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長輩,諸位學長,我們接著看下個主題是「審斷」。上一句當中,還有跟《貞觀政要》相應的例子,我們也跟大家分享一下。太宗在貞觀初年有跟身邊的大臣講,我們看很多時候都是太宗皇帝,抓住每個可以提醒、教育群臣的機會。說到他看前代這些讒佞的臣子都是國家的蟊賊,就是造成國家動亂的這些因素,或者是巧言令色、或者是結黨營私。所以假如君主昏暗了,就可能會被他迷惑,被迷惑了,那忠臣、孝子可能就要含冤。所以這裡提到,一叢叢的蘭花想要茂盛,但是秋風卻把它給吹落了;君王想要明智,卻被谄谀的人給蒙蔽了,這樣的事情在歷代的史冊當中,實在是太多了。像太宗就舉了幾個例子,說到北齊跟隋朝,那個時候被讒言所害。隋之前是魏、晉、南北朝,魏蜀吳是三國,後來三國被晉統一了,接著又是南北朝,南朝叫宋齊梁陳,北朝就有北齊、北周。
所以提到北齊有一個大臣叫斛律明月,他是北齊的良將,威震北周,北周跟北齊是兩個國家。北周很怕斛律明月這個良將,所以每一次冬天都把汾河河面的冰砸碎,不能讓它結冰。因為他們武力很強,把冰砸掉來防御,希望北齊不會打過來。這個斛律明月的名氣還有他的英勇,是讓北周非常懼怕的。但是後來斛律明月被祖孝徵所陷害,最後北齊就被北周給並吞,我們看這重要的大臣被陷害之後,這國家就很危亡。在南宋時候岳飛是名將,最後也是被陷害,所以這個光復河山的大業,從此就告終。
後來又舉高熲是治國的大才,隋文帝用他,他輔佐國家二十余年,天下是安寧的。但後來隋文帝聽了他太太的話,就把高熲等於是遠離,不重用他了,最後就被隋炀帝給殺了,所以整個國政因此就衰敗下來。你看這都是從歷史當中,就是陷害大忠臣之後,這個國家就動蕩,緊接著就是滅亡。然後隋朝的太子楊勇也是輔國監國二十年左右,最後也是被一個臣子楊素給陷害,這隋文帝就廢了太子,父子關系都不好了。隋文帝廢掉太子以後,就立隋炀帝為太子,之後自己也惹來殺身之禍。隋文帝沒有辦法判斷太太跟臣子的這些谏言,最後下錯決定,國家就亡了。所以古人有說「世亂則讒勝」,這個世間動亂了,讒言就非常的囂張。
所以太宗說到,他每每想到這些事情,就要防微杜漸來避免這些風氣的產生。他提到史書上有寫,猛獸假如在山林當中,野菜就沒有人敢去采,假如那山上有老虎,大家敢不敢去采野菜?不敢。「直臣立朝廷,奸邪為之寢謀」,就是有正直的臣子站在朝廷當中,那些奸邪的人就不敢亂來。你看一個忠臣的力量很大,站在那裡沒有人敢亂來。所以在《論語》當中有提到,「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湯王用了伊尹,用了這麼好的大臣,那些自私自利的奸邪之人就不敢亂來,慢慢的就遠離。接著魏徵就說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所以面對這些讒言都要很慎重去判斷。孔子又說「惡利口之覆邦家」,就是非常厭惡講這些讒言不好的話,造成人家的國家、家庭衰敗的這種事情。太宗講到這裡說到,接受讒言都會妄害忠良,造成宗廟變成廢墟,國家可能就會被滅掉了,所以太宗講面對讒言要非常的謹慎、慎重。
這一段裡面我們記憶比較深的,就是「猛獸處山林,藜藿為之不采;直臣立朝廷,奸邪為之寢謀」。我把這一句抄給大家,藜藿是野菜,寢謀就是這些壞的計謀就不用,我們處在一個團體當中,都要帶動正氣。這在宋朝時候,有一個臣子叫劉安世,皇上要用他做谏臣,就專門給皇上提意見的。結果他說要先回去問他母親,因為做谏官得罪人可能就要被貶官,他母親年紀大了,怕到時候貶官,這麼大年紀還要陪著他這樣奔波,他不忍心。回去請示母親,他母親義正辭嚴的告訴他:你得到國家的信任,要為國家盡忠,能夠去做好谏臣的角色,到時候真的被貶官了,媽媽就跟著你一起走。母親非常忠義。劉安世他就接了谏官,人家稱他叫殿上虎,就朝廷大殿上面的老虎,站在那裡,想要進讒言的人都不敢作聲。在百獸當中這老虎一叫、獅子一叫,其他的野獸都不敢作聲。太宗有這些《群書治要》的教誨,確實都有落實在他的政治生涯當中,確實是學了之後,都是盡心盡力去做到。
