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法師,俗名呂淦森,法名唯心,號太虛。生於1889年,浙江桐鄉人。以倡導人間佛教而著稱。
法師1歲,父親病逝,5歲時寡母張氏再嫁他鄉,此後由外祖母一手撫育成人。童年隨舅讀書,13歲進百貨店當學徒。16歲,入蘇州小九華寺披剃為僧。21歲,隨寄禅法師參加江蘇省僧教育會,並在南京從楊文會居士學《楞嚴經》。
1912年,太虛法師在南京創立中國佛教會,次年並入中華佛教總會,太虛被選任《佛教月刊》總編輯。不久,寄禅法師逝世,太虛法師在其追悼會上提出進行“教理革命,教制革命,教產革命”的佛教“三大革命”口號。撰文倡導“佛教復興運動”和改革舊的僧團制度。因改革受阻,隨後入普陀山閉關兩年。出關後,法師即赴台灣、日本考察佛教,進行講學。
1918年,太虛法師在上海與陳元白、章太炎、王一亭等名士創設“覺社”,主編《覺社叢書》,第二年改為《海潮音》月刊。月刊持辦30多年,從未中斷,成為中國持辦時間最長,普及影響最廣的佛教刊物。
1922年,太虛法師於武昌創辦武昌佛學院。1928年,法師往南京講學,並籌備創設中國佛學會。同年秋,出國考察講學,遍歷英、德、法、荷、比、美諸國。並應法國學者建議,在巴黎籌設世界佛學苑,開中國僧人跨越歐美弘傳佛教之先河。
抗戰爆發時,法師為抗日救國奔走,呼吁全國佛教徒行動起來,投入抗日救國運動。1939年,遠赴緬甸、印度、斯裡蘭卡以及新加坡、馬來西亞各地,宣傳抗日救國,發動各地華僑、華人和廣大佛教徒、佛教團體,積極支援祖國抗戰。1947年3月17日,圓寂於上海玉佛寺。
太虛法師一生積極推行佛教僧制改革,提倡人間佛教,創辦了很多蜚聲海內外的佛教學院。堪稱現代佛教史上改革第一人。
自題
太虛法師第一次拍照後,在相片上自題:“你!你!我認識你!我認識你!你就是你。你自題。”意思是說不迷失自性,不丟失真正的自我。
兄弟情深
太虛法師天性聰穎,少年時即見識不凡,語驚四座。當時已小有名氣的圓瑛法師甘願屈尊與年僅17歲的太虛法師義結金蘭。兩人慷慨激昂,還寫了一篇兄弟結盟書,至今讀來,還讓人熱血沸騰。茲節錄部分,與讀者共勉:
恭對我佛座前,焚香致禱,披誠發願:願得同究一乘妙旨,同研三藏玄文,同為佛國棟梁,同作法門砥柱,同弘大教,同演真诠,乃至最末後身同證菩提,同成正覺,互相愛念,全始全終。今則謹立義規數則,以為助道因緣,其各永遵,俾成法益。一則以心印心,親同骨肉;不可少懷異見,陽奉陰違!一則白首如新,歷久彌敬;不可泛交朋黨,背親向疏!一則以善勸勉,有過箴規;不可弗納忠言,任從己意!一則疾病相扶,患難相救;不可忘恩負義,袖手旁觀!一則安危與共,憂樂是均;不可但顧自身,不思大義!一則事必相商,言當忍納;不可諸般瞞昧,片語分離!一則出處行藏,追隨晤對;不可輕離忍別,致歎參商!一則各自立志,宏法利生;不可虛度韶光,甘居人下!以上義規,各宜慎重。
後來,圓瑛法師得罪了當時的寧波官府,被囚禁在縣衙,太虛法師寫信給自己的恩師寄禅法師,怪他不去營救圓瑛,由於心情激動,信中言語過於激烈,老師看了跑來問罪,太虛法師只好暫避到一座寺裡,不久寄禅法師就原諒了法師。
做好本分,便是菩薩
太虛法師曾不無感慨地說,我看現在學佛的人越來越多了,但都迷信佛教,不去修習真正的佛法,許多人不知道一切有益於人群的行為都是佛的作為。
法師大聲疾呼:“我們學佛,須從我們自身家庭、工作等身邊的事情上去修習,盡我們的個人能力,凡是一切正當的事情,都是學佛之因,就應當勇猛精進地去做,如果廢棄不干,便是斷絕佛法的種子!做官的做好官,做農民的做好農民,做商人的做好商人,做工人的做好工人,這便是菩薩的行為。”
法師進而說道,從事一切正當行業,諸如農礦、醫藥、教育、藝術等等都是成佛之因;從事一切正當職業,諸如警察、律師、官吏、議員、商賈都是成佛之行。
謗僧之辯
一次,太虛法師遇到一個表面上崇信佛法而背地裡總是诋毀僧侶的人。這天,此人當著太虛法師的面說某某僧如何污濁。
法師怒目金剛,呵斥他說:“你全身都在污濁裡,你怎麼不自知,還來說僧人污濁!大概僧人如同白紙,染了一點墨,便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人們總是說僧人污濁。而你這類人如同擦桌子的抹布,雖然髒得無以復加,但別人習以為常,你怎麼不知道自我覺醒呢!”
