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采寫:新公益周刊記者 潘玮倩 陳曉穎
見到耀智大師是在一個初春的黃昏,彼時大佛寺中依舊香客川流。離約定采訪時間還有五分鐘,耀智大師已經從二樓陽台處往下張望,並親切招呼記者“快點上來”。記者拾級而上,法師已在門口等候,一身黃色僧袍,笑得眉眼彎彎。采訪中,他說到,一切眾生都是有感情的,我們不應傷害它。這時記者突然想起剛才樓下的一個示意牌,大意是:留神莫踩腳下蟻蟲。
一切有情眾生皆有佛性
新公益:耀智法師您好。請問,為何佛教會提倡放生,並稱放生是“功德第一”?
耀智法師:放生和護生是佛教慈悲心的一方面。從佛教角度而言,一切有情眾生皆有佛性。唐代詩人白居易曾作詩雲: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一切眾生都是有感情、有靈性的,我們不應傷害它。所以我們提倡放生、護生。大佛寺每個月都會租借珠江夜游的船來舉行一次大型放生活動,小的不定期的放生也很多。
新公益:放生以什麼物種居多?
耀智法師:只要是符合放生條件的都可以。有一些放出去會傷害其它動物的生物,我們就不這麼做,比如巴西龜。泥鳅和黃鳝等是常見的放生種類。
新公益:如何選擇購買這些生物的時機和地點?耀智法師:比如,它在市場裡面等待被賣,也剛好有人准備買它(用以果腹),這時我們救下它放生,是最好的。日常放生的對象,我們在菜市場就可以尋獲,而遇到大型放生,我們會到批發市場去。
新公益:放生善款來自何處?
耀智法師:來自信眾。例如,我們在大雄寶殿專門搞了一個放生捐款箱,專款專用,只為放生。
不懂儀軌沒關系,只要有懇切心
新公益:根據佛教的說法,放生需要特定的儀軌?
耀智法師:是的,儀軌的形式繁簡皆有。通常我們會念大悲咒,說三皈依。若人們不了解這些儀軌,大可隨緣,體現你的慈悲心,買來放就可以了。雖然你不懂儀軌,但是你有懇切的心。
新公益:有不少人在放生時都懷有強烈的訴求,比如希望患病的親友早日康復,希望自己姻緣美滿或財源廣進。您怎麼看?
耀智法師:這跟人的信仰層面有關系。信仰有三種,一種是正信正行。佛法是正信,不是迷信,有對人生的教理教義。佛說我們要愛護救助一切眾生,放生就是正信正行。第二種是學術性的信仰,他研究佛法但不去做,甚至別人叫他放生他也不一定去放,因為他做不到。這叫“數他家財寶”,對他自己並沒有什麼作用。第三種是感情的信仰,這體現在他進到廟裡就燒香磕頭,看到別人放生也去放生,他知道這是做好事,但個中深意他不一定知道;雖然這是從個人感情出發,但也是好的,他也知道一切生靈渴望生存。
新公益:您的意思是,即使這個人的發心與正信的發心有所出入,但做的還是一件值得肯定的好事,對嗎?
耀智法師:對,因為他有良知。人如果沒有良知就麻煩了。
沒辦法吃素,能做到放生也不錯
新公益:有時難免遇到這樣的情況,今天放生了,第二天依然面對大魚大肉,因為並不是每個人都是素食者。
耀智法師:沒有辦法徹底吃素的人,能做到放生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在暫時不能徹底吃素的情況下),建議這個人首先不要“親手”殺生,以及不吃“為我所殺”之生。比如你到酒樓親自點了一條蛇,那就是你要吃,廚師為你屠宰,這條蛇就是因你而死。有些佛教徒雖吃肉食,但他們吃“三淨肉”。三淨肉應具備三個條件:眼不見殺,耳不聞殺,不為己所殺。不能完全吃素的人,可以暫時吃這種肉。
新公益:如果我到市場買了一只活雞,然後檔主把它屠宰了,那又如何呢?