我們再看第七冊八百六十三頁,我們進入「審斷」的部分。領導者對臣下的谏言要判斷,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要懂得去審斷。「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應該是一言一行都戰戰兢兢,跟經典相不相應。這裡是從《老子》當中,撷取的一段話。
【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還自遺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
我們看『金玉滿堂』,就他有很多的錢財,其實很難守,因為人的錢財是五家共有,不肖子孫要你的錢,水災要你的錢,火災要你的錢,貪官污吏要你的錢,盜賊要你的錢,不是說你可以一輩子都握在手上。其實人兩手一攤的時候,什麼錢也帶不走。一個人假如能從生命的終點有所領悟,他再來經營他這一生就不一樣。大家有沒有看過電影、電視,演一個人斷氣了?看過。有沒有開悟?大家都看過怎麼都沒開悟?你看雙手一攤,告訴我們什麼?什麼都帶不走。既然錢帶不走,干嘛苦苦追求這麼多,然後還留下來讓後代子孫去搶、去吵、去爭、去上法院。「勿以財貨殺子孫」,留了財貨反而造成孩子之間的爭奪,這是沒有智慧。世間人對這些事理不懂,都覺得有錢好,您看現在多少家庭破裂、夫妻離婚,都跟家裡一下子變得很有錢有關系。一有錢沒有德行,就開始驕奢YIN逸,壞的習性都出現,所以禍福相倚!我們看經濟發展這麼快,現在離婚率愈來愈高,都是忽略了家庭的經營,人生就失衡了。
在漢朝初年有三傑,其中有個蕭何,蕭何、韓信、張良這漢初三傑。蕭何是立大功的大臣,在分封的時候,蕭何要的地方,是土地很貧瘠的地方。諸位學長,假如當時候你是大臣,你會要哪塊地方?是不是要那個地價最貴的地方?你看這些賢者都很冷靜,他要那個貧瘠的地方,第一個人家不會去爭。好的東西人之所必爭,最後就惹來一些惡緣,人家動一些歹念。要那些地沒有做就沒得吃,人家也不去搶。所以漢朝的歷史學家,後來在漢朝一百多年之後,調查劉邦當時封的這些大臣,現在的家世如何,絕大部分統統都已經敗掉。蕭何的後代還很好,你看他不貪一時的富貴,他知道「勤儉為持家之本」,要這種不怎麼好的地,就得勤勞耕作,所以後代的勤勞就一直保持下去。
所以這裡提到,人一有財富之後就重視享樂。注解裡面講,「嗜欲傷神」,很多的欲求傷自己的精氣神,縱欲身體就搞壞了。「財多累身」,錢愈多其實都是心理的負擔,錢要放哪裡會有利息?買哪一支股票會漲得比較多?統統在煩惱這些事情。什麼才叫福?大家看現在憂郁症的人這麼多,他有福嗎?大家有沒有看過一個修車的人得憂郁症,還是一個農夫得憂郁症?很多都是很有錢每天煩惱一大堆,反而得了憂郁症。真正的福叫享清福,心裡沒有貪求很知足,心裡清清淨淨,這是真正的福氣。不要以一大堆的欲望、欲求,讓自己的身心負擔很大。所以誰會過日子?能讓自己心愈清淨,生活愈簡單的人,叫會過日子的人。
『富貴而驕,還自遺咎』,「富貴」之後而驕傲,反而招來禍患、招來過失。為什麼?一驕傲了就沒智慧,做錯事最後嚴重殺身之禍就來了。這裡注解裡面提到,「富當振貧,貴當憐賤」,這講得好,一個人富貴的時候,他要想到他今天有富貴是祖上之德,是領導的信任、賞識,他應該珍惜這個福、珍惜這個信任,把自己的本分做好,怎麼可以驕傲?所以人一驕傲就是隨順習氣、欲望,而沒有提起一個正確的心態。《弟子規》當中說「待婢僕,身貴端」,你看高貴;「雖貴端,慈而寬」,這慈就是我們在為人主、為人領導的本分當中要做的,慈祥、寬恕,這個慈祥是去照顧他、去教育他。「勢服人,心不然,理服人,方無言」,理服人也是藉這個機會能夠教育好下屬。比方說你們家來了個保姆,你還把《弟子規》教給她,她以後嫁個好人家,又生個好兒子,你是功德一件,為這個社會培養出一個好的女子。假如你對她很凶,她以後對人也很凶,那你就叫造孽,你沒給她一個做人的好榜樣。
