交佛道久,已知其入佛門、到佛境;及覽《勸發菩提心文》,知其為佛使、行佛事……今裴公所得、所行、所演、所勸……所謂洞了自心、德等於佛,非心外求也。洞了形識、空如幻化、非自計我……” 雖然如此,但作為有情眾生,在送子出家這件事上,裴休仍與世間任何一個父母一樣,內心充滿了不捨之情。在作為佛弟子的裴休看來,出家是一件很榮幸的事。但作為一個父親,當他真正送子出家時,面對父子親情,裴休的心情仍然是復雜的。他一方面希望兒子能夠虔心修道,求出輪回,廣度眾生,報答父母之恩;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父親,將兒子送入佛門,仍然難以割捨這份親情。在另外一首詩中,就反映了他這兩種心情。 含悲送子入空門,朝夕應當種善根。 身眼莫隨財色染,道心須向歲寒存。 看經念佛依師教,苦志明心報四恩。 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間天上猶稱尊。 “含悲”二字在此處顯得非常真實,真所謂“難捨能捨,難忍能忍,難行能行”。在這首詩中,裴休仍是苦口婆心地勸誡兒子要常懷善念,種下善根,切忌身在佛門,心隨世間之財色名利,辜負了自己出家修道之本意。在修道方面,應當有堅韌不拔的精神、堅貞不屈的品行。勉勵兒子立大志、成大器,修行證果,報答國土恩、父母恩、師長恩、眾生恩。 裴文德畢竟是宰相之子,狀元之身,出家之初,面對寺院的苦行生活,不免發發牢騷。有一天,估計是挑水累了,就隨口吟詩:“翰林挑水汗淋腰,和尚吃了怎能消?”寺院住持和尚靈祐禅師聽了,微笑著隨口說道:“老僧一炷香,能消萬擔糧。”裴文德聽後,深以為愧,從此收攝身心,苦勞作役。 裴休還有一首詩是談到送子出家的事情: 江南江北鹧鸪啼,送子忙忙出虎溪。 行到水窮山盡處,自然得個轉身時。 在江南江北鹧鸪啼鳴的時節,裴休陪同兒子到江西廬山東林寺參訪,詩中是以“虎溪”代指廬山東林寺。後兩句“行到水窮山盡處,自然得個轉身時”,頗具禅機,於山窮水盡的絕境之時,自然會得個峰回路轉的消息。與其說這是在鼓勵兒子在修道的路上堅持不懈,不如說這是裴休在參禅悟道中的心得體會,所謂“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裴文德堪稱大器,沒有辜負父親的一片苦心。他在離開廬山之後,又來到江蘇鎮江市俘山的澤心寺修禅。當時建於東晉時期的澤心寺瀕臨傾毀,破爛不堪。法海發誓要修復寺廟,為表決心,他燃指一節,身居山洞,開山種田,籌資修廟,並精研佛理。一次,法海在修寺挖土時意外挖到一批黃金,他不為金錢所動,將其上交鎮江太守李琦。李琦將此事上奏皇上,唐宣宗深為感動,敕令將黃金發給法海修復廟宇,並敕名金山寺。從此澤心寺改名金山寺,裴休的兒子法海禅師也成了金山寺的一代祖師。(文:靈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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