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明賢法師《三寶論·法寶論》
將“界別”拿到現在的生活中,應該如何來了解呢?
釋迦牟尼佛快要圓寂時,身邊最主要的一位弟子是阿難尊者。他是侍者,所以天天與佛同住同行。迦葉尊者因為苦行,在深山裡,很久才得到釋迦牟尼佛要過世的消息。其實,釋迦牟尼佛透漏出來這個消息已經一個多月了。
迦葉尊者得到消息就往這邊趕,可還是沒趕上。最後,佛快要進入金棺的時候,阿難尊者受大眾的委托,來問佛一些問題。其中有最為重要的一個問題,大家都反復地強調“這個問題你一定得問,你不要再哭了”。
是什麼問題呢?就是佛圓寂後,“雜碎戒”該怎麼辦。佛世時有很多微細戒,比如說有許多話在這個地方可以說,在那個地方不能說,在另一個地方又可以說,類似這樣的小事,大家也拿著去問佛。佛在世時可以開導,該說不該說大家心裡就都有數了,但佛圓寂後,這些雜碎戒該怎麼辦?各地方的條件、風俗、語言、生活習慣各不相同,因為這些原因而帶來的“地方性規定”,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呢?
阿難尊者哭得很暈的時候,佛做了一個決定:“雜碎戒、小小戒可以開緣。”但阿難尊者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所以在後來大乘佛教結集時,問及關於雜碎戒、小小戒可以開緣這一部分,阿難尊者說:“佛當時是怎麼說的,我也沒聽清,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在南傳佛教的典籍中,於後來結集時有些地方就補錄進去了。
這個“小小戒可以開緣”的“小小戒”到底指的是什麼?從當時詢問小小戒的緣起來說,它所指的應該是“區域性的小戒條”,稱為“雜碎戒”。
這個開緣,從佛的本懷,包括龍樹菩薩後來對這件事的诠釋來說,目的是為使人“依地域文化特性設立世俗谛”,而“安住在無我的清淨性中”。需要依隨這種地域文化的特性,因為地域的特性是不同的,印度有印度的特性、藏地有藏地的特性、漢地有漢地的特性、緬甸有緬甸的特性……依據地域的特性,安立世俗谛,安住在無我清淨性中,使持戒這件事產生無量功德。因為了解並順應了文化特性,持戒才能是有收益、有增長的。這種地域文化的特性,到現在為止,沒有考察過佛教的人就不知道。
比如說,瑜伽菩薩戒傳入藏地以後,藏傳佛教有吃肉這個情況,那就是在藏地開緣的雜碎戒。關於肉食,漢地沒有像在藏地一樣開緣,而漢地的雜碎戒是依漢地文化特性來制定的。印度原始的具足戒中,當時釋迦牟尼佛的僧團也食用過肉食,他們會食用三淨肉。如果真的是有動物的遺體,並且有人考慮這些遺體比較有營養、能供養佛的弟子,佛的弟子會接受,當時佛也不反對。
但這樣一個具足戒,並非佛教戒律的全體,而是為了斷除人心續中大致相應於表層煩惱的一部分戒律。還有斷除深層習氣的戒律,與此相關的就是菩薩戒。
菩薩戒的要求就嚴格了,傳到漢地和藏地的菩薩戒有所不同:傳到藏地的是瑜伽菩薩戒;在漢地廣泛應用的是《梵網經》的菩薩戒,所謂“十重四十八輕戒”。在《梵網經》中嚴格規定:“食肉斷大慈悲佛性種子。”食肉是不能再進入菩提道的。
為什麼翻譯經書的祖師會選擇將《瑜伽菩薩戒》翻譯到藏地,而將《梵網經》的菩薩戒翻譯到漢地呢?
其實也是經歷了一個過程的:開始時,有一部分學習唯識的譯師將瑜伽菩薩戒翻譯到漢地,包括玄奘大師也曾經補譯過,但後來沒有流行。漢傳佛教後來所遵循的戒法都是《梵網經》的菩薩戒,瑜伽菩薩戒實際的傳承已經斷裂了。而藏地根本沒有《梵網經》這一部分的菩薩戒,只有瑜伽菩薩戒,而瑜伽菩薩戒裡對吃肉這個問題是給予開緣的,因為地域原因,食三淨肉不算犯戒,這就形成了天生地域性的小小戒。
南傳佛教的區域根本就沒有菩薩戒,只有具足戒。南傳佛教區域在吃肉這個問題上,食三淨肉是全社會都不反對的。但南傳的具足戒裡,有另外一條關於吃飯的戒律,就是嚴格要求過午不食,受持十戒的居士也要求過午不食。這個要求非常嚴格,只要日過中天就一定不能吃了,誰再吃誰就是犯戒,甚至可以為此發動戰爭。
南傳佛教國家的某些戰爭,就有因為這條戒律而起的。當時,有位太子出家修行(因為人人都要出家,太子也出家修行),三年之後不回去了,不還俗了,在寺院中成為很主要的長老。太子僧堅持“過午不食”的“午”時要定在某個時候,而另外一個人認為應該延後一個小時,因為時區的不同而靈活考慮。
最後,兩人發現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不了了——你那些佛理不與我的佛理融合,那我就要考慮用什麼方式來解決了。他們都有實權,太子在當時的朝廷依然享有著國師以上級別的待遇。在南傳佛教國家的歷史上,多次戰爭都與持戒的問題有關,我們事後可以去查一下相關史料。
在他們的社會中,這些戒律對後世造成的影響是:如果誰,尤其是出家人,要是過了中午在我們的地段上吃飯,哪怕是位居士也要上去將你的僧衣剝下來,你就算不上僧!
這就是“小小戒”。在當機的區域氛圍中,就不僅是“小小戒”的問題了,這就是區域性戒律的特定因緣。這種制定,隨著佛當年的一句阿難尊者沒聽清楚的“開緣”,到現在為止形成了一些具有地域特徵的佛教持戒傳承。
南傳佛教的國家,哪怕是從藏地、漢地去的僧人,都須遵守“過午不食”,你不能做得連居士都不如。
對於漢地來說,“吃素”就是個大問題了。漢地僧人吃素極其嚴格,哪怕南傳佛教國家的那些大長老,來漢地之前,接待的法師都要提前和他們打招呼:“我們這裡的區域戒、隨方毗尼(隨著地方制定的毗尼)比你們多一條,就是:過了中午可以吃飯,但不能吃肉。”
即便有禅定、有果位的長老,也必須知道,到漢地去肯定不可以吃肉(居士們偷偷買,那當然是做壞事)。遭遇葷食時,不要吃,就在房間裡打坐吧!畢竟是在漢地嘛!這個戒同樣適用於從其他各方來到漢地的僧人,即便日本、韓國來的也一樣。如果在這裡吃肉,會有居士有意見了:“連我們都不吃,你們還吃肉?”
這就是當時佛對隨方毗尼的一個開緣。這個開緣同時也是一種限制,可以說既是開戒也是制戒(就是隨著方位特性,這樣制定下來)。看剛才用的“界別”這個詞,因為區域的原因,對持戒這件事應該產生分別、分辨的能力,時間上的、區域上的、場合上的、自己心理認識程度上的分辨能力,我們都應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