而這裡提到,一個人富裕,應該就有本分去幫助貧窮的人;一個人高貴了,那個高貴的位子,是有責任要去憐憫、幫助這些地位低的人,給我們富貴的意義在這裡。而沒有去幫助貧賤的人,反而驕傲、放縱,這都與天道、與做人之道相違背,哪有可能沒有禍患來?所以『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把功業成就了不去貪這個名,趕緊急流勇退,這個與天道是相應的。我們看太陽走到正中午它就要下來了,滿月之後就要虧了,物盛極就要衰了,這是大自然的一個法則。所以懂得急流勇退,不去貪名、不去貪功,張良是三傑之一,等劉邦天下安定之後,他就退隱去修道去了。
歷史當中還有越王句踐的大臣范蠡,他幫助越王句踐復國之後,最後他也沒回越國。當時候在一個湖上,越王跟范蠡坐在這個船上,范蠡就對越王講,范蠡就說到,君上有擔憂的時候我們臣子要操勞,要盡心盡力去解君之憂;君王受到侮辱的時候,我們要為君王洗刷這個恥辱而去死,不能讓自己的君王受辱。當時候君王你被圍在會稽山,被吳王夫差給圍住之後,還去當吳王的奴隸,受到這麼大的恥辱,我范蠡沒有去死,就是為了要復國。現在已經復國了,君王,我當時候沒有馬上去死這是有罪過,因為你受那麼大侮辱,我應該以死謝罪,現在是君王你判我罪的時候。句踐一聽就說,整個國家的人都得要原諒你的過失,都得要贊美你的德行。全國有哪個人不原諒你的過失跟贊美你的德行,我要讓他在越國不得善終。這是對范蠡極度的肯定,然後說你回來,我把一部分的國政統統交給你。
諸位學長,好不好?假如是你會不會接受?這國家很多的權力、土地都給你。當下范蠡沒有答應,他就坐著一條小船,跟他太太就漂走了,他太太比較有名叫西施,就漂走。後來去做生意三聚財,三散財,被稱為財神叫陶朱公。當時候他看到句踐是可以同患難,不可同富貴,所以他就急流勇退了,後來就逍遙人間。最後還印證了一個天地的真理,叫財布施得財富,是由他印證出來的。而事實上他急流勇退,他的美名長久保持。句踐回去以後,叫人塑了他一個金屬做的像,每天還給他拜,然後吩咐大夫每十天要拜一次范蠡。在會稽山周圍三百裡,劃了一塊地說這就是范蠡的封土,誰敢侵占它,那這些天地鬼神絕不讓他善終。所以范蠡福報很大,他不享,急流勇退。
人假如建立功名而沒有勇退,就會貪著自己的功名,最後一定會驕傲,會不可一世。大家看很多朝代都有殺功臣,除了君主是比較暴虐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角度是臣子因功而功高震主,這也是另外一個角度。心裡面在那裡說,皇上沒有我,他哪有今天的天下!最後這種態度就會非常驕傲、跋扈,可能就惹來殺身之禍。其實為團體、為國家做這是我們的道義,怎麼可以引以為功,甚至於邀功?這個都不是很妥當。而身退從意義上講,不是說你人一定就離開,是你絕對非常的內斂,收藏自己,不去彰顯,不去放縱,像蕭何他就很低調,最後他也得善終。其實這個世間很重要的事,你盡心盡力去做,慢慢的別人也懂得去做了,這個時候就讓給別人做,干嘛什麼事一定都要我們做?有人可以做了就讓人家做。再去做重要而人還沒做的事,人隨時都去找那個最重要的事做,這樣他就不會因為做了一些成績而自滿。
