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藏傳泥塑佛像制做過程
2004年的冬天,我們有幸在德欽果林看到了佛像雕塑的全過程。
塑泥佛像的僧人來自青海玉樹,名叫丹增·將參,我相信他不僅是一個擁有“格隆”學位的老師,更是一位雕塑大師。丹增老師說,他以前從沒學習過雕塑,直到一位活佛(他的上師)在圓寂前握過他的手。上師圓寂後,他便無師自通般的會用泥土塑佛像了,還畫得一手好唐卡。在藏傳佛教裡,有一個詞叫“傳承”,或許是那位圓寂的活佛把自己的雕塑手藝傳承給了丹增老師。事實即在眼前,由不得我不相信,試想一個雕塑系的學生尚且需要學習很長時間,才有可能達到如此精湛的技藝啊!
丹增老師一共要塑五尊佛像,分別是護法神瑪哈嘎啦和班達拉姆、象鼻財神、竹巴嘎舉的兩位活佛。塑佛像之前,先要選擇一種專用的有黏性的泥土,最初是塊狀,要先把土塊砸碎磨成粉才能使用。和泥所用的水是藏紅花(一種藥材)泡的藥水,泥中要添加各種藥材、寶石粉、還有各種搗碎的經文和棉花等。丹增老師說,這樣塑出來的佛像不會開裂,不會被蟲蛀,當然,佛像也更具靈氣。泥和好了後要經過摔打,直至表面光滑圓潤。
整個塑像過程十分繁復,先把泥捏成大致的形狀,再用大小不等的金屬刀具摳出細節,表面用木片拋光,佛像上的各種裝飾還要單獨做好再裝上去。
佛像形體基本塑好後,將會舉行一個很重要的形式。老師先念誦經文,接著在自己胸口放一根五彩絲線,線的另一端繞過幾種法器,搭在佛像上,然後老師繼續念誦經文,通過這樣的儀式,據說佛像能自動調整比例,從而更加完美。
之後,尤為關鍵的一步就是給佛像“裝藏”。所謂裝藏,是在中空的佛像內放入各種寶貝,使其擁有“五髒六腑”。裝藏後,佛像就有了“靈魂”。那天我心血來潮跟老師說,希望給班達拉姆裝藏的時侯,將我戴了十年的玉手镯也一起裝進去(班達拉姆是女性護法神)。老師沒有立即回答。我以我不允許這麼做,後來,來師告訴我,如果是我心愛的東西,他可以將手镯戴在佛像的手腕上,那樣我就隨時可以看到了。這幾句話我聽在耳裡,感動在心。回到拉薩家,我歡天喜地的想要摘手镯,可是,用各類洗發水、洗潔精作潤滑劑,試了很多次都摘不下來,一到大拇指關節處就卡住了,每次都疼得要死。
一天,寺院來電話,說明天就要完成手臂部分的塑造,問我是否可以去,如果手臂塑好就再沒辦法把手镯戴上去了。我倍感絕望,心想今天如果還摘不下來,就再沒有機會了。晚上臨睡前,我想再試最後一次,我用肥皂搓了搓手,稍一用力,手镯就掉到了盆裡。我的天,原來這麼容易就可以拿下來嗎?