這個人聽了慌張地辯解:“我說的那些話是在敬僧,不是罵僧。”法師大笑,說:“所以我現在不是在罵你,而是在贊揚你呀!”
婚娶與食肉
有人問太虛法師:“佛教教人不婚娶,不吃肉食,豈不是使世界人類斷絕,動物繁殖,將來人類世界,豈不變為禽獸世界了?”
法師答:“這對於佛法中本不成問題,提出這種問題的人,皆是佛法門外漢,亂猜門內事。若稍通佛法,絕沒有這種疑問。如佛經中的維摩诘居士是學佛之人,有妻、有子、有女,由此可知學佛的人不必不婚娶。再說,現在的西方人,有主張獨身主義者,中國道教的道士、天主教的神甫等也不婚娶,但他們並沒有學佛啊。由此可以得出兩條結論:學佛的人不必不婚娶,不婚娶的人未必盡是學佛的。對於僧人來說,不婚娶,這是學佛的一部分,就像天主教的神甫。但信天主教的人,並非個個都做神甫,同樣,學佛的人也並非一定要做僧人。
“學佛人中有一部分不婚娶,這是為智慧深遠要求無限生命的人言說的。對於一般人來說,只圖數十年肉體的快樂,爭名奪利,清高者看山玩水,注重名節。但生不知所來,死不知所去,更糊糊塗塗過了一生。假如遇到能看得穿的人,卻不滿足於短時間的肉體快樂,而要求解脫肉體不受物質的束縛,追求一種精神上永久快樂,則非離欲不可。至於佛教徒不吃肉也如此,佛並不是叫一切學佛的人都禁肉食。現在西方人,也提倡不食肉主義,況且中國道教徒也不吃,而他們並沒有學佛。由此又得出兩個結論:學佛的人,不必不吃肉;不吃肉的人,未必盡是學佛的。佛教中有一部分不食肉的人,都是慈悲心深厚的人。
“往大的說,天地萬物本為一體,一切平等,都有生存的權利,但因為只顧自己的生存,互相殘殺相食。還好,人類有人類的道德,互助互愛,不肯吃自己,只有吃其他生物。學佛的人不單只對同類有相愛之心,即是對異類也同樣懷有慈悲心,所以不吃眾生的肉。”
示學佛
如果發願學佛,先須立志做人;
三皈四維淑世,八德十善嚴身。
太虛法師這一首詩,強調學佛先須把人做好。而做好人,離不開佛教的三皈依、十善業和儒家的四維、八德。作為佛教正信居士,必須皈依佛法僧三寶,嚴守五戒十善,這是學佛做人的基本品德。此種品德,深入民間,有益於改良社會、政治和社會風氣。太虛大師在《十善業道經講要》中說:“到人間樂園最切實的路徑,是十善業道。若要達到人類安穩快樂的目的,即要奉行不殺、不盜等十善。如能實行此十善業,立可成為安樂世界。現今人類的痛苦,皆由於不行善業,因此由個人而社會而國家而世界,便都成為一個痛苦的苦海。”
弱者的呻吟
1944年冬,四川東部一帶普遍發生強拉僧人充當壯丁的事。惟賢法師為此回到重慶,向有關部門呼吁,不料卻遇到一位官員,要惟賢法師向太虛法師傳話:“你們佛教現狀如此,僧尼為什麼不能振作起來?”太虛法師聽了惟賢法師的轉述,先笑了笑,隨即以嚴肅的語調對惟賢法師說:“你若有機會,可以轉告這位官員,‘一個強者騎在弱者的背上,弱者被壓在底下,強者反問弱者:你為什麼不站起來?弱者呻吟著回答:你不下去,我怎麼能爬得起來?’”