告訴大家,這個世間最重要的事往往沒人做,每個人都想做什麼?舉目滔滔,皆為名來,皆為利往,都是為名利的人占多數;真正家庭、社會最重要的事情,忽略掉了。所以這個世界、這個社會該做的事太多了,很多都不會有人搶。我們有認知到了,盡心盡力去做就對了,哪一件事?「建國君民,教學為先」,教育最重要,教育好孩子、教育好員工、教育好有緣的人。所以這功成身退,天之道很重要!後面注解講到,「言人所為,功成事立,名跡稱遂」,他的名聲顯揚起來了。「不退身避位,則遇於害」,因為名利是人之所必爭,你都不退下來,人家一嫉妒可能就來毀謗、陷害了。所以懂得退,「此乃天之常道,譬如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樂極則哀」,這些都是大自然給我們的啟示。
我們接著來看下一句,在第十冊一千二百八十頁,在第二段開始,「夫聽察」這裡。我們一起來念一遍:
【夫聽察者。乃存亡之門戶。安危之機要也。若人主聽察不博。偏受所信。則謀有所漏。不盡良策。若博其觀聽。納受無方。考察不精。則數有所亂矣。】
這上位者除了要能夠廣泛的聽取意見,進而明察,之後還要能夠決策正確,愈上位者他愈是傷神,他常常要考慮很多事情;比較中下的干部,比較就是費這些勞力去做事情。這一段談到,聽跟察是國家存亡安危的關鍵,這裡提到,『存亡之門戶,安危之機要也』。因為君王的『聽察』之後,他干坤獨斷,他下對決定,國家才能安定;一個決策錯了,很可能往後所造成的流弊,就很難預料了。曾經有一個官員他也很努力,為國家付出了不少心血,當時候有很多人很肯定他。但是後來他非常懊喪,就是他在任的時候重視經濟發展,可是忽略了教育,一、二十年以後,整個社會道德一直在下墮,他就覺得當時候沒有能重視到教育,他覺得很自責。那時候的社會狀況,就已經很嚴重了,一、二十年之後再來要重視教育,那難度就高很多。我們現在冷靜想想,現在哪個國家有把握把他下一代青少年教好?所以要防微杜漸。等到人心都偏離道德,這個時候再來亡羊補牢,那要花的精神、氣力就不知道要多多少倍。所以古人他明察,他看事很有智慧在這裡,決策重要!所以為什麼為君者、上位者,審斷的能力是個大的關鍵。
『若人主聽察不博,偏受所信,則謀有所漏,不盡良策』,就是說君主不能廣泛的聽取意見跟明察,只接受身邊這些親信的言論,這個謀劃必定會有疏漏不夠全面,那就不能夠用到最好的良策。『若博其觀聽』,假如能廣泛的聽取和明察,但是『納受無方』,采納的方法不是很對,方法、態度又不是很對,考察又不精確,甚至於這個計劃做的時候,還要不斷了解客觀狀況,適時做調整,所以要做好一件事,事實上不容易的。考察又不精確,『則數有所亂矣』,這「數」就是計劃,那這樣子計劃又必然會出狀況、會被打亂。所以能廣泛聽取,還要能夠去判斷怎麼做、怎麼用會更恰當。我們之前有提到,大舜「好察迩言,隱惡而揚善」,他也是廣泛聽取底下的意見,但是他懂得隱惡揚善。懂得「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可能聽取很多意見,很多都是過跟不及,他怎麼衡量到一個最折中,最適當的方式來做、來實行,也是他接受這些建議之後,能很好的去決斷、去下決策。
接著我們看五十七句,是在第九冊一千一百七十頁,在第一行下面。我們一起把它念一下:
【孔子曰。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故聖人之施捨也。不必任眾。亦不必專己。必察彼己之謂。而度之以義。故舉無遺失。而功無廢滅也。】
這一段講到,舉人才要非常慎重對待,我們之前講到國家的治亂關鍵,得賢才就興盛,不得賢才就要敗亡。而這叫得賢才也要會判斷,這個人是不是真正有德行跟能力?所以《資治通鑒》裡面講到,「治本在得人,得人在慎舉」,謹慎推舉,「慎舉在核真」,考核所聽到是不是都符合真實的狀況?在《孟子》當中也有提到這個精神,用人的時候縱使眾好之也要察,眾惡之也要察。因為人存政舉,人亡政息,這用錯人,這一個地方的政治就辦不好了。包含《孟子》也講到,假如要判一個人死罪,也要慎重去了解狀況、了解實情。為什麼?因為面對死罪,判下去了人死不可復生,所以面對一些重大的事情,都應該要非常謹慎的去審察。
