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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蘇東坡,為什麼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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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轼貶谪黃州,是他的人生經歷與思想變化的關鍵時期,巨大的反差與磨砺,使他的心態經歷了孤寂、淡泊、曠達的歷程,使心靈得到調節、反思和淨化,使人格精神得到升華,從而為他達到文學創作的巅峰奠定了不可替代的堅實基礎。

  蘇轼是一位“奮歷有當世志”(蘇轍《東坡先生墓志銘》)的有為之士,自入仕以後,在政壇很有影響,宋仁宗曾“初讀轼、轍制策,退而喜曰:‘朕今日為子孫得兩宰相矣’。”(《宋史·蘇轼傳》)。當時,正值王安石變法時期,朝廷圍繞贊成與反對變法,形成新、舊兩黨,蘇轼作為“舊黨”中堅人物之一,對王安石變法持否定態度,並屢作詩文譏諷,部分“新黨”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元豐二年(1079年),御史李定、舒檀、何正臣等人摘錄蘇轼詩文中的一些字句,斷章取義,說他讪謗新法,加以彈劾,逮捕入獄,形成有名的“烏台詩寨”(烏台,指御史府。《漢書·朱博傳》:“御史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其上。”因稱御史府為烏台)。蘇轼在獄中受盡折磨,他曾回憶道:“去年御史府,舉動觸四壁。幽幽百尺井,仰天無一席。隔牆聞歌呼,自恨計之失。留詩不忍寫,苦淚漬紙筆”(《曉至巴河口迎子由》)。因朝中人士竭力相救,王安石出面說情:“豈有聖世而茶才士者乎?”神宗也憐惜其才,所以蘇轼才死裡逃生,從輕發落,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州府的地方軍事助理官員,列八品),但不得簽書公事,實際上是流放黃州。

  轉瞬之間,由仕宦而囚徒,由繁華京師而偏僻小城,“早歲便懷齊物志,微官敢有濟時心”的雄心壯志被砸得粉碎,蘇轼的仕途、生活、思想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形成截然不同的反差,一時難以調節,從而使他在谪居黃州之初,驚魂未定,余悸未消,心境十分淒涼,心態顯得十分孤寂。《定惠院寓居月夜偶出》反映了這種心情:

  幽人無事不出門,偶逐東風轉良夜。

  參差玉宇飛木末,缭繞香煙來月下。

  江雲有態清自媚,竹露無聲浩如瀉。

  已驚北柳萬絲垂,尚有殘梅一枝亞。

  清詩獨吟還自和,白酒已盡誰能借。

  不惜青春忽忽過,但恐歡意早早謝。

  自知醉耳愛松風,會揀霜林結茅捨。

  浮浮大甑長炊玉,溜溜小槽如壓蔗。

  飲中真味老更濃,醉裡狂言醒可怕。

  但當謝客對妻子,倒冠落佩從嘲罵。

  同時,蘇轼在人格精神上也面臨著艱難的選擇,即進不苟合,退不甘心的思想矛盾,他通過《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表現了這種選擇: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蘇轼在這裡把他的人格精神凝鑄成一個具體可感的藝術形象——孤鴻,通過孤鴻那孤高聖潔、朦胧神秘、惶惑不安的寫照,表現出他有所眷戀和期待,有所失望和怨怅,不願與世俗同流合污,不被外界理解和同情的心境和精神狀態。

  蘇轼抵黃州後,依慣例向宋神宗寫了個《到黃州謝表》,表示要“杜門思愆,深悟積年之非,永為多士之戒”。他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而這種“杜門思愆”,使他孤寂、驚恐的心態逐漸趨於平靜,心靈得到調節,而進入淡泊境界,正如他於元豐四年《正月二十日往岐亭,郡人潘、古、郭三人送余於女王城東神莊院》所言:

  十月春寒不出門,不知江柳已搖村。

  稍聞決決流冰谷,盡放青青沒燒痕。

  數畝荒園留我住,半瓶濁酒待君溫。

  去年今日關山路,細雨梅花正斷魂。

  蘇轼是一個天性曠達的人,心情一旦恢復正常,他心態中的主流——曠達即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

  他的曠達是一種人生態度。受儒道釋的影響,蘇轼的人生觀常常呈現兩種面貌,一是儒士,一是隱士。在貶谪黃州之前,他以儒士心態積極有為於世,冀望建不朽功勳,留萬世芳名,表現的是一種入世的曠達心境。但貶谪黃州之後,因烏台詩案打擊和朝廷政敵的迫害,他有為於世的儒士心態嚴重受挫,退隱以求超脫曠達的隱士心態支配著他的精神,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心靈淨化,即內在超越的出世的曠達心境。蘇轼的這種曠達在前後《赤壁賦》中得到充分展現。如“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邀游,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他的曠達是一種胸懷。“烏台詩案”對他的人生道路來說是一次沉重打擊,但他貶谪黃州,僅僅經歷了短暫的驚恐之後,其心態就迅速恢復正常,心胸歷平靜而至曠達,不耿耿於冤屈,不戚戚於困境。這種曠達的胸懷在他的黃州作品中比比皆是,正如《臨皋閒題》所言:“臨皋亭下不數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飲食沐浴皆取焉,何必歸鄉哉!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 。聞范子豐新第園池,與此孰勝?所不如者,上無兩稅及助役錢耳”。

