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各宗教中,佛教一向被稱為哲學的宗教。“哲學”這一個名詞,原由希臘語PHILOSOPHY來的,意思是“愛智”,日本人把它翻譯做哲學;所以,在中國的古書上找不到哲學這一名詞;但是中國古代卻把智識豐富的人,稱為哲人;如果我們把“哲學”解釋做智識豐富的哲人的學說,也是可通的。那麼,釋迦牟尼佛陀是一位智慧最高的聖人,由智慧最高的聖人創立的宗教,稱為哲學的宗教,這也是名副其實的。 古代的西洋人,因為受了宗教思想的壓制,人類不敢說有智慧,因為他們認為智慧是屬於天神的;為了避免冒犯天神,什麼人也不敢稱為智人。
印度古代的文化是“吠陀”,“吠陀”翻譯做“明”,也就是智慧的意思。印度人傳說“吠陀”是天神創造的聖典,讀誦了它,可以得到智慧;但是“吠陀”並不是人人都可以讀誦的,只有婆羅門教的教士才可以讀誦。
到了釋迦牟尼佛陀在菩提樹下深入禅定,豁然大覺大悟時,才發現了一個大秘密,原來人們一向認為屬於天神的智慧,並不是徹底的圓滿的智慧,而且佛陀所發現的最高智慧是所有人類每個人都具有的東西。從人類文化方面說,這一個大發現不但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更有價值,也比太空人登上月球更有價值。因為這一個發現,揭穿了天神的黑幕,破除了印度傳統宗教的迷信,所以佛陀當時三歎“奇哉”地說:原來一切眾生都具有佛陀一樣的智慧,只是因為給煩惱妄想蒙蔽著,不能顯現而已。
因為這樣,所以佛教是智慧的宗教,佛教徒學佛的目的是在求智慧;說得清楚一點,就是藉修習佛法來啟迪與引發我們本具的智慧。
佛經上常常拿光明來象征智慧,而以黑暗來代表愚癡。光明能破除黑暗,正像智慧能破除愚癡。黑暗會使人看不見眼前的境界,會使人撞牆碰壁,跌落深坑,遭受生命的危險;愚癡會使人不明了人生宇宙的真理,會使人思想錯誤,行為越軌,遭受到痛苦的果報。所以,黑暗與愚癡是應該要破除的。光明會使人看清楚眼前的形形色色,會使人走上康莊的大路,達到其欲達到的目的地;智慧會使人洞明人生宇宙的真理,會使人思想正確,行為合理,完成最高的人格,達到自由、快樂、解脫的境界。所以,光明與智慧是應該要追求的。因此,一個學佛的人要用佛法去破除愚癡,用佛法來啟發智慧。
學佛有三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聽聞佛法。聽聞佛法,才能夠了解到佛法的真義。但是,要聽聞佛法,就必須要親近善知識;能夠有機會接近到善知識,從善知識那裡,我們可以聽到從來沒有聽過的佛法,由此可以使我們生起對佛法的了解,理解佛法的根本理趣,由是而精勤修學。一個學佛的人對於佛法的種種教理行門、種種名言法相,應該要盡量廣求多聞。這聽聞佛法,也包括自己的閱讀與研究,依經論的教示而獲得正解。從親近善知識而修習多聞,或由自己閱讀研究而獲得正解,使我們能夠明了佛法,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是不可做的。這由多聞博學而能契合三法印與一實相印的教法所引生的智慧,叫做聞所成慧,即是由聽聞佛法所成就的智慧。
聽到佛法為什麼會生起智慧呢?因為佛法是智慧的泉源,多聞佛法,自然可以從廣博的知識中生起慧解。很多讀書不多的人專心學習佛法、研究佛理,經過了幾年之後,居然會寫出洋洋數千言的文章來,甚至會做起詩來。我們從這些事實,就可以證明聽聞佛法,的確是可以成就智慧的。
根據《賢愚經》裡面說:從前印度喬薩羅國捨衛城裡有一位大慈善家,叫做須達多長者,家財富有,曾經做了很多布施行善的好事,尤其是供養三寶,不遺余力。這位長者的家裡,養著兩只鹦鹉,一只名叫律提,另一只名叫賒律,都非常靈巧聰明,不但會聽人的話,而且又會自己說話,每天看到出家人來,就大聲叫喊長者家裡的人出來迎接。
有一天,佛陀的弟子阿難尊者到長者的家來,看見這兩只鹦鹉會說話,就教它們苦集滅道的四谛法,並為它們講述四谛的道理。這兩只鹦鹉聽了,多麼的高興!飛到樹上後,日夜不停地念誦四谛法。可是不幸,有一天晚上,這兩只鹦鹉在樹上棲宿時給野貓咬死了。
兩只鹦鹉因為生前聽聞了佛法,種下了善根,死後生到天上去,享受到天上的福樂;等到天福享盡了以後,又生到人間來,從小就非常聰明,長大後出家修行,成為德學兼優的高僧,最後解脫了生死的痛苦,證得了涅盤的安樂。
各位!鳥類聽聞了簡單的佛法,都可以獲得那麼好的福報,這證明聽聞佛法的功德力量,的確是不可思議!人為萬物之靈,我們要是不抓緊機會,多多來聽聞佛法,研習佛理,真是交臂錯過了!
