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信佛,十一二歲上初中就開始了。我上學的時候會有一個情況,比如說我走在前面,後面就會有叔叔、伯伯還有鄰裡鄉親議論,多好的一個孩子啊,這就廢了,他怎麼信迷信了呢,怎麼神經了,當時的情況是這樣。如果就那個時候的狀況跟現在來比,我覺得現在比那個時候要好,那個時候,我們才記事的時候,文化大革命才過去不久,人們忌憚談宗教問題,信仰佛法這件事情沒有人敢提。後來有道友來問,你是因為什麼開始信佛?我說這個純粹是自找的,沒有什麼能夠影響我們、幫助我們去接觸佛教,沒有,什麼外援都沒有,就是自己不甘於只是接受學校的這種教育還有社會上的這些知識,覺得我們個人的生命整體當中不是這麼單純、不是這麼簡單,應該還有更豐富的層次。
我們後來出家以後,有時候也替寺院去辦事,走到街上或者是坐公共汽車,車上有的人這樣說,這樣年紀輕輕就跑去干這個事兒,這是多沒志氣啊!有的人就問了,你真想修行嗎?你真想出家啊?夫妻生活那麼好,你們就真的不想啊?然後還有人就問,假的吧?你還真修行啊?但從我們心目當中來說,出家修行這事真是自己找的,真的是無可替代的、最美好的,是最能實現人生意義的方式。所以有時候社會上一些人士還在那裡質疑,覺得現在年輕人出家是不是他們考慮不夠周全,是不是受到什麼蠱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不敢說現在人福報真的淺,但是宏福深厚不見得清福也深厚。宏福深厚,是說我們在紅塵當中的福報很多。隨著工業化革命以後,我們的確是生活特別方便,生活裡面享受、受用的東西也特別多,但這並不說明我們修行的機會多,並不是說我們的清福夠用,宏福多,清福很淺薄。當然困難是有,現在年輕人要說來出家,比我們那個時候肯定還困難,我們那個時候是擔心能否接觸到佛法,所以要跑去接觸佛法。我想現在青年人出不出家,可能要擔心的是即使接觸到了佛法也有可能被兌了水,已經兌成不是佛法那個原樣子,他拿著佛法也生不起對於佛法的這種高貴的情感,生不起那種高貴的宗教情感。
就像“娛樂至死”裡面談的赫爾曼的擔憂一樣,以前是擔心有些書被浸入了我們看不到,以後不是這樣,以後就是書拿到你身邊你不看,甚至於看了你也不去思考,因為要“娛樂至死”!這樣,社會價值變了以後,有時候不是條件夠不夠的問題,即便條件夠了,自己選不選可能也會成為一個問題。所以我看現在的青年人,比如獨生子女,這是一個出家障礙,使大家沒有這條件;但是,很有可能更大的障礙是“娛樂至死”,這個社會上的媒介(媒介即是隱喻,也是“娛樂至死”裡面談的),媒介主導我們對於以前崇高意義的消解或者是一種漠視,使我們無法重新去理解出家到底真的是不是那麼好,已經得不到一個好的理解,那麼從內心裡面已經挖掘了對於求道的這種高潔的志願,危險性就更大,因為這是在心靈深處、每一個人的心靈深處徹底了做了革命,再也生不起對於道的向往之心,所以比較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