我們看『眾好之必察焉』,每個人都說他好,為什麼還要去了解調查清楚?因為很可能那一群統統都是既得利益的,他當然為他的利益說好話,都說這個人好。大家記不記得之前我們講了一個事例?齊王有一個臣子,所有身邊的大臣都說他不好,『眾惡之』,都說他不好。我們要不要下判斷?這麼多人都說不好,應該不好,應該那就還不是很准。齊王派人實際到他管的地方,了解到他治理得太好了,跟事實一百八十度的不一樣。後來才了解因為他勤政愛民,沒有時間去谄媚巴結這些身邊的人,這些人都說他的壞話,所以就封賞這個臣子。另外一個臣子所有的人都說他好,要不要用?齊王派人去他治理的地方,一了解治理得亂七八糟,因為他都把時間花在給這些身邊的大臣送禮去了,所以就降罪於這個官員。最後還處罰了身邊那些不實的官員,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講違心之言,給他送錢的講他好話,不送錢的就講他壞話。後來一處罰,以後身邊的人就不敢謀自己的私利了。所以這裡講的「眾好之」、「眾惡之」,都要很冷靜去觀察。
尤其縱使並沒有要謀什麼私利,但人往往有一個慣性,所以改革者為什麼難?你說他改革就是為了整個團體好,但人有時候不知不覺就習慣一個模式。誰要改,他好像下意識裡面就覺得不是很歡喜,不是很能接受,不是馬上能很冷靜的去思惟,他提的新意見、新改革,對這團體長遠性是怎麼考慮的?一般這麼冷靜然後去考慮長遠的人少。一改了:給我不舒服,給我不方便,可能就會又提一些反對意見。這個時候改革者也不應該排斥這些反對的人,反而要更有耐性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個時代要做什麼事情,都還得要很有耐性,很平心靜氣的去一步一步邁進,也不能操之過急。有時候改革的人一下子覺得跟那些不認同的人,他就跟他們對立,這樣子最後往往都會是失敗收場。你覺得改革對國家好,也不能因為你覺得對了,顯得就排斥他人,甚至於強勢起來,反而會招來別人的情緒、反對就不好。
接著講,聖人選取人才跟捨棄人才,不一定要聽任大眾的話,也不一定都是由自己獨自來裁斷。更重要的就『必察彼己之謂』,就是一定會調查搞清楚大家所說的這些情況。『而度之以義』,一定是用,「義」就是用道德規范來衡量。這樣才能『舉無遺失』,舉薦的時候沒有遺漏,這政事才能推展得好。用到好的人政事當然辦得好,就不至於會政事荒廢,甚至出大問題。我們看「度之以義」,就是選擇人才用道德標准來審察。我們看現在很多國家選取人才考試制度,考這些公務員考試。請問大家,德行能不能考出來?所以你看用的方法不對,不是度之以義,叫度之以考卷,所以現在貪污腐敗很多。要度之以義,道德規范。
從漢朝以後,舉人才最重要的舉孝廉,孝就有德的本,廉就不貪污,所以舉孝廉才是正確的。包含用五常、五德這些標准,五常仁義禮智信,五德溫良恭儉讓。包含我們以前讀過「才德論」,大家還記不記得?有一句最重要的一定不能忘,整篇的一個核心,就是你可以審斷、判斷出,什麼是德、什麼是才。「正直中和之謂德,聰察強毅之謂才」,看大家的表情,我還是寫一下。人對德、才的判斷其實不一定准確,聰明、觀察力很敏銳,做事很有魄力、很有毅力,這些特質都是才,不是德;反而是這個人公正、正直,然後處世循中道,而且待人和氣,以大局為重,這個才是德。我們觀察才勝過德就會以才智對人傲慢、對人輕視,只要有傲慢,他鐵定造成團體裡面,人與人之間的不愉快跟沖突。有才的人而不注重中和,最後上位的領導者都得處理他的人事問題,德不足到哪都是添亂,不要說能幫助團體了。所以以前忠臣多,因為從小時候就培養這些德行,以前是大家庭,一、二百人住在一起,他每個起心動念要考慮的是父母,考慮的是整個家族,他特別能包容,特別能忍辱、體恤這些處世的態度,不會動不動就以自我為中心,發脾氣、傲慢。