一個學佛的人一定要找機會去聽法,不聽佛法,就不懂得佛法的義理;但是,聽了佛法以後,還要把你所聽到的佛法加以詳細的思惟、研究、辨析、分別、抉擇,然後才能夠獲得確切的認識。所以學佛的第二個步驟,是思惟佛法。
佛陀的教法本來是圓滿的、究竟的、平等的,《金剛經》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但是眾生的根性卻有種種的不同。佛陀為了要適應這些不同根性的眾生,不得不隨機施設種種不同的法門,於是本來平等的佛法遂有了義教和不了義教的差別了。
什麼是了義教?什麼是不了義教呢?根據法相宗的判斷,佛陀一生所說的經教分為三個時期:第一,佛陀成道以後,看到一般人,甚至那些婆羅門教的宗教師和各派哲學的學者,都執著每個人有個實我的存在,所以在說《阿含經》時,闡述五蘊法,說明“我”是五蘊法假合的,如果加以分析,則只有法而沒有我的存在,強調無我的道理,使他們放棄了我執。這叫做我空法有時,屬於小乘有教。
佛陀說了《阿含經》,闡明我空法有之後,很多小乘根機的人悟道證果。但是還有一些人雖解我空,尚執法有;也就是說,雖然了解我是五蘊假合的,五蘊離散,便沒有我的存在了,但卻著諸法為實有,所以第二時期佛陀就說《般若經》,顯示一切法都沒有自性,來破除他們的法執,這叫做萬法皆空(也稱我法二空)時,屬於大乘空教。
一般凡夫,執見是很難破除的,聞有則執有,聞空又執空。第二時期說《般若經》,談空破相,雖然有很多利根的人聞法證果,但是還有一些人聽了佛陀說空,又起空執,以為既然萬法皆空,也就無法可修、無佛可成了,這又落入斷滅空,患了空病。所以第三時期,佛陀就說《解深密》等經,開示三性、三無性,以顯示境無識有;一切法依他而起,遍計所執非有,圓成實性非空,非有非空,才是中道真理。這個時期,叫做非有非空時,屬於大乘中道教。
說到這裡,什麼是了義教,什麼是不了義教,可以說已經昭然若揭了。在上面所說的三個時期中,第一時期的我空法有和第二時期的萬法皆空,顯然是不了義教,只有第三時期非有非空的中道,才是了義教。這所謂了義教,就是圓滿的、究竟的,可以作為准則的;而不了義教,就是不夠圓滿、不是究竟的,不可以做准則的。我們要把聽聞到或自學到的許許多多法義,審細的思惟、辨析、抉擇,哪些是了義的,哪些是不了義的,當然要以了義抉擇不了義,絕對不得以不了義來抉擇了義。換句話說,必須要以了義的為准則,絕對不得以不了義的為准則。由於這樣審細地思惟、辨析、抉擇所引生的智慧,叫做思所成慧,即是由思惟佛法所成就的智慧。
從前印度摩竭陀國華氏城裡有個婆羅門族的學者,名叫僑屍迦,他是一個很博學的人,不但通達婆羅門教的教理,連當時印度各派的哲學也都很有研究,所以在當時印度的學術界很有名望。
有一天,僑屍迦到鄉下去拜訪一位朋友,剛好那朋友不在家;朋友的太太請他進去坐了以後,就告訴他:那朋友有事出門去了,大概還要過三四個鐘頭才能回家。僑屍迦是個好學的人,他看到朋友家裡的書廚中收藏著很多書,因想:可以利用這三四個鐘頭的時間,不使浪費。便向朋友的太太借一本書來看。朋友的太太隨便拿出一本書,剛好那本是《佛說十二因緣經》。僑屍迦拿到這本佛經,就靜靜地閱讀下去,越讀越有興趣!原來這本佛經,是說明眾生生死流轉以及涅盤還滅的現象,從世間走上出世間的過程。僑屍迦一邊閱讀佛經,一邊在思惟經裡的義理,結果,他從佛陀的因緣法中,了悟到諸法無我的真谛;同時,他也了解到佛法中因果的真理;他認為各派哲學雖然也說到因果,但都不如佛法說得徹底和圓滿。於是,他跑到附近一座林園中,默默地在樹下靜坐下來,專心思惟經中的法義,結果,獲得了佛法的真理。所以,我們聽聞了佛法之後,一定要加以審細的思惟;自己閱讀了佛經之後,也要加以審細的思惟。通過審細的思惟,才可以引生智慧,才可以得到真理。