大小乘之辯
佛法的實踐,不外大小乘兩種道德:小乘,即人生道德,這可以造就個人完善的品格,如孔子所說的君子。大乘,即世界道德,因了知萬法互為緣起,故不分你我,物我無二。然而這兩種道德,實在是相輔相成的,不是相悖逆者。小乘道德,尤為道德的根本,譬如分子不良,就不能有良好的團體。所以說要修大乘,必先從小乘開始。
與尼赫魯總理對話
1940年,太虛法師一行參訪印度,尼赫魯總理前來拜訪。
尼赫魯總理:這次中國不幸,受日本軍閥侵略,可是中印兩國,確在這種惡劣環境下結合。所以,世界上往往壞事情過去,好事情就來了。現在的戰爭,未嘗不是將來幸福的起點!
太虛法師:中國與印度,是世界最古的文明國家。中國近來受強鄰的侵略,這是過去的錯誤所致。但正如先生所說,中國不久即可得到勝利。我這次到印度,見到印度各方面也都在進步。中印兩國聯合,於未來的世界,必大有貢獻。
尼赫魯總理:大師所講是很對的。過去中印兩國的地位降低,這也是自己不對。現在我們不但要重造自己的光榮,同時要對世界和平作最大的貢獻。所以大師這種希望,是很好的。
太虛法師:中印兩國對世界的關系,可把全世界的文化分為三種:第一是內心聖潔的修正,第二是人類情誼的調善,第三是對物質力的制御。由此三種發揮出來,就是印度文化,中國文化,西洋文化。中國和印度,曾對世界有過很大的貢獻,不過近代的中印都受了西洋的影響。西洋文化的歧途,是把人當物質一樣,所以世界的危機日深。希望將來不偏一端,物質需要發達,同時精神也要有修養,倫理也要得協調。
尼赫魯總理:大師剛才所講的三點,都非常重要。印度過去因看不起物質文明,中國也是這樣,致被歐化凌辱。至於歐洲的文明,他們則是缺少對人和心靈的關懷,卻把科學的文明,反弄來危害世界。大師對中印聯合的辦法,想要怎樣?
太虛法師:我想尼赫魯先生前次到中國,曾觀察到中國正在抗戰建國,爭取生存自由獨立。請指出中國有什麼缺點,我可以轉達中國人民。其次,由中印學會互相研究,在文化上佛教上先取得聯絡,恢復一千年前的關系。中國對印度的近代文化,尚不了解,希望把印度近代文化傳到中國,同時把中國的大乘佛法譯還印度,並將現在抗戰建國的精神傳到印度來。
尼赫魯總理:戰爭是破壞,我們卻要建設。把科學放在道德的管制中,這樣才能駕馭得當!
對學生的要求
1941年1月1日,在慶祝新年之際,太虛法師給佛學院的學生講到要做他的學生,要從四個方面去學習:
一、修行:這中間,包括聞思修慧,有聽講、研究、靜坐、思惟等等。
二、講學:如法會講經,或學院授課,乃至著書立說,翻譯流通等皆是。
三、用人:一件較大的事,不是一個人可以成功的,必須和合各種不同才能的人。所以要有團體的組織,並要有領導的人,善能用人,最重要的是能自知知人。
四、辦事:佛教的事,有多方面的,如學院僧寺往往與社會發生種種關系。若遇疑難的事,要有判斷力;困難的事,要有忍耐力。觀察於法於眾有益的事,務須任勞任怨去處理應付,不可畏縮。如於法於眾無益者,勿為虛榮私利,和人爭持不捨!