“裝藏”終於開始了,這項工作十分繁瑣,要放入各種綠松石、珊瑚、珍珠等,各種不同的經文(每種不同的經文要放在佛像不同的位置),各種香料、藥材、捨利子、衣物、菩提樹葉等。其中有一根紅色的柱子尤為特別,它類以於人的脊柱,柱子上用金粉寫好經文,並用各種顏色的線把各大宗師的捨利子纏在柱子上,上下的順序不能顛倒,用線的順序也不能錯。老師做得一絲不苟,還不厭其煩的給我們做講解。
“裝藏”之後就要給佛像上色了,所用的顏料全是礦物顏料。老師說,這些礦物顏料比金子還要貴重,但它們的色澤比普通顏料更加鮮亮純淨,還不會褪色。
等到五尊佛像完工,已經是三個月之後了。最後一個儀式是開光。丹增老師、寺院主任、堪布,還有另外一個寺院的活佛共同主持了開光儀式。那栩栩如生的五尊佛像一字排開,酥油燈燃亮,法號響起,誦經聲綿綿不絕……
佛像塑完後,丹增老師也要回囊謙了。一天,老師說這次修佛像,我們的幫助很大,他問我們喜歡寺院什麼東西,可以挑選一樣帶走。那一刻,我感覺到自己的心髒猛烈撞擊著胸腔——天啊,毋庸置疑的是:我要發財了!這段時間,在寺院看到的寶貝如放幻燈一般在我的腦子以最快的速度閃現著,我想要……最後那一句說出口的時侯,竟然是“我什麼都不想要”,所有的欲望嘎然而止……我懷疑那個說“不想要”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實的自己,但最後的心境甚是坦然。——《伏藏/崔憶》
乞士的威儀
認識他五年了,每個冬季都能在大昭寺轉經道上看見他磕長頭,一圈又一圈。他胸前的皮“圍裙”磨出了花紋,額頭磨出了老繭,笑容卻從未離開過他的臉龐。每次與他的短暫交談,都未曾問及他的名字,但我願意叫他尼瑪。“尼瑪”意為太陽,在我的記憶裡,他如同高原陽光般燦爛。看到他,不由得心生喜悅,沿著他的目光,你能看得很遠。
他出生在四川康區,很小就開始學經文,11歲那年,他一個人離開了自己的家鄉,轉過青海阿尼瑪卿神山、雲南梅裡雪山、西藏扎日神山、岡仁波齊、納木錯、瑪旁雍措、羊卓雍錯……他似乎是個“旅行”方式卻是“磕長頭”。他今年28歲,用三步一叩的方式已“旅行”了18年。他靠別人的“施捨”過生活,他只需要匝粑和水。我從未覺得他是個乞丐,相反,在他的面前,我感到自己的卑微,我要向他乞討一種指引我快樂的途徑,告訴我什麼是信仰的力量,教會我為眾生祈禱……
今年最後一次見到他,他說他馬上要找個地方閉關,我說扎央宗那個地方不錯,建議他去那裡。事實上,我只是希望在今後的幾年內,至少知道去到哪裡能看見他。——《伏藏/崔憶》
擦擦
擦擦的樣式繁多,工序卻並不復雜,將泥土和好後放入各種模具內,填滿,去掉多余的泥,抹平,在平板上下扣,再晾曬(有的要上色,有的則不用)放在寺院周圍、祭祀山神處、煨桑台等聖地。有的在泥土裡摻進金、銀、綠松石、瑪瑙、珍珠、珊瑚等寶石的粉末以示貴重,還有的將活佛火化後的骨灰與泥土一起混合制成擦擦,多做為聖物給佛塔、佛像裝藏。民間也有習慣當家人去世後,將其骨灰和泥做成擦擦放到各個神聖的地方。
擦擦與瑪尼石刻、經幡一樣都被藏民看作聖物,那些精致的瑪尼石刻、擦擦隨便放到哪裡都不會被人拿走,經幡吹落到地上,不能從其上跨過。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一般藏民認為,偷走別人供奉的擦擦或瑪尼石刻都是不吉利的。
2003年,我們租了兩輛豐田4500吉普車去阿裡,在返回拉薩的途中,其中一輛車連續爆胎三次,而另一輛車卻沒有任何故障。到日喀則後,大家總算松了口氣,吃飯時,司機問,你們有誰在古格拿了擦擦?瞬間,飯桌上鴉雀無聲。良久,一位同伴很小的聲音說,我拿了一個……司機摔下筷子憤然離去。也許是一種巧合,也許就是那麼靈驗。——《伏藏/崔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