各位!“佛教是哲學的宗教”,這是說,佛教不同於其他宗教的只重信仰而已;佛教有博大精深的教理可供大眾研究,由研究教理而引生智慧,獲得真理,所以說,“佛教是哲學的宗教”。但是佛教的哲學跟一般的哲學並不完全一樣,一般的哲學只供人們研究、談論,佛教卻是著重於實行的。因此,我們在聽聞與思惟佛法之後,就要照著去實行;如果只重聞思而不實行,這就好像替人家數鈔票,數得再多,也跟你自己沒有相干,諺語說:“說食不能當飽,畫餅不能充饑。”又說:“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所以,學佛的第三個步驟,是修行佛法。
由聽聞佛法而思惟佛法,由思惟佛法而修行佛法,這是學習佛法的次第。
佛法特別注重實踐,沒有真實的行踐,就失去了佛法化世的意義,也得不到真實的受用。所以一個學佛的人,日常一切生活必須要納入佛法的正軌。古人說:“運水搬柴,無非妙道。”不但念佛、參禅是修行,就是禮拜、讀誦、受持、書寫、講說、研究也都是修行;總而言之,我們日常的一切舉止動作,待人接物,只要是如法如律,處處不離佛法的規矩繩墨,都可以算是修行。從修行佛法所引生的智慧叫做修所成慧,即是由修行佛法所成就的智慧。
中國唐朝有一位大詩人叫白居易,他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對佛學很有興趣。這位大詩人在杭州做州長時,聽說秦望山上有一位高僧叫做鳥窠禅師,對佛法有精湛的造詣。有一天,白居易親自到山上去拜訪這位高僧,他問鳥窠禅師道:“佛教最重要的道理是什麼?”在白居易的想象中,這一個大題目,鳥窠禅師一定會發揮他的長篇大論了,哪裡知道事實卻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鳥窠禅師對這一個問題只是簡單地回答道:“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居易聽了,感到非常的失望!他很不客氣地對禅師說:“這兩句話有什麼稀奇?三歲的小孩也懂得呀!”但是,禅師這時卻很鄭重地回答他道:“盡管三歲的小孩子都懂得,可是八十歲的老翁卻不一定都做得!要知道,真理並不離開我們很遠,其實就在我們日常的生活中。不要看輕這兩句平凡的話,能夠好好地在一切日常生活中把它實行起來,才是真正修行佛法的。”白居易聽了禅師這一番話,才佩服禅師的高見。這則故事告訴我們:學佛的人,必須要在日常行為動作的一切生活中,把所聞所思的佛法實行起來,才算是修行,才能夠得到佛法的實益。
學佛的目的在求智慧,智慧有有漏與無漏的差別,我們斷除煩惱解脫生死雖然要靠無漏的智慧去完成,但是如果沒有聞、思、修的有漏智慧,無漏的智慧是不會出現的。必須由聞而思,由思而修,修慧澄明澈達,才能引生無漏的智慧,而證見諸法的實相。學佛修行到了這個時候,才是我們在佛法中真正自由自在的新生活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