在「審斷」這個部分,我們講個太宗當時候的一件事情,就是在貞觀八年的時候,桂州的都督李弘節是以清廉、謹慎聞名,後來他去世了,他的家人拿寶珠出來賣。唐太宗聽到這個消息就在朝廷當中,朝堂上講到:這個人生平所有這些宰相都說他非常清廉,可是現在居然家裡的人是拿寶珠去賣,當初這些舉薦他的人是不是也要負責任?你看他現在拿寶珠去賣,他有你們講的這麼清廉、謹慎嗎?所以就下令要好好的去了解,調查清楚這件事情。當然當下他是不怎麼高興了,我們常常要冷靜一點,就是《弟子規》講的「見未真,勿輕言」。我們往往遇到一件事馬上就下判斷,而且我們當下那個判斷是不是心平氣和?只要不是心平氣和,判斷基本上都會有偏頗。可是這變成一個習氣,一遇到什麼事一定是怎樣怎樣!馬上去下斷言,一來自己的傲慢會增長,再來很可能誤會他人。而這個誤會假如太大太深,可能彼此的關系,這一輩子就形成很大的障礙。所以人應該要很冷靜、平和的來應對事情,不要一下子就情緒,或者一下子就下判斷。
當下太宗是不高興了,魏徵接著說話,魏大人都是找太宗不大高興的時候講話不簡單,當然這也是太宗信任魏大人。說陛下,你現在是懷疑他可能生前並沒有那麼清廉,可是你又沒有看到他有收什麼東西,你只是今天聽到了他家裡的人賣寶珠,就好像覺得他是有犯錯。其實我也還不清楚,因為我們還沒調查。陛下,我們唐朝以來,尤其您上位以來這貞觀年間,為國盡忠非常清廉、謹慎的人,而且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態度的,有兩個人是天下公認,就是屈突通跟張道源這兩個臣子。因為太宗是從李弘節清廉、謹慎,把這個話題打開的,所以魏徵馬上問,皇上,你知不知道最清廉、最謹慎的是這兩個人?你有沒有關心?這麼一講,太宗當然要承認,因為這是天下公認的。接著說到,屈突通他的兒子有三個人現在都來考科舉,三個人只有一匹瘦瘦弱弱的馬。而張道源的兒子生活都有困難,就快活不下去了,這麼貧窮。皇上,你怎麼沒有一句話關心這個事情?
而且李弘節他是曾經為國立功的,他前後好幾次得到陛下的封賞,他現在去世了,沒有任何人說他是貪婪,都沒有這樣的事件。而他的妻子去賣寶珠,也不見得是有罪,因為受了那麼多封賞,是不是已經窮到必須賣這些東西?皇上你也得先去調查,怎麼這麼快就下斷言。而這些這麼清廉的人,皇上,你卻都沒有過問,他們的孩子都快活不下去了。你現在懷疑人家是不是不清廉,已經懷疑了,而且懷疑馬上又指責那些推薦他的人。你看都還沒有判斷的事,就好像山雨欲來風滿樓,好像很多人統統都被牽進來,當下這個磁場不大好,整個朝廷都覺得低氣壓。所以一個君主他的態度不對,當下臣子人心都會覺得很壓仰、很難受。接著魏徵說,雖然好像還可以說是皇上嫉惡如仇,覺得不清廉不好,但是好像又對於善人,沒有很好的去愛護,好像沒有做得很好。疑心起來了,反而都忽略了這些真正這麼清廉的人,應該去肯定、應該去照顧。
所以臣私底下去想,覺得您現在這個態度雖然是嫉惡,但是這麼快就下判斷,既不清廉,但又不去關心清廉的人,好像不是很妥當。這樣去做,假如是有人生見識的人,可能會對皇上有意見,提出一些非議。唐太宗聽完了,您看每一次有點情緒,魏徵馬上直言不諱,大家看太宗怎麼反應,太宗馬上鼓掌:說得好。我覺得太不容易,您看當下不高興,魏大人說得對,他馬上轉念鼓掌肯定:說得太好了。然後馬上說,我就是看這個事情,這麼匆忙就下判斷,就沒有審慎去思考這是我不對,才講出這麼不得體的言語,所謂「造次不思,遂有此語」。今天我也才感覺說話很不容易,要三思而後行,這個話不能講得太快。「並勿問之」,接著太宗說,李弘節這件事不用問,也不用去調查了。馬上給那兩個忠臣屈突通還有張道源,他們的兒子統統給他們授一個官職,讓他們為國效力。太宗接受之後,馬上具體去彰顯這些清廉之士的德行,並且降福於他的後代。太宗在聽到魏大人講的這些話,是很符合道義的馬上接受,馬上就舉用這些忠臣之後,「舉無遺失」。所以我們相信屈突通、張道源的兒子,應該會很感皇恩,為國盡力。這是我們講的第五十七句。
