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雲法師
俗說:和尚不作怪,齋主不來拜,固然有少數這樣裝魔作怪的壞和尚,但是也有真正不少的很古怪的怪和尚,恐怕每一座名山上都有幾個怪異的和尚,點綴點綴。沒有煩惱顯不出菩提,沒有壞的那裡有好的呢?
說起普陀山的怪人怪事也很多,這裡只能略談其一二:在筆者未去普陀以前,聽人說有一個和尚叫小廣東的(廣東人)是一個怪人,有人說他是半仙,有人說他是羅漢,他很少與人說話,甚至三年說不到六句話,既不向人化緣,也看不見他吃飯;他不但不說話,連你想特意看他一面,都很難看見,他聽見你叫他他就跑,甚至跑上山頂爬上樹,都不給你會面,你送錢給他他不要,縱然接了去隨時轉送別人,再不然丟進香爐裡去。據說他死的時候,是自己到山上尋了一些亂草枯柴,跑到沙灘上,放起一把火來,自己把自己火化了。
這裡提起了普陀山怪人,就令人忘記不了的還有一個小羅漢,他本來的名字叫什麼?大家都不知道。據說他過去是一個瘖啞的人,三年說不出一句話來,但他有一位哥哥,聽說還是什麼大寺裡的方丈和尚,因此對他的半啞巴的弟弟特別關心,因為憐愍他的瘖啞之苦,就叫他在更深人靜的時候,至誠墾切的禮拜大悲救苦觀世音菩薩,菩薩定能有求必應,有感則通,使他啞病痊愈。小羅漢因此聽了哥哥的吩咐,每天等到開過大禁,大眾睡了覺以後,就開始禮拜救苦觀世音,如是者不斷的拜了幾年,真是人有誠心,菩薩定能隨願感應,小羅漢真的會慢慢的講起話來了。從此小羅漢不但不是啞巴,而且很有人緣,心胸曠達,少病少惱,大有唐朝奉化布袋和尚的風度,全山上下僧俗老幼,沒有一個不認識小羅漢,同時也沒有一個不喜歡小羅漢的,可是因為小羅漢瘋瘋傻傻,全山也就沒有一個看見小羅漢不拿他開心取笑,但從來沒看見小羅漢與人發過脾氣、吵過嘴,他每天老是笑容可掬的對待一切人。
小羅漢最奇特的是有一個大肚皮,他的肚子可不能等閒視之,不但能忍受人所不能忍的侮辱,而且還能裝得下人所不能吃的飯食,他和彌勒菩薩的大肚皮不相上下,你沒有飯給他吃他也能夠幾天不吃;你若有飯,不論多少,要他吃下去,他也毫不推辭的全部受下,一粒米不留的裝進他那肚皮袋子裡去,同時,最怪的是不管你是什麼臭不可聞的酸甜苦辣的馊飲食,他也是一掃而光的吃下去,決沒有嫌丑愛好的現象。有的人有意和他開玩笑,看見小羅漢吃下去很多很多的剩飯殘食以後,再提來一大銅茶壺開水,對小羅漢說:“小羅漢!這裡有一茶壺開水,你能吃得了嗎?”他笑笑說:“試試看!”他的嘴對著茶壺嘴,骨碌骨碌的不消一息功夫,已把一大壺水吃得滴水不留,伸一口氣,笑笑說:“還有嗎?”大家都驚奇得敬佩著,這位小羅漢有如此的大肚皮,因此他就名聞全山,無人不知了。
小羅漢,還有一個怪癖,他自從拜觀世音菩薩得到感應,會開口講話後,就沒有生過病,每天冷的熱的多的少的,酸的甜的,臭的剩的飯菜茶水吃下去,迎風仰臥,既沒有打瘧疾病,也不瀉肚子,所以大家才稱他是小羅漢,這實在是名符其實,一個應真的傻羅漢。最惹人發笑的是他怕人教他離開普陀山,你罵他、打他、侮辱他,他皆可以忍受,千萬不能說遷他的單(開除他),你如果說:“大和尚(住持)要遷你的單!”他就要和你拼命,非把你拖到大和尚那裡,要大和尚說:“沒有此事,是他們和你開心的,我決不會遷你單的。”他才放下手來,頂禮大和尚而去。我想這位傻羅漢,不願意離普陀的原因,是想暗中保衛名山,示現一個傻羅漢的樣子罷了。
後寺有個掛單的老道士(因為普陀山道士道姑,喇嘛皆可以掛單的),這個老道士在後寺掛了二十幾年單,跟隨大家上殿過堂,他每天還念不少的佛經,普賢菩薩行願品,他每天要念一遍,念得很熟,他化小緣的錢,或一月一次,或半月一次,全部送到庫房供眾,已經有七十多歲,看見我們很客氣的合掌讓路,筆者在山上很歡喜與這些人談天,有人說這都是菩薩化現外道來供養佛法,觀音菩薩三十二應,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內中有很多的菩薩是現外道相的。
除此筆者也親眼看見幾個老修行,有的不要錢,有的專要錢,不要錢的你送錢給他,他笑笑搖搖頭,專要錢的跑得老遠的向人要錢。佛頂山有一個老修行,他每天到外邊化小緣,要來的錢都放進海青(大袍)袖子裡去,一文也不肯用。一個袖子裡重量約有十多斤,都是鈔票,十年二十年前的鈔票,都在他袖口裡裝著,大票子小票子,法幣,儲幣,金圓券,銀圓券,銀元,角子一切皆有,真是集鈔票之大成,假若你想動他一文,他就和你拼命。他白天化小緣,夜裡拜大方廣佛華嚴經,兩腳站的腳印,印得很深,日夜都看不見他睡什麼覺,幾十年也沒有洗過一次澡,可是他身上也不臭,也沒有虱子,這也可算得上是一個怪人怪事。
是在三十七年吧?前寺有一個蒙古喇嘛,在山上掛單幾年,因為北方不平靜,不能回去蒙古,那個喇嘛很好,筆者在前寺任知客時,就在那裡隨眾上殿過堂,後來客堂成就他,有一間小房子給他住在裡邊,自己可以自由用功,他白天也是化小緣,或者隨眾出坡(做事),夜裡拜八十八佛,磕大頭(密宗五體投地),持密咒,念佛。忽然有一天自己知道要往生西方,在未死以前兩小時,還在街上化緣買蠶豆吃,回去即往前寺雲水堂,與一些老同參告別要回去,他們以為他要回到蒙古家鄉去,勸他不能回去,路上不好走,他說不是的,我要回到西方去;又到客堂向知客師告假,回去把香燭點起來拜了幾拜,上床盤膝打坐被單往身上一裹,眼睛一閉,就往生西方去了。筆者曾親自去看他死後的樣子,坐在床上,如入禅定,一樣的安然不動,他就這樣子坐化了。像這些都可以說他有一點怪異。
我們要知道,一個菩薩道場,既然示現在人間,他就離開不了人間的社會相!無論是好是壞,是神是異,我們最好不必起分別心,凡夫的心境,終是不能測量菩薩境界的!看這些怪人怪事,以我們人世的一點小聰明,或小知見,豈可加以批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