法師最後說道,以上四事,各人宜時時對自己反省,對他人觀察。四事中,長於哪種或短於哪種,互采其長以補其短。切不可以己之長而驕傲;也尊重他人長處,勿生嫉忌!對他人的短處,要原諒而不輕視;自己短處,要自勵而不放松,可以改正補充。用這種精神和大家團結一心,則機緣一到,將來許多佛教的大事就可辦成了。
積極入世
學生問:在一般人觀念裡,認為學佛的人必須要脫離社會,隱藏山林寺院。甚至許多人認為佛學是教人消極的,遇到這種問題如何答復呢?
太虛法師答:許多人附會佛教是消極的心理,大概是因為以前學佛的人大多隱跡山林,與世無聲無息,所以產生了這樣的誤會。但事實上世間本來就有現成的佛法,眾生只是沒有覺悟,致使越走越遠。現在就拿出家人和在家人比較,出家人並不應整天念經做法事就算了事,而必須要講經說法,盡到使他人醒悟的職責,這就像在家人應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才能拿到工資一樣。由此可知學佛不必從棄世逃俗做起,只要從現今所有的職位上去做就夠了。照此來說,學佛是極平常的事,只要人類各盡正當的職業,各發真正的善心。
譬如做官的則盡他做官的本分,以利國福民為目的,時刻懷著自利利他的菩提心,就離成佛不遠了。其他的如學者、農民、工人、商人,也是如此。總之,但能各從原有的職位腳踏實地地去做,各具菩提心腸,打得破利害關系,使此心毫無牽累,不再做物質的奴僕,自然能領悟生命的真谛。至於講到佛教的積極處,那就是以度盡一切眾生,脫離種種苦厄為宗旨,只不過不熟悉佛法的人不了解而已。
工作和修行
某人問:工作、事業不能不干,但在做事時,修行就很受各種因素束縛,我們怎麼能拋開生活中這些煩人的事去修養身心呢?
太虛法師答:工作、事業是每個人應做的事情,因為它關系到你衣食住行的生存問題,所以我們必須各自盡到自己的責任,不能因為工作打擾修行,就不去工作,這是因噎廢食的做法,何況工作本身就是修行。一般人有很多煩惱,是因為被外界的現象和虛假的意念迷住了真正的內心,由此導致無盡苦惱。如果人們能夠一念覺悟,不再被外界現象迷惑,不再被虛假的意念蒙蔽本心,那麼煩惱自然沒有了。佛學是教人去迷歸真,了澈本心的方法,大家只要能夠歡喜念佛,了解佛學的真正含義,不被外物牽絆,找到自我,那麼事業盡管經營,工作盡管去做,這才是修養身心的道理。
佛法與心理
徐心明居士問:當爸爸媽媽有病的時候,我就虔誠地向佛菩薩祈禱,每次祈禱完他們就痊愈了。這到底是菩薩感應呢,還是我自己的心理作用?
太虛法師答:當你真誠懇切地祈禱時,自然能得到佛菩薩以無緣慈力而來感應,這是一方自心祈求力,一方佛菩薩感應力相互的作用。如明月照百川,潭水清靜即現明月,渾濁則不見,當你急切祈禱時,心無雜念,因為誠懇的緣故,自然佛菩薩會有感應。
雞和蛋的哲學
有人問太虛法師: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法師答:這是哲學問題,今分二種來說明:一、知識論:這個問題,若從知識論上看來,可以不成問題。因為這個問題構成的基礎,是雞與蛋,必須這兩個事物已同時存在,才可構成此問題。若一在先,一在後,則一個已有,一個還沒有,便不能依此二物以構成問題了,就如未生子之前,就不能稱之為父,因為有了子,才稱為父。那麼,父子是同時產生與存在的,所以不應說哪個先哪個後,這是依知識論說的。
二、宇宙論:若依宇宙論來講,當宇宙生物變化之始,可由一種不成蛋的蛋,產生不成雞的雞。再由不成雞的雞,產生略像蛋的蛋。後來漸漸進化,到完全的雞與完全的蛋。譬如人身上有汗垢,就會生出虱子來,其實那虱子,從何處來呢?依佛經上說:四生乃先從濕生,進到卵生;由不蛋的蛋生蛋是濕生,由雞生蛋是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