我們接下來看五十八句,是在第九冊一千二百二十頁,第二段說到的,「人君之大患也」。我們一起念一下:
【人君之大患也。莫大乎詳於小事。而略於大道。察於近物。而暗於遠數。自古及今。未有如此而不亡也。】
在這一段當中,我們看很多句子,都點出領導者的大患在哪裡。之前有提到縱欲、好名,這裡提的最大的憂患,不是在他不認真努力,而是在他認真努力的方向、事情上不妥當。在隋朝時候隋文帝也是很勤奮,常常從早晨理朝政到什麼程度?到太陽落山了還在辦。那些侍衛站整天都沒辦法離開,還要人家送飯給那些侍衛吃。所以太宗的臣子都說,隋文帝應該是滿勤奮的,太宗說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雖然很勤奮,但是因為當時候隋文帝並了北周,最後南北統一變成隋朝,當時候他對待北周的周靜帝,還有他的媽媽就是母後,就不是很善待人家,不是以仁厚去對待。隋文帝又怕自己的做法,這些臣子對他有不滿,不同意他,變成很多事情統統他來決定。因為什麼都要他管,所以當然要從早晨忙到晚上。
太宗講假如他今天決定了十件事情,但全部都是用自己的心力,可能有五件會判斷得不是很妥當,每天都有判斷不對的,那國家遲早它會亂。所以應該是知人善用,集群臣的智慧來治理國家的事情。這是太宗跟隋文帝不同的地方,他不是什麼事都管,他都把這些重要的事情分派給大臣。這裡講到『人君之大患』,莫過於詳察這些小事,『而略於大道』,忽略了治國的這些綱領。愈上位者他的工作是教化好人民,他以身作則,下對重要的決策,是用對國家的棟梁,是他最重要的事。可是他管的事情多了,精力全部都分散,他哪還有時間靜下來做決策?管的事情愈多,心愈定不下來。而人要靜他才有定,他有定他才冷靜,他才有智慧,定才能生慧。所以最高的領導絕對事情不能太多,不然他決策一定會有偏差。很多領導者他覺得:他沒有很多事情,怕下屬說他不認真。我做的事情不比下屬少,其實這樣就不是盡本分。
愈高位是做決策,怎麼最後都搞到做一大堆事情,那不是跟底下的人搶事做嗎?底下的人說,好,你做了,我們就不做了。甚至於他們想做,事都被你給拿去了,他的積極性就提不起來。所以下屬能做的,應該充分授權讓他們去發揮、讓他們去成長,自己更多時間靜下來提升智慧、下對決策。曾經我有幸聽師長講一個例子,師長說第二次世界大戰,聯軍的總司令是艾森豪將軍,艾森豪將軍他管四個人,海軍總司令、陸軍總司令、空軍總司令,還有一個參謀總長。陸軍總司令大家可能比較熟,叫麥克阿瑟,但三軍總司令是艾森豪將軍,艾森豪將軍每天做什麼事?常常去打高爾夫球。你是士兵,會不會罵艾森豪將軍?我們在前線沖殺,他怎麼去打高爾夫球?為什麼?他是下決策的人。他決策一下錯,可能傷亡都是數萬人,甚至幾十萬人。所以他必須保持放松很冷靜,他放松才能考慮事情,他每天很緊繃考慮不了事。現在很多上位者、領導者,都以為做很多事,才是勤奮努力,這個得要進一步冷靜去考慮,每個人最重要的工作不同。
所以這裡提到的,不是盡管這些小事,而忽略了治國的重要綱領。『察於近物,而暗於遠數』,只看到近處的東西,卻忽略了長遠的謀劃,只顧眼前,看不到長遠應該怎麼來計劃、考慮。其實不只是一個團體不能只看眼前,治家也是一樣,不能急功近利急於求成。我們很冷靜看,現在在家庭跟國家社會在下決策的時候,都有急功近利、捨本逐末的問題。只看眼前那都是末,《大學》裡告訴我們,「德者本也,財者末也」,重視眼前的利益,那都是枝末。我們看近代全世界都忙著賺錢,而德行是本,教育是本,教育好下一代是最重要的。現在全世界所面臨的下一代青少年的問題,就非常嚴重。只看眼前,當然這個國家就走不長久,這是以國家來看。以地球?只看眼前的享受,這個地球母親都沒有辦法生存。所以我們看一個決策者考慮事情,都不能只在小處、在近處,要看得深遠才行。
所以在近代很多的認知都沒有抓到根本,造成現在很多問題,比方近代都把精神花在制度上,而制度是為人所用,人的德行,人才有德行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統統在研究各國的制度,最後這些民主制度它還是為人所用,人沒有德,用聰明來玩弄民主制度。包含我們都說這個時代比較文明有沒有?諸位學長,我們這個時代比較文明嗎?我們從小的課本都是這麼講。什麼才是真正的文明?明是人愈來愈明理才叫文明,是整個聖賢之道廣行於天下,這叫文明社會;而不是物質愈來愈享受,叫文明。你看我們對文明的認知,可能都從根本上就認知不對了。所以真正幸福的人生,應該建立在德上面,應該建立在行善上,而不是建立在享樂上面。
大家看現在政府引導老百姓,什麼叫幸福生活?是重視他的精神,還是重視他的物質?這都是很重要的認知問題。而這上位者要給予整個團體,一個正確的目標跟願景,我們整個國家最重要的是什麼?在馬來西亞政府的目標是一個馬來西亞,這就是重視到整個宗教、族群的團結。當然在團結的過程當中,要互相溝通、互相理解、互相尊重,還有一點互相學習,就會彼此尊重。所以「君子務本」,一定要找到綱領,找到根本這個很重要。管仲講的「禮義廉恥,國之四維」,上位者有沒有抓到國家最重要的基礎,就是這個禮義廉恥的德行。可是我們看很多國家都不知道要制禮作樂,老百姓也不知道做人的標准禮節在哪裡,做人怎麼做都搞不清楚就亂。禮義,義是重道義,不是重自私自利、重錢財,還有重廉恥。其實一直重經濟發展、重錢財,人就無廉無恥。
你看現在很多大學生一放假,為了賺錢,都是做一些不法的行業,他沒有羞恥心,他的人生堪憂!整個社會風氣都應該由上位者來導正。我們當時候在湯池老百姓也是比,比誰房子蓋得大,可是人之初,性本善,後來我們在政府的領導之下,辦了這些道德模范的表揚,老百姓接著是什麼?崇尚道德。拿到好婆婆、好媳婦的獎狀,都掛在他們家的大廳引以為榮。他比道德,他就不去比房子蓋得多大,老百姓要有人引導,他才能去重視這些人生更重要的道德。後面的話也很提醒我們,『自古及今,未有如此而不亡也』。領導者假如沒有能重視長遠,重視這些治國的綱領,而在這些小事上面去著力而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問題遲早會產生,國家沒有不滅亡的。所以講到根本,政府最重要的是教化,是把人心導到倫理道德上面,這是最重要的根本。
這在「君道」當中,我們看最後一段,是在第六冊的八百四十五頁。這一段其實也把整個「君道」當中,一些重要的原理原則都講到,所以晏子對這些治國是非常的清楚。我們一起把它念一遍:
【景公問晏子曰。古者離散其民。而隕失其國者。其常行何如。對曰。國貧而好大。智薄而好專。尚讒谀而賤賢人。樂簡慢而輕百姓。國無常法。民無經紀。好辨以為智。刻民以為忠。流湎而忘國。好兵而忘民。肅於罪誅。而慢於慶賞。樂人之哀。利人之害。德不足以懷人。政不足以匡民。賞不足以勸善。刑不足以防非。此亡國之行也。今民聞公令如寇雠。此古之離其民隕其國常行也。】
大家讀這一段有沒有感覺,好像前面講的都有提到,其實看下來從一個君王的內在修養當中,就是貪欲、傲慢、愚昧、瞋恨都是這些問題。好,這一段我們下個禮拜再跟大家來做分享,那下個禮拜,這一段我們也把它背一下。謝謝大家,大家笑的意思,就是多背一些好,謝謝。
資料恭摘:淨空法師專集網站
《群書治要360》學習分享 蔡禮旭老師主講 (第二十四集) 2011/9/3 馬來西亞中華文化教育中心 檔名:55-057-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