  他的曠達是一種境界。蘇轼在黃州期間,內省自察,修面養性,陶冶情操,使他的曠達性格進入了爐火純青的境界。而《定風渡·莫聽穿林打葉聲》就是這種襟懷豁達、處變不驚的曠達境界的真實寫照: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的曠達是一種性格。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指出,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是生性诙諧愛開玩笑的人”。的確,樂觀、曠達的性格伴隨著他的一生,正是這種性格,使他度過了艱辛的黃州生活。這種性格便他在黃州的作品充滿趣味。如元豐七年二月,“劉監倉家煎米粉作餅子,余雲為甚酥。潘鄰才能家造逡巡酒,余飲之,雲:莫作醋,錯著水來否?後數日,攜家飲郊外,因作小詩戲劉公,求之”。

  野飲花間百物無,杖頭惟掛一葫蘆。

  已傾潘子錯著水,理覓君家為甚酥。

  蘇轼在黃州期間,其心態經歷了孤寂、淡泊、曠達的歷程,並以曠達為主旋律,使心靈得到淨化。而支配蘇轼這種心態的精神支柱是道、釋、儒三家,並以道、釋為主。

  


  蘇轼與道家很有淵源,他的啟蒙老師張易簡就是一位道士。年輕時讀《莊子》,“歎曰:吾昔有見,口未能言,今見是書,得吾心矣”《宋史·本傳》,但忙於仕途,無暇深究道家玄奧。貶谪黃州後,道家思想為他的“出世”提供了理論基礎,所以他很注重學道,從中吸取自已所需的養份,作為淨化心靈的良藥,在《答秦太虛書》中,他全面闡述了自己黃州學道的過程和目的:

  吾侪漸衰,不可復作少年調度,當速用道書方士之言,厚自養煉。谪居無事,頗窺其一二。已借得本州天慶觀道堂三間,冬至後,當入此室,四十九日乃出。自非廢放,安得就此?太虛他日一為仕宦所縻,欲求四十九日閒,豈可復得耶?當及今為之,但擇平時所謂簡要易行者,日夜為之,寢食之外,不治他事。但滿此期,根本立矣。此後縱復出從人事,事已則心返,自不能廢矣。

  值得注意和欣慰的是,蘇轼學道,取其曠達而非頹放,並融入自己的心靈深處,可以說,蘇轼的曠達胸懷,與他在黃州潛心學道,精研老莊分不開的。同時,道家思想也在他的作品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對他在文學創作上形成的豪放風格起著重要的作用。

  同道家思想一樣,佛家思想對貶居黃州的蘇轼的影響也很明顯。黃州城的安國寺是他參禅之地,他在《黃州安國寺記》中的闡述了他黃州學佛參禅的經歷:“得城南精捨曰安國寺,有茂林修竹,陂池亭榭。間一二日辄往,焚香默坐,深自省察,則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從生而不可得。一念清淨,染污自落,表裡修然,無所附麗。私竊樂之。旦往而暮還者,五年於此矣”。

  蘇轼學佛的目的是什麼呢?在《答畢仲舉書》中,他給我們敝開心扉:“佛書時亦嘗看,但暗塞不能通其妙,獨取其粗淺假說以自洗濯。……若世之君子所謂超然悟者,僕不識也。……不知君所得於佛學者果何耶?為出生死、超三乘,遂作佛乎?抑尚僕輩俯仰也。學佛者,本期於靜而達,靜似懶,達似放,學者未至所期,而得其所似,不為無害。僕常以延緩自疑,故亦以為獻”。也就是說,蘇轼學佛是“期於靜而達”,作為一種煉養身心的手段,吸取其中有益於身心的部分,以便更好地醫治精神上的創傷,進而淨化靈魂。

  儒家積極有為於世的“入世”思想是蘇轼終生孜孜以求的目標,雖然烏台詩案幾乎斷送了他的政治生命,使他在黃州期間以佛老思想來安慰自己,但儒家思想從未泯滅,只是受現實環境的限制,而十分隱蔽,後人雅稱為“韬晦”。正如在《與李公擇》中所表白的“吾侪雖老且窮,而道理貫心肝,忠義填骨髓,直須談筆於生死之際。”實際上,他身居黃州,一直是關切民事的。如他聽說官軍恢復失地,大破西夏軍,大喜過望。作《聞洮西捷報》,縱情高歌:“放臣不見天顏喜,但驚草木回春容。”他身處逆境,卻盡最大能力助世幫人,如他聽說黃鄂間農民因貧窮而溺嬰的消息,“聞之酸辛,為食不下”,寫信給鄂州太守朱壽昌,要求革除陋習,並身體力行,表示“若歲活得百個小兒,亦閒居一樂事。吾雖貧,亦當出十千。”黃州流行時疫,他毅然將向巢谷苦求得來的治疫秘方“聖散事”公諸於眾,“合此藥散之,所活不可勝數。”表現出一種典型的仁愛寬厚的儒家風范,而這正是他安心定性的最根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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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願見聞者,悉發菩提心。在世富貴全,往生極樂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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