耀智法師:看到檔主屠宰,你沒有阻止他,並抱有“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要他殺的,他殺完後大家都可以享受”的這種自我安慰心理,屬於“隨喜”殺生的行為,在佛經裡面也是不允許的。
新公益:那如果我只是去了肯德基?耀智法師:那這只雞早已經被殺了,也不是為你所殺。
新公益:春夏蚊子肆虐,蚊子也不能打嗎?
耀智法師:我們要通過各種方法把環境衛生做好,減少蚊子的產生,就可以了。
新公益:您提倡素食,但植物不是也有生命嗎?
耀智法師:植物也有生命。我們講的是有情眾生,植物沒有感情,受到傷害它不會跑掉,也不會像動物一樣感受到殘忍和病痛。礦物有成住壞空,植物有生住異滅,動物有生老病死。植物雖有生命,但與動物的生命不一樣,你傷害植物它不會怕,甚至(受到傷害後)更可以繁殖。比如(收割)一棵菜,菜籽可以產生更多的生命。
放下去也不能活的,怎麼能放?
新公益:有沒有不適當的放生存在?比如曾有人在小區放蛇,反而給住戶帶來驚擾。
耀智法師:這個要教育,要有智慧地放生。比如蛇就不能放到有村莊的地方,要放到曠野。
新公益:如果在路上看到巴西龜,那放生還是不放呢?
耀智法師:這是個矛盾的問題。去年有媒體報道白雲山能仁寺前面的池塘有太多巴西龜,可能傷害其它動物。媒體報道後,白雲山管理把它們撈走了,送到“收容所”去。“收容所”就是一個專門養巴西龜的池。我倒是建議,既然如此,就不要去買(巴西龜)來放生,放下去傷害了其他生物,也是於心不忍。
新公益:有時去菜市場買魚放生到池塘,但它可能不適應,很快就死了。這時難免有人會說那不如不買,放在菜市場或者它能活一星期,買回來就只能活一天。
耀智法師:既然這樣我們就不買了,放下去也不活。但如果你把握不准,(隨緣放生)也沒關系。我們現在有選擇,可以買泥鳅、黃鳝、生魚。
新公益:這是否算有分別心?
耀智法師:是有分別心。放下去,也不能活,怎麼能放?
當你分不清乞丐真假,不妨施捨
新公益:有的人沒有多少錢,買不起太多生物來放生。這樣會有分別嗎?
耀智法師:不會,他有這個心就行了。比如有人放生的時候,你隨喜,隨喜他的功德,贊歎他,鼓勵他,讓他多放生物,成就別人放生,也是一種功德。有錢的人就能做功德?不是的。有錢人做功德也要有恭敬心。佛經裡有個故事,許多有錢人買了很多東西到廟裡點長明燈,一個老婆婆沒有錢,看到他們點燈很羨慕,自己就存了一小罐油,也點亮了長明燈。當天晚上,一場狂風把所有燈都吹滅了,唯有這個老婆婆的燈還是亮的,這代表了她的願力。
新公益:今天在來采訪的路上,包括在大佛寺外的過道,都能看到一些乞討的男女老少。我們看到路上的乞丐,是否要不分別地施捨?很多人都有疑慮,因為他們擔心遇到騙子。
耀智法師:有時我們難以分辨,不知道這個人是真貧窮還是假貧窮,或者是否沒有勞動力。我們給錢救濟他、布施他是我們的功德。假如我們能肯定這個人是騙子,我們可以拒絕他,但我們往往分不清楚。在分不清的情況下,應當培養你的慈悲心,培養你的功德,你是可以施捨的。
新公益:我們今天說放生,也說利益眾生。每一個個體也是眾生的一部分。那這是否意味著,我們應該好好愛自己?
耀智法師:那當然。為社會著想就是善;為自己著想就不是善。為整體的利益著想就是善,為個人的利益著想就不是善。為長遠的利益著想就是善,為眼前的利益著想就不是善。佛教是辯證的,你為大眾,也就是為自己,為整體也是為自己,為長久的也是為眼前的自己。要自利才能利他,要培養功德的自己